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使得苏月在第二天清晨卯时的时候，醒转过来。她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在六月清晨的微明中，头顶上鲜艳华丽的床帐，一时间，她恍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但片刻之后，她扭转头，看见身边的人，转而轻笑起来。
许锦霖还没有醒，正面朝苏月睡着，一脸平和安甜。他的脸色极为白皙，被淡淡的晨光衬映，隐约就有了一种透明的琉璃色。苏月极少看到这样单纯没有防备的许锦霖，内心涌起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是怜惜，却又清楚的明白眼前身边的这个人，多么的强势而不需要人怜惜。
苏月作为新嫁娘，知道这天上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起床准备穿衣。刚刚从箱笼里找出一套桃红绣有白梅的新衣，她听到床上有了轻微的动静，转过头一看，便看到许锦霖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撑起半个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许锦霖的眼里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苏月在这样的目光下，脸一红，拿着衣服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见她这样，许锦霖眼里笑意更浓，他轻声唤她：“小月，过来。”待到苏月穿上外衣走了过去，他又说：“也帮我找一身新衣，等会洗漱好了一起去拜见许家长辈。”
苏月低声应了一句，便去找了一身藏青色的暗纹长衫，又拿出一套干净内衫，朝还半躺在床上的许锦霖走去。
许锦霖这才坐起身，接过苏月递来的衣服，似乎准备起床自己穿衣，却又片刻之后改变了主意，他下了床，淡淡说：“小月，帮我更衣。”
正在整理自己衣衫的苏月听言抬头看了一眼许锦霖，发现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刚睡醒的脸上，别有一股慵懒随意。心中微动，苏月温顺的拿起床上的洁白内衫，替已经自己剥去内衫正展臂站着的许锦霖穿上。系内衫衣带的时候，苏月低头看见了他洁白□□的胸膛。前一晚的洞房，由于光线昏暗再加上自身的羞怯，苏月并没有看清楚许锦霖曾经伤痕遍布的胸口。可现在在越来越明朗的晨光中，苏月清楚看见了，她曾经几度换药的胸膛，现在依旧遍布着浅淡不一的印记，尤其是当年那道深深的剑伤，现在有些异样的突起，是一道深色恐怖的记忆。这些伤痕，在周边完好的洁白皮肤的映衬下，更显丑陋和残忍。
原来，时隔这么多年，这些伤痕……不仅依旧存在，而且更显丑陋。苏月的手微微颤抖，似乎系不住短短的衣带，然后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她的眼泪滴了下来，打湿了眼前的衣襟。
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抬起了她的下颌，让她对上了眼前人漆黑明亮的眼睛，他带着淡淡的怜惜说：“小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看到这些伤口，就会哭。”
“是。”苏月的眼睛被泪水迷蒙，其实根本看不清许锦霖的表情，她问出了许久以前就有的疑问：“这些伤口，是不是你当年从许家离开时的代价？”她在十年前就猜想过，是什么原因让许锦霖这个看上去贵气逼人的少年受那么重的伤？现在想来，应该是许家的人对他的伤害。
许锦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擦去了苏月眼角的泪水，回答着：“是的。当年我被迫离开，而且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是，”他的眼睛漆黑而深沉不见底，嘴角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们大概没想到，当年那个他们认为多半已经死在外面的孩子，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有了这么大的势力。现在，他们的心情一定喜忧参半吧，渴望我能够给他们带来财富，却又害怕我对当年的事情报复。”
许锦霖的声音冷冷的，脸上带着一丝愤恨和怨毒的表情，苏月明白他的执着，也理解他的心情，可对于他具体要怎么做，却有着一丝未知的恐惧。她在隐约的害怕着，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让一切发展下去。
但是，对于这样的许锦霖，苏月又带着一丝心疼，不管他到底想要怎么做，她总是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少年，那么的让现在的自己心生怜惜。于是紧紧的抱住眼前的人，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苏月想用自己身体的温暖默默表示安慰。
反手抱住苏月，许锦霖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嗅着她发间的暗香，轻轻的亲吻。慢慢向下，含住她小小的耳垂，许锦霖微微分开了两人间的距离，顺着苏月早已泛上红潮的脸亲吻，直到吻上她红润的唇。很甜很美的感觉，许锦霖慢慢吮吸，想要弥补他过去十年中遗失的美好。
苏月抱住许锦霖的腰，闭上眼有些被动的接受他的索取，她也感受到亲吻的甜蜜，但在甜蜜之中，她却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毕竟是十年过去了，她和他的感情已经不再那么单纯而纯粹。如果是在十年前，苏月有些羞涩的想，不需要亲吻，哪怕只是少年许锦霖牵住她的手，她都会幸福的欢天喜地。
