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叙情(1 / 1)
晚上,沈昔禅把沈昔喻从电视机前押到她的卧室,一再地警告:“沈昔喻,你要再看电视,我明天就把它给卖了!”
小时候,沈昔喻就很爱看电视。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不到饿了是不会想到其他事的,至于做作业什么的,一定要到父母说要检查,才会急急忙忙去赶。相反,沈昔禅基本上就不看电视。一放学就会房间做作业,或者看书。如果叔叔婶婶不在,就还要做好晚饭等着。对于那时候的沈昔禅,别人给她的评价永远是好的,懂事,聪明,乖巧。而对沈昔喻,大家就会说,漂亮,可爱,活泼。如果这两个人能合在一起,那就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了。
可是,沈昔喻从那时开始就怕沈昔禅了。因为无论是谁,看见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是沈昔禅的妹妹,她要是有沈昔禅那么优秀,那就好了!虽然她知道沈昔禅没有任何意思,但别人的意思就已经足够让她郁闷了。
所以,沈昔喻很多时候会不听父母的话,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沈昔禅说了,她一定会服服帖帖。是怕她,亦是敬她。
小时候,当她没有把作业做完但却依然毫无负担地看电视,而且父母叫了千百次依旧无果的时候,就是沈昔禅该出马的时候了。她的母亲会进房间很委婉地说,晚了,可以睡了。然后沈昔禅就会很默契地出来叫还看得正憨的沈昔喻,昔喻,快点做作业,我要睡了可就不许做了。这样,沈昔喻就会乖乖地会房间做作业。旁边还有个监军,也就是沈昔禅。那时候家里房子不是很大,沈昔禅和沈昔喻是住在一个房间的。沈昔禅很霸道地规定,在她睡觉以后,就不许点灯。也就是说,沈昔喻必须在沈昔禅睡觉之间把作业做好,要不就面临着没时间做、第二天要挨老师批评的困境。沈昔喻听沈昔禅的话的程度到了连她爸妈都难过的地步,这让她有那么一阵子有过一点不好意思。一点而已,但很快就消失了。毕竟,这姐姐,比她那善良的父母要难对付多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找不到对付沈昔禅的方法,甚至是对付她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却从来没有让沈昔喻有过丝毫的难为情,似乎怕沈昔禅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沈昔禅居然还那么反对她看电视,这就真的有点郁闷了。毕竟现在沈昔喻也不小了,而且现在也没有小学那会儿那么多家庭作业——根本就是没有——凭什么不让她看呢?再说,这电视买回来本来就是给她看的——因为沈昔禅是不会看的——多看那么一会儿有什么关系?她又不要上班——好吧,虽然沈昔禅是要上班,但像沈昔喻这般年纪,根本就不需要沈昔禅来照顾起床早餐了,这些她自己还是会的。亲爱的姐姐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姐姐,我再看一会儿好不好?我现在没作业要做,而且你要想睡的话,就关上门睡好了,我会把声音调到最小,不会打扰你睡觉的!”沈昔喻真的想求饶,因为真的很久没看过电视了,今天装好了,有一种久违的亲切。这姐姐,可真够扫兴的!
“算了吧,我要不叫你睡觉,你到明天我起床了你也还在看。别以为你的恶劣行径我不知道!赶紧睡,乖。要不明天不给零食给你吃。”沈昔禅威胁道。
沈昔喻不能缺的两样东西,就是电视和零食。权衡一下,沈昔喻还是乖乖地回房去睡觉了。沈昔禅不是那么好惹的,说到一定做到。现在不看电视明天还能看,但沈昔禅要是说不给零食,那也许以后都没有了——后果是比较严重的!
看着沈昔喻爬到床上睡好之后,沈昔禅才转身准备离开。
“姐姐。”沈昔喻叫住她,“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沈昔禅很不给面子地说。
“我不,就现在。”沈昔喻又从床上爬起来,抓住沈昔禅的手不让她离开。
沈昔禅摇摇头,这么大的人了,还老是撒娇:“好了好了,现在就现在,快上床去。”说着又把沈昔喻赶到床上,“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沈昔喻盖好被子,又把被子扯开一角说:“姐姐,你也上来躺着吧。”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沈昔禅投降了,这个妹妹,从来都没有省事过。于是只好听从地躺下:“说吧,现在没什么要求了吧?”
沈昔喻点点头,看了沈昔禅一会儿,说:“姐姐,你喜欢过谁吗?”
喜欢?沈昔禅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所以也从来没想过当别人问起的时候要怎么回答。应该是喜欢过的,可是,要怎么说呢?看着沈昔喻期待的眼睛,沈昔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沈昔喻笑了笑,然后说开了:“这几年,爸妈在家里总是惦记着你。总是说,算算昔禅的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成个家了,就是不知道她在外面谈了恋爱没有。她也不跟家里联系,我们想操心一下都没机会。姐,这些年,你为什么都不回去看看我们?他们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他们真的很想你。还有,他们也总觉得对不起你。你是不是恨我爸妈?”
