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若月（1 / 1）
玄夜的断剑就贴在她跳动的血管旁边，但是他却没有伤到她一分一毫！
萧默紧地咬着嘴唇，几乎将之咬出血来。她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痛到让她的全身如此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她原本以为它刚才就已经痛到死去，不会再痛了，但是现在，她的心却让她痛到窒息，痛到让她好想流泪，痛到让她恨不得将这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挖出来摔到地上！
为什么上天总是对她如此残忍？她微摇着头，一滴晶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飞了出来，“啪嗒”一声滴落到饱沁了鲜血的土地上！
她还未来得及惊讶，玄夜完美的唇角却如同刚才的沐无忧一般，微微上扬起美丽惑人的弧度，一笑，
“你在为我哭吗，默默？”
“但是为什么你总是能狠得下心来杀我呢？你不舍得杀他，却如此狠得下心来杀我。”
他笑着喃喃，她却是一怔。他竟注意到了。他在乎的竟是这个。
“我的心很痛，默默，你这么狠心对我，我却仍是为了你如此心痛，不仅因为你的这一剑，更因为你的这滴眼泪。”
他仿佛浑然不觉胸膛上那如泉涌般流出来的血液，伸出修长的手指想要触碰她眼角的泪痕。如此地轻柔和小心翼翼。她的心更是痛到无法自拔，仿佛有人在不停用刀子刺进她的心里，一次，又一次，她毫无办法，只能紧皱着眉，右手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襟，心底一翻，一缕鲜红已经顺着她的嘴角滑落下来！
他伸向她的手指一抖，就这么停在了半路，两人有那么一刻的对视，然后他黑不见底的眸子突地一闪，迅速地抽手给了她一掌。
她被震得往后飞了出去，而那把贯穿了他的胸膛的玄戈宝剑便这么“唰”地一声抽了出来，自那剑眼处“哗”地洒下一滩血渍，他终于再抑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然而他却无暇去管嘴角的血渍，右手一扬，已经将本要偷袭萧默此时却收不住势的右影给一掌拍了出去！而他胸口上的伤口因为他的牵动再次“哗”地在他的身前淌出一大片鲜血！
她向后飞了出去，眼睛却只死死地停留在他的身上，见他吐血，见他为了救她而忍住伤痛发力将右影拍出去，见他那张俊逸绝伦的脸苍白如纸，见他痛得全身细微地颤抖着却仍旧坚强得犹如神坻一般淡淡而立，她的心早已抽痛得无法自抑，撕心裂肺一般，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硬生生地撕裂成两半！
那第一滴眼泪在她的脸上还未全干，却再也抑制不住流下了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最后再止不住似地成串成串地往外涌，就如同他伤口处的血液！
她这是在哭吗？她真的不知道，因为上次的哭，距今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还会哭泣，然而这一哭，便仿佛再也无法收拾！
她竟会哭！
上次，是因为她亲眼看到父母的死，这次，却是因为她亲手杀她的杀父仇人！
她竟真的出手杀他！她竟真的狠心出手杀他！
而更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她竟会为了出手杀他而哭！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眼泪肆意横流，任由他的血液沿着玄戈滴落到地上，任由那些反应过来的士兵疯狂地举剑砍向她，任由心底剧烈翻滚出猩红的血液顺着她惑人的嘴角流下！
她一动不动，准确地说，她已经心痛到无法再动一动！
她之前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砍杀已经让她成了众矢之的，原本在她周围互相厮杀的两方士兵此时竟出奇地和谐，统一朝着她攻去！
然而就在那些士兵的兵器就要落在她的身上的瞬间，一阵诡异的淡香飘进她的鼻尖，然后红衣一闪，她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时，黑色的天幕中已经零零散散地点缀了几颗星子。没有月亮的晚上，那几颗星星只不过徒增了些孤单和凄凉！没有刮风，温度却没有因此升高，但是萧默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冷。至少，身体是这样，而心，早痛得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她知道她的身旁有一堆篝火，那柴禾燃烧时所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突兀地划破这夜的寂静。火光打在她完美的侧脸上，一片火红，但是她却没有回头。烤肉的香味和着那阵诡异的淡香飘进鼻尖，即使不看，她也知道此时正坐在火边的那人是谁。那个美得没有任何道理的男子，只有他的身上，才会有这种似有若无却沁人心骨的香气，也只有他，喜欢穿那无比妖艳却又无比适合于他的大红衣裳。
