17 瑟风(1 / 1)
就在我以为望见对面的红衣女子时,却有宫人急急来报,说是扶苏瑛中毒身亡。
我一惊,不由抓住皇帝的龙袍。他回头看我,眼里有越积越沉的悲伤,最后竟惨然一笑,抱我起身,说,摆驾。
一路上,皇帝都未表现出太多的激动,但他抱着我的手在颤抖,轻微而不停地颤着。也许不带上我,他会少了很多去面对亲子暴猝的勇气。身为帝王的悲哀,或者也在此,即使内心悲恸,也只能淡定如水。
小舟上,皇帝始终望着湖中的水榭,一直到靠了岸,他才快步进入水榭中,而下一刻,就是扶苏瑛的尸体横陈,苍白,仍带着悲愤的神情,教皇帝不由倒吸一口气,迟迟未再动。
早膳时的见面,竟就是告别,而我却未完成答应了扶苏瑛的承诺,甚至因为皇帝哀寞的眼光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走入许久未再出现的梦里,看见一个谦逊随和的背影。
太医说,扶苏瑛是中毒而死。而禁军说,只有送早膳的宫人来过,午膳也未见其送来。
皇帝下令传人,回复确实那个宫人已经自尽。
我忽然明白今早那名内侍连话都未说完就匆忙跑开的原因。他是无颜再面对有关丽妃的一切。在他尽忠了这些日子之后,终于也免不了背叛,,他终是对不起已经故去的丽妃了。而他,也选择将一切隐瞒,即使那个事实,早已人尽皆知。
皇帝看着扶苏瑛留下的书信。一封一封地读,长眉愈紧,然而到了最后之化为一声叹息。我仿佛听见他说,为什么不早些让他看见这些?
他不知?
长安说:“你猜得到。”
我默然。确实,有时在宫闱中,并不一定要多么高明的手段,只要闭塞皇帝的耳目,就可以只手遮天,而惠妃正式利用这一点,用退回书信的方式不断消磨扶苏瑛的意志,却不想这个男子有着与他母亲一样的坚持。
至于那些留下的书信。我不知道惠妃为什么没有取走,长安也未置词。但我想,原因已经了然。这或许也是日后困扰惠妃的最大原因。
可是为什么,皇帝不借此与惠妃对质?陷害太子的罪名,足以将她寡上千百次。
“死无对证,况且太子是带兵进来的。”长安站在斑驳的树影下,望着湖中孤立的水榭,“等等,有些事,我们力所不能及,也不是我们需要知道的。当个安静的守望者,或许最好。”
这就是他始终隐在人后的原因吗?甚至有时推开我的靠近,力求将自己抽离到一切之外,纵观全局却结局在心淡然,而教我在其中兜兜转转,莫名所以。
我只能说,自己越发不了解陪伴在身边多年的男子,他有比这个时空更多的苍寂。
扶苏瑛的丧事一切从简,然而芙蓉园内需吊孝一月,国孝半年。
长安说,大珲开国至今,还未有这样的事。我想,这也是惠妃所料不及的。
而后的半年国孝,我时常陪在皇帝身边。可以说,在“等等”之后的生命里,就只有皇帝、长安,这样两道身影。
我陪着皇帝,看他处理公文,看他月下静思,看他人前辉煌,看他独身寂寞。
他自然也去找过惠妃,但多都待不久便离开。那些时候,我便留在他的书房,看他处理过的奏折,看他的藏书,看他从丽妃住处取来的那幅画,想着,瑞生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像皇帝这样,在夜清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个女子,是否还会凭借这记忆去描摹她的的样子?
有时长安会来找我。他就站在灯光最弱的地方,蓝衣微沉,浅笑着看我。起先我惊讶于他旁若无人的进入,到后来就习惯了,习惯了他的突如其来与“无处不在”。
长安告诉我,宫里传言,惠妃疯了。
我已听说这样的消息,但并未抱有太大的兴趣。她的目的只差一步,和丽妃,和扶苏瑛已然无关。而她不会向自己的依靠——皇帝下手。
接下来的时光,我只想安静地陪在独身的男子身边,从他的身上去寻找一些潜意识里想要的东西,从而了结生命中另一半的感受——皇帝与丽妃,就像宋羽容与我,长安和语华,各自进行着共同的一次邂逅,一段姻缘,一场梦。
皇帝的眼光告诉我他的疲倦。然而他依旧每夜静坐,抱着我坐在由凉转热的天气里。盛夏夜里蝉鸣,如他的心跳,讲述着一段记忆。苍白的追思早已经唤不会过去的繁华,只有梦里吹起的风,萧瑟疏冷,才让人感知,原来已经入秋。
长安说,正式蓝紫开得最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