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家徒四壁（1 / 1）
门铃响了，沈昔禅从床上爬起，艰难地去开门，心里暗骂，谁会来扰她清梦——虽然时间好像确实已经有点不太适合做梦了。
沈昔禅还是稀松的睡眼，不修边幅地站在门口，但门口的那个人，心情明显比里面的人要好。
庄远逸带着很高的兴致对着沈昔禅灿烂地笑着，同时带着的，还有不空的两手。
沈昔禅看到他，原本并没完全清醒的大脑一下被激活了。
“你？你怎么来了？”沈昔禅诧异道。
“哦，紫乐说，你扭了脚，不怎么方便，叫我来看一下你。你知道，她很忙的，忙着结婚。怎么，看到是我好像不怎么欢迎！”庄远逸解释完，又对主人的态度做了一翻评价。
“那倒不是，只是对你的到来感到太意外了而已。”沈昔禅解释道，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物品，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庄远逸摸不准沈昔禅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真的太意外了，于是说：“没什么，我是想，你脚不方便，要做饭只怕有点难度，所以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不，”他提起手中的袋子，“我顺便把材料都带来了。”
沈昔禅呆了一阵，又回头看看家里，回过头来对着庄远逸有些为难地笑。
庄远逸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但有点介意她那点为难的意味，有点不快地问：“怎么，里面有人捷足先登了？加一个我不方便？”
沈昔禅没想到他会想到这方面，，忙解释说：“不是，不是那意思，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敝舍实在太简陋了，有点不好意思见人。”脸上，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吧！”庄远逸表示不相信，“你堂堂一个副总，家里会简陋？”说出来只怕也没什么人相信，别是推脱才好！
“你要不信，那你进来吧。不过先说了，不许笑我！”沈昔禅无奈地说，还是有些不情愿地把他放了进来。
当那扇原本有些遮掩的门完全打开，庄远逸原本期望有个温馨的世界出现在他眼前，因为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还是不愿相信他所中意的人有那么——非同寻常。
然而，当那个世界真的出现时，他放弃了原来的想法，这里，真的有那么非同寻常。
原来，还真没人冤枉她！
什么叫家徒四壁，这回他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房子的主人，而主人正有些——也许是非常——难为情地站在门边。关了门，庄远逸因眼前的空旷而震惊，止步不前；她沈昔禅，也不太好意思走到哪里去，而且，现在，她走路动静太大了点。
庄远逸怔了好一会儿，最后似笑非笑地说：“你这儿，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客厅很大，但东西实在少得可怜。屈指可数的几件物品，有些孤独地站在地板上，用它们单薄的身躯抗拒着空间的藐视。
沈昔禅艰难地挪到沙发上，把那条受伤的腿搁在茶几上，又把那颗受伤的心挂在她的嘴边上：“能有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说呗，没必要带暗刺儿！说了不许笑我的。”
奇怪，以前，面对别人诧异的目光，她似乎从未想到过受伤一词。
庄远逸看着她生着闷气的脸，暗暗觉得好笑，但却不敢得罪这个人，只好急忙解释说：“天地良心，我没笑你啊！再说了，我也不敢。”
沈昔禅还在生闷气，但看到庄远逸还提着他看来是准备大干一场的菜，再一次用询问的口气问：“你真的要做饭吗？”
“你是不相信我能做还是怎么的？”庄远逸有些不满道。
沈昔禅见他那么自信，只好说：“不是，既然你那么想，那你自己去吧。厨房在那边。”说着给他指了厨房的方向，但很明显，她好像还是有些不太情愿。
庄远逸一直都在想她为什么那么介意，在进了屋之后虽然好像明白了一点点，但实际上还是想象不到什么。
他顺着沈昔禅指的方向进了厨房，但片刻之后，他带着一张不可思议的脸出来了，站在沈昔禅面前，瞪着眼睛问：“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一边沈昔禅也郑重其事地算了起来：“也不是很久啊，我去美国之前就是我的了，只是那时候还没来得及住就走了。从美国回来后呆了几个月就调到了N市，在那里呆了两年才回来。算起来这次已经有两年了。这房子，空着的时间更多！”