“醒了？”
无比魅惑人心的声音，不是低沉，也没有饱含磁性，而是足以用华丽和妖娆来形容的声音，明明在火堆的那边响起，然而他那张颠倒了众生的脸却已经诡异无比地出现在她的上空。
他俯身看着她，嘴角带笑，世上最能勾人心魄的笑。他柔软无比的青丝松松地落下来扫在她的脸上，却没有像玄夜的那般让她有种想要撕扯的冲动。他的发上竟也是他身上的那种香味。他有着绝美的一双眼眸，丹凤眼，不似玄夜的深邃危险，却始终好似蒙了一层水雾一般让人看不清楚。
发现她在盯着他看，他一笑，然后两指点上她右手的脉搏处。她这才发现，他的手指不仅白皙修长、柔软光滑，而且竟有丝丝暖意透过那指尖传到她的体内，让她冰凉无比的心不由得一阵轻颤。
“心脉有些受损，血气仍旧有点不顺，他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吗？”他收回手指，挑眉看向她，问，嘴角浅笑依旧。
她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因为玄夜心痛到吐血的事，心脏立刻便又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已经过去的事情便不要再想了。”他边说着边伸出手指轻轻将她因为痛苦而拧紧的双眉揉开。
“上次在天绝宫救我的也是你吧？”她看着上方那张绝美的脸庞，淡淡开口问道。
“是。没想到你仍旧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在说这句的时候，他有那么稍稍的皱眉，仿佛真的在不满她的表现一般，然后伸手将她扶着坐了起来。而他，也盘腿坐在她的对面。他那宽大的红色外袍在他的周身散开成一个圈，犹如一朵完全绽放开来的红色曼陀罗，将他的双脚都罩在地下！
接着他轻轻闭上双眼，她这才发现，他的睫毛长得和玄夜的有得一拼，只不过，玄夜的睫毛比他的要浓密一些。她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右手修长的两指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昏黄柔和的光球，她一怔，他的那两只手指已经点到了她的眉心，一股柔和的暖意就这么瞬间自她的眉心流散到她的四肢百骸，原本冰冷刺痛到颤颤巍巍的心脏此刻仿佛被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拂过，再不像之前那样的锐痛。
她突地想起他前两次的出现，似乎也是在她的心痛到快要被撕裂的时候，她极少的几次软弱和狼狈，似乎全是被这个男人给碰上了，她忍不住自嘲地笑笑，开口：“你总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出现。”
他一笑，她觉得，即使是满天的星辰也会在他这样的笑容中黯然失色，然后他开口，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我也像其他爱你的男子一样，不忍心看到你有丝毫的痛苦。”
他连语气中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于是她并没有将这句话当真，而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偏着头看他，
“你都不会冷的吗？”她问，因为他除了外面那件大红色的袍子，并没有穿里衣，仍旧像第一次出现一样，腰间只用一条月白色的腰带松松地束着，有一半的胸膛隐约可见。还好他穿了裤子，否则就这么坐在地上岂不是很扎？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他笑得越发地张扬，并且终于睁开了眼睛，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你见过神仙会怕冷的吗？”
她稍稍瞪他一眼，
“我要用什么来称呼你？”
“若月，不过我更希望你叫我月。”他绝美的双眉稍稍上扬，丹凤眼眸沾染着如水般动人的笑意。
“月？”
“是啊，月。没发现吗？因为我在你的身边，所以今夜无月。”他的薄唇微启，声音永远妖娆魅惑，表情淡然却自信。
“疯子。我饿了。”她打算完全不理他，径自起身走到烤肉的旁边，然后饶有兴趣地指着架子上的烤肉，回头看向他，“神仙也可以杀生、吃肉吗？”
“呵呵……”他却轻笑出声，喉结颤动着十分好看的频率，“实际上，神仙可以做任何事情，如果他愿意的话。”
她再次忍不住瞪他一眼。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竟可以不止一次地做出这种无比不寻常的举动，虽然这些举动发生在正常女子的身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子或许比玄夜更加危险！只因为跟他在一起，她竟不知不觉地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