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三两事（二）（1 / 1）
“怀安。”
唤了一声，外面还是静静悄悄。我奇怪不已。方才在屋里明明听到外面有响声，想来应该是怀安捡柴回来，喊他，却没有回应。放下织了一半的衣裳起身到屋外，只瞧见一捆木柴静静摆在院子的角落，怀安却不见了踪影。
“怀安？”
木柴后一阵窸唆声。绕过去一看，我先忍不住笑出声来。木柴本就有半人高，怀安又是蹲在木柴后，那会我才没寻到他的踪影。这会只见他倚蹲在柴边，小手还不断蹭脸，似乎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怎么了？”我奇怪道。
“没事。”怀安闷声，就是不肯抬头。
“抬起头来，让娘瞧瞧。”我蹲下身来道。
怀安还扭捏，支吾了半天，脑袋反而快要埋进双膝。
“脸上蹭了脏东西了？”我乐。“来，让娘瞧瞧，有脏东西娘就给你洗洗，不碍事。”
闻言，怀安这才期期艾艾抬起头来。瞧清楚他的脸，我却怎的也笑不出来。脸颊上满是干掉的泥浆，额头上隐约还有些血丝。衣服被撕裂了前襟，就连里衬都沾了不少的脏物。我瞧得眼有些酸痛。
“回来时滑倒了，摔进泥浆里了。娘，我下次会小心的。”怀安小心翼翼道。“不会再把衣服弄破的。”
“傻孩子。”我苦笑一声，伸手便将怀安捞进怀里。“衣服破了可以再补，脸都摔破了，不疼吗？躲在这不进屋，是怕娘训你弄破衣服？”
“嗯。”怀安在我怀间小心点头。
“没事，没事。”我笑，顺势将怀安抱起来慢慢朝屋里走去。“磕破了额头，娘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训你？今个让你自己出去捡柴是娘的不是，下次娘出去捡，怀安乖乖待在家里就好。”
“娘，我能捡。”怀安执拗着抬头道。“你看，我今天捡了很多呢。山里有很多的柴禾，明天我再去。”
“还真是个傻小子。”我失笑。“今个捡这么多回来，一时半晌也用不完。你明天再去捡，搬回来搁在哪？总不至于放在屋里。要不，明个晚上让怀安搂着柴禾睡？”
“不要。”怀安噘嘴。“要跟娘睡，不要跟柴禾睡。”
“那明天就乖乖呆在家里，等柴都用完了再出去捡，好不好？”我笑道。
“嗯。”怀安重重点头。
回到屋里，将怀安放到床上后我方才转身出去端些热水过来帮他擦脸。等把怀安脸上的泥浆擦净了才发觉，他额上划了寸长的口子，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还有些汁液溢出来。用干净的布巾小心擦拭时，怀安忍不住便冷抽一口气，身子也跟着躲闪起来。我佯装未见，只按住了他的脑袋轻轻擦下去。等伤口处理完，怀安的眼里早已蓄满了泪。
“娘知道会痛，可是不清理好会出状况的。”我抱歉一笑。“怀安要想早些出去捡柴，这会就得忍住痛哦。”
怀安委屈着点头。
我笑，小心在他伤口上涂些伤药后结结实实亲了怀安一口。“好了，娘亲一下就不疼了。”
怀安嘟起嘴来，却又将另一边脸转过来对着我。我失笑，凑过去再亲一下，怀安这才喜笑颜开。
“不疼了，娘。”
我终于忍不住，咧嘴大笑起来。
收拾着吃过晚饭，怀安倒头便睡。许是白日里受了些惊吓，怀安不过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只是睡得极不踏实，睡梦中还不停乱挥手，嘴里吱呀有声，出了一脑门的汗。心下浅叹一声，伸手便点了他的昏穴，怀安这才沉沉睡去。小心替他压好被角，再俯身轻轻亲一下他的额头后我方才起身回到桌边缝补他被扯破的衣衫。豆大的火光隐隐跳动，低头缝了一会便觉眼前有许昏花，只得放下手里的物什，盯着小小的灯盏慢慢便出了神。
不用想也知道，白日里，怀安是受了欺负。渔村虽小，村里孩子却也不少。平日里那些个孩子大都随着村长家的宝贝公子玩闹，总归是不与怀安好好相处。今个想来也该是被他们几个欺负了，否则单单是摔一跤怎会连衣襟都扯破？知道怀安怕我晓得自己在外面受欺负会心疼，便起意瞒着我。只是怀安越懂事，我越难过。不过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懂得藏好伤痛不叫人担心，这叫我怎的不心疼？
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思补好衣服，我合衣在怀安身边悄悄躺下。轻轻将怀安的身子捞进怀里，让他的小脑袋紧紧凑在我胸前。夜，有些凉。抱着怀安却觉得温暖之极。我的孩子，长大了呢。
怀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这两日药铺里没什么事，我也索性偷懒赖在床上不起。待怀中的小身子悄悄动了两下时我便知道怀安已经醒了，我忍笑，继续佯睡。即便是闭着眼，还是能感觉那小脑袋慢慢探出来，然后沿着我的胸脯慢慢挪上来，一直凑到脸前。我敛住吐纳，倒想瞧瞧怀安要做什么。
“娘，你没醒对吧？”怀安小声嘀咕。
闻言，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用尽了气力憋住笑意，真怕自个会憋成内伤。
“娘，你没醒，所以不知道我做的事哦。”怀安继续嘀咕。“昨晚我怕娘会担心，不是故意骗娘的。娘，你不要生气哦。”
说完，便是半晌的沉默。就在我等不及想要睁开眼瞧瞧怀安到底在做什么时，一股子奶香味便扑过来。对了，怀安自小身上便带了股奶香，那时以为是尚在襁褓中，有些奶香味正常得很，哪知等他渐渐长大了，那股子香味还是趋之不掉。他现在还小，倒也无妨，只怕等他将来长大了还带着股奶香可就是麻烦事一桩了。怀安西西梭梭凑过来，几缕头发还垂到我的脸上，弄得我好一番难熬。再往下，我便不觉难熬只觉好笑了。
怀安先是小心地亲了一下我的下颌，看我没反应，便沿着下颌一路亲上去，颧骨，眉，额头，复又转到鼻翼，最后在我的唇上结实地亲了一大口。整个脸被他亲遍，弄得我一脸口水，像极某种小动物与人亲昵。我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双手也顺势卡在怀安双肋间骚他的痒。怀安哀嚎不已。
“娘，你耍赖！”
“怨娘耍赖？”我好笑不已。“是哪个小坏蛋一醒来就用口水给娘洗脸？嗯？想不想被娘多挠一会？”
“啊，娘，怀安错了！真的错了！别挠了，痒，哈哈哈。”
“那就让娘也用口水给怀安洗个脸。”我继续挠下去。
“哈哈，啊，不。哈哈，娘，不。哈哈。”
怀安笑成一团瘫软在我怀间。
阳光悄悄泄进来，洒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