“我看，就你这个样子，有人住跟空着也没多大区别。”冷不防庄远逸就这样说了，也许不是什么好话，但他就是这样想的。
沈昔禅这次倒没生气，只感慨道：“说的也是。只是说实话，让我一个人那么讲究，我还真做不到。所以，就凑合着住呗，也别太浪费资源。”
庄远逸听了这话还着实愣了一会儿，最后只得感慨：“难怪你那么瘦，你那样的厨房还真不养人。”
沈昔禅笑，但让人感觉那是在为她的厨房赔罪：“之前那些柴米油盐的，年代有些久远了，剩的不多，但就算是剩了估计也不怎么好意思用。如果你真的要做饭的话，那只能麻烦你再跑一趟。你也看到了，我是跑不了的。如果你觉得太麻烦，那我就打电话叫外卖，今天的午餐就凑合着吧。下次，等我腿脚方便了，在准备好东西请你吃一顿，算是……算是……”算是什么？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吧！
庄远逸扫视一周，又看看那个带了点歉意的人，最后说：“算了吧，特地来，也不能太扫兴，你平时一定总是吃外卖吧，那今天就别吃了。我呀，吃个亏，去把那些该买的都买回来吧。要不看着你那张不安的脸倒好像是我的不对了。”
不安？她不安了吗？沈昔禅有些疑惑。
也许是吧。
可是她为什么不安？
这大概才是真的要疑惑的地方吧。
庄远逸再次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这个房子里时，沈昔禅已经收拾好了——把她自己收拾好，是能见人的样子了，不过其他的，她就不管了。
在沈昔禅还在诧异他出去了那么久又提了太多东西的时候，庄远逸已经很自觉地把她原本空荡荡的冰箱给塞满了，还顺便数落道：“你啊，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乱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注意的好。别怠慢了自己。”
沈昔禅轻轻笑道：“谢谢提醒，以后注意。”
以前，也有人给过她这样的劝告，可是，她连这样的话也懒得说，即便多少有些敷衍的成分。
庄远逸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沈昔禅总是频频点头说以后注意。
一时间，沈昔禅自己都觉得诧异，他们之间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而庄远逸却实实在在地有些惊喜，莫不是他们之间还真那么有潜力？但随即又冷了下来，但愿她不是对所有的人都这样。
饭好了，庄远逸忙里忙外的，累得满头大汗；但沈昔禅却什么忙也没帮，还振振有词道，你是来照顾病号的，你也不好意思让我拖着病体来劳累吧。
其实，庄远逸很想说，就算你不是病号，我也愿意给你做。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得不承认，庄远逸的菜做的够水平，这倒让沈昔禅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过想起他家里收拾得仅仅有条，能做手好菜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了。
饭后，庄远逸又很勤劳地收拾完残局，沈昔禅像看热闹一样看他忙碌的身影在房子里穿来穿去，不觉笑了。
庄远逸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沈昔禅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给他倒了杯水。
鉴于她之前的表现，庄远逸都点想要感激涕零的冲动，但是他又不想让沈某人难堪，于是只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而已。
沈昔禅的房子很大，只看客厅就知道了。只是，客厅尚且如此，其他地方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庄远逸问。
“奇怪吗？”沈昔禅答。
“一个人看起来好像很自由，但有时候有点凄凉。我说，你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怎么没租出去？”
“这个？”沈昔禅又开始了她那说过很多次的解释，“我觉得，一个人住挺好的，如果把房子租出去，那我最起码还要把这房子给填满，要不，除了墙壁还是墙壁，谁愿意住——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有，应该也少吧！”这理由看似牵强，但倒真合了她的性格。
庄远逸说的没错，一个人确实有些凄凉。没人管，也没人顾。即便是自己有满腔热情，也只能空对着这墙壁。
沈昔禅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扭了脚，但扭了之后，她真的感觉到了凄凉。
自己去医院，自己回来，什么都是她一个人。