“傻瓜!”沈昔禅爱怜地点点沈昔喻的鼻头,说,“你们是我最后的亲人,我怎么会恨?怎么能恨?如果不是你爸妈,我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受罪,说不定早就没命了。如果我连他们都恨的话,那我也太可恶了。我不会恨他们,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我们?”
不回去?是啊,没理由不回去。
“我怕,我这么久没回去,家里都没有我睡的地方了。这几年一个人住着太舒服了,还让我跟你挤一个房间我可不愿意。”沈昔禅笑着说,当然,她是在开玩笑。
“不会了,不会挤的。前两年我们那片儿拆迁,拿着拆迁费和这几年你寄的钱家里买了个大房子——当然,比你这个要小一些——爸妈特地给你留了一间房,都收拾好了,一回去就能住。也不要临时打扫什么的,因为妈她天天打扫……”沈昔喻把这玩笑当真了,立即很兴奋地说了起来,但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想起她刚来的那天,沈昔禅临时收拾房间的样子,这么说,岂不是很不给她面子?
沈昔禅注意到她的变化,也猜到她想的是什么,于是说:“没关系,继续说吧,我没那么小气。”
被看穿了?沈昔喻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说:“姐,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一下吧!”
“哦……你说那里拆迁了?”沈昔禅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对啊,都快三年了。”
“哦,难怪……”似是自言自语。
“难怪什么?”沈昔喻有点摸不着头脑。
沈昔禅看了看她,把被子理了理,说:“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很晚了,睡吧。”
“姐姐,你喜欢远逸哥哥吗?”走到门口,沈昔喻大声问沈昔禅。
沈昔禅回头,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沉思。
“远逸哥哥很喜欢你,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应该很清楚吧!”沈昔喻说。
沈昔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只对着沈昔喻笑了笑,说:“睡吧。”关了灯,便回了自己卧室。
庄远逸,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乱了我的生活?无孔不入,还无微不至。
回到自己卧室,沈昔禅躺在床上。莫不是沈昔喻的那些话,让她有些睡不着?
她何尝不知他的心意,只是她却从不敢有任何奢望,有谁会相信,那么一个果决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然而,她有,虽然藏得那么深,但还是让她那么害怕。
“沈昔禅。”高三那年三八节,沈昔禅抱着那些花走在回家的路上,却听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一个女生,校花级的女生。沈昔禅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不知道叫什么,因为她从来都不关心。
“听说庄远逸今天送了唯一的一枝红玫瑰给你?”校花有些郁郁地说。
沈昔禅无奈地笑,红玫瑰不是她选的,虽然她也知道那是庄远逸做了手脚的,但就算她接了又能代表什么呢?只可惜,她这样想,别人却不如此。
沈昔禅从那堆白玫瑰中拿出那枝骄傲而突兀的红玫瑰,递给校花,说:“就是这枝,送给你。”
然而校花并没有接,反是愤愤地说:“你当我是什么?不就是一枝花吗?想送给我的人多的是,我才不稀罕呢。”
沈昔禅没有说什么,嘴角微微地上扬,又把花放在了一起。不想浪费唇舌,所以她转身就想走了。
“庄远逸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校花见她要走,忙说了她想要说的话。
沈昔禅再一次转身,很冷地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好,爽快。”校花也是个爽快的人,心想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省了许多麻烦,“学校里很多人暗恋庄远逸你应该也知道吧,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居然暗恋你这个书呆子。知道你心气儿高,只怕是看不上人家了。既然这样,那麻烦你不要给他任何机会,这样会有很多人感激你的。”
沈昔禅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他喜欢谁跟我没关系,谁喜欢他也跟我没关系。总之一句话,这件事跟我没关系。谢谢你提醒,再见。”说完就走了,身后那校花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沈昔禅没有理会。
没心情理会,那天还有更重要的事。
后来沈昔禅一直在想,那件事真的跟她没关系吗?
也许那时确实是没关系的,因为她根本就挤不出时间来想这些。可是如果有时间想,那会不会和她产生出一些关系呢?
颜紫乐曾问她,你和庄远逸同学三年,他也喜欢了你三年,难道你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过吗?
老实说,有过。就那么一瞬间而已,却很快就被沈昔禅的理智给扑灭了。
可是现在,她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庄远逸带来的一切,这代表了什么呢?也许是一个人太久了,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吵吵闹闹才舒服吧。
可是,难道这也会上瘾?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庄远逸在身边时的那种安心?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依赖一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她忘了原来是她一个人独居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庄远逸,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负得起这个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