连个扶的人也没有，只能一瘸一拐的小心地走。
不过也有个好处，颜紫乐打电话叫她去陪着置办婚礼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有了很好的借口。
但颜紫乐只是关切问了几句就没了，又让她感到凄凉。
反正瘸着腿也不方便，又没什么事非做不可，于是干脆一直睡觉，眼不见心净。
谁知道，庄远逸来了。
自己送上门来了。
颜紫乐只怕是怕她嫁不出去，为她忙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次，她真的帮上庄远逸了，不辞辛劳地为他提供情报。
沈昔禅心里当然是明白的，有时候怪她多事，有时候又感激她的关怀，还有时候哭笑不得。
有一次，颜紫乐旁敲侧击地跟沈昔禅说：“我真不敢相信，庄远逸长得也还不错，但听说至今还没谈过恋爱。”
沈昔禅笑着说：“他，就他那长相，估计也不容易。”
当时颜紫乐很是诧异：“不容易？什么意思？我说昔禅，你眼光也太……”
沈昔禅摇头解释说：“我是说，竞争太激烈，要冲出包围圈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就算是好不容易冲出来了，也是十死九伤的，惨不忍睹，站他身边也不见得那么合适了。”
颜紫乐一时还没缓过神来，随即大笑，说：“沈昔禅啊沈昔禅，我还以为你真的与众不同，原来也分得出好坏啊！”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分得出。而且，这也不是我总结的。高中的时候，很多人因为那句‘不成功便成仁’的诅咒，放出了这样的话，并且广为流传，即便是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说了。他呀，纯粹就是一个害人精，害了不少纯情少女从此心灰意冷。”沈昔禅开始回忆当初的那些场景——有部分人，谈论起庄远逸时，总是激情四射的。
颜紫乐贼眼一转，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八卦，原来也有这方面的才能！看来，庄远逸那小子的魅力还真是无穷啊！”
沈昔禅有些无奈，这人总是这样，有时候就是让人受不了，明明是自己八卦，硬要放在别人身上，于是说：“可不是，就像你，对他就挺上心的，都要嫁的人了！”
说实话，沈昔禅对庄远逸并不很了解。过去是，现在也是。
当初庄远逸跟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除了跟她，因为她跟每个人的关系都很淡。
那时，他们的直接接触不多，沈昔禅能认识的庄远逸，只是一个很活跃的人，到处都吃得开，嘴巴很能侃。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过了那么久，当再次看见庄远逸时，沈昔禅只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是看了他的资料之后才渐渐想起原来是旧时同窗。当时，沈昔禅心里微微有那么点亲切感，但渐渐的，全让他的行为给破坏了。因为从沈昔禅坐到他们面前开始，他就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很不自在，一点好感荡然无存了，所以当时就决定这个人不能向对待正常人一样对待。
庄远逸会在其他人走了之后回头，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当时他看起来有点急，这让她有点得意。接下来的谈话还勉强算是愉快，所以那点好感又回来了。
可是，庄远逸总是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一些不一样的感情，这又让沈昔禅有些畏惧，尤其在沈昔禅看了庄远逸钱包里的那张纸之后。庄远逸有事没事来招惹她，其实她并不排斥，可是，却有些害怕。
颜紫乐不会知道沈昔禅到底想了些什么，但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热情。颜紫乐是个比较单纯的人，常常会为自己的某些小小计谋得逞而洋洋得意，而这些小小计谋，又常常是用在沈昔禅身上的。因为沈昔禅总是非常配合，所以她越来越有劲儿，当她认识了庄远逸后，这股劲儿就更大了。
庄远逸问沈昔禅：“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是一个人？”
沈昔禅笑，没有太多情绪：“因为当我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你没看到。”
“现在也是这样吗？”
“现在？现在，现在……还没找到另一个人。”沈昔禅想了想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