一吻结束，许锦霖放开了苏月，手却转而伸向她的腰间，似乎就要去解她的腰带。苏月一惊，本能般的抓住了他停在自己腰间的手。
“怎么了？”许锦霖微微皱眉，看向苏月。他的眼睛，由于刚才的亲密，此刻染上了一丝氤氲，嘴唇由于亲吻，越发的红润。有着这样媚人的眼睛和泛着水样光泽的嘴唇的许锦霖，在苏月眼里，猛然就变成了惊艳的让人不敢靠近更不敢直视的危险。她忙垂下眼睛，小声说着：“不可以，现在是白天。”
然后许锦霖猛然就笑了起来，而且是有些夸张的身体摇晃的低声闷笑。本就没系紧的内衫衣带由此松散开来，露出虽然有着恐怖伤痕却依然致命吸引的洁白胸膛，这一切刚好落进低下头的苏月眼中。苏月顿时有些无措，慌忙抬头移开了视线，眼神却正好对上止住了笑正看着她的许锦霖。
“小月，你在害羞？”许锦霖看出了苏月的窘迫，于是半真半假的逗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白天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跟你说过，在许家你不需要顾忌什么。我说可以就可以。”然后不等苏月反应，又转头吻住了她。
待到两人穿好衣衫，洗漱完毕从房间出来，六月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竟是辰时已过。苏月嗔怪的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许锦霖，有些埋怨却并没有真的生气。她身穿水红绣有喜鸟的长裙，和身穿宝蓝绣有金线云纹长衫的许锦霖走在一起，堪称璧人。
只是她看向身边人的那一眼，苏月眼中娇俏妩媚的神色，明媚似这六月阳光。
走到前厅，许家的长辈们已经齐齐坐在高椅上，似乎等待这对新人多时。苏月在走来的路上就受到许锦霖的提点，知道现在的许家，除了当家的许锦霖的大伯，还有其他三位伯伯，这四个伯伯又分别有妻妾数名，所以许锦霖有十几近二十个堂兄妹，他正是排行十三。
踏入前厅时，许锦霖不动声色的轻轻握住苏月的手，似乎是给她的暗中支持。苏月明白，反握住他的手，侧眼看了许锦霖一眼，示意他放心。
看见牵手走来的一对新人，坐在主位的许锦霖的大伯许天行开口说：“锦霖来了，可以开饭了。”原来这一屋人是等他们来了一起吃早饭。
许锦霖松开苏月的手，淡淡的说：“没想到各位伯伯伯母还在等我们吃早饭，是我们起晚失礼了。”看似很客气的一句话，但实际上一点歉意都没有。
这时坐在许天行身边的许家大伯母忙堆笑说：“怎么会呢？我们坐在这里就是想要喝杯新媳妇茶。”
许锦霖这才示意身后的小玉小环端来沏好的茶，让苏月端起依次敬给各位伯伯伯母。许家的各位长辈们一一接过浅啜一口，并塞给新媳妇一个红包，然后众人进饭厅吃饭。
许家是个大家族，吃饭时是男子和女子分桌而坐，苏月是和许家的伯母长辈和许锦霖的各位堂嫂以及堂妹坐在一起。饭间各位对苏月都表现的很客气，但是感觉疏远冷漠。苏月也不以为意，她原本就没想过要讨这些人的欢心，更别指望这些人会喜欢她。
不过，苏月倒是觉得许锦霖的十七妹十六岁的许梦瑶很有意思。小姑娘长得漂亮可爱，总是睁着一双漂亮明亮的大眼睛，偷偷的打量她。偶尔苏月含笑对上她的眼，她却像个受惊的小兔子，慌忙低下头，假装吃菜。真是单纯，一眼就能看出心思，苏月淡淡的想，这小姑娘，就像十年前的自己，对陌生的人和事充满好奇。
吃完饭，上了茶之后，众人坐在桌上喝茶聊天。苏月转头看了许锦霖一眼，发现他正在和他的几位堂兄弟说话，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容，但苏月看到他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突然苏月听到一个声音，依稀就是前一天晚上在洞房外制止要闹洞房的兄弟们的许家九少的声音，“十三弟你看，今天连一直闭门不出的十一弟都出来了。”
苏月回头一看，一个杵着拐杖的高个青年走进了饭厅。大概由于长时间的深居简出，他的肤色极白，甚至比许锦霖的白皙还要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而他的眼睛极黑，似乎比那浓重的墨还要漆黑，与苍白的肤色相映，是让人感觉病态的阴沉。
见他一进来，本来气氛还算融洽的饭厅骤然冷了下来，众人都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他杵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进来。
苏月从没听说许家还有这样一个身有残疾的十一少，一时间有些吃惊的看着步伐艰难的走进来的他。他的身体都很匀称，看得出来他的右腿是后天造成的残疾。
只见许家十一少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直到走到许锦霖那桌前面。他盯着看了许锦霖一会儿，然后愤怒而不甘的说着：“为什么你还要回来？为什么你不死在外面？”
“锦华，你这是什么话？”许家大伯许天行喝斥，“难得锦霖回来，你就是这么迎接你离家十年的十三弟的吗？”
“十三弟？”许锦华冷笑，极白的脸色和极黑的眼睛在这样的笑意的映衬下，更显阴冷，“我可不认为他我弟弟。他不过是个出身低下的女人生下的野种，根本不配做许家子弟。而现在，他竟然又学五叔娶一个出身低下的女人，而且是在我们许家大堂上，他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锦华！”许锦华的亲爹许家二伯许天意走过去拉住他，劝着：“你不好好在你院子里呆着，跑出来干什么？锦霖现在衣锦还乡，可是我们许家的荣耀。”
“荣耀？”许锦华听言更是冷笑，“你们大概都被他的钱迷花了眼。你们可以忘记他以前对我做过的事情。可是他绝对不会忘记，当年你们对他所做的一切。”
“啪——”的一声清脆掌声传来，是许家大伯许天行忍无可忍的扇了许锦华一耳光，他喝斥着，“锦华，这里没有你的事，回你的房间去。”
许锦华盯着打他的大伯，自己的父亲以及在座的个人包括许锦霖，目光阴寒的说，“既然你们听不进去，那就继续做你们的白日大梦吧。等梦醒的那一天，你们就会后悔今天没有听进我的话。”然后哈哈大笑的杵着拐杖仰面而去。
被许锦华这么一闹，众人寒暄两句之后讪讪散去。许锦霖牵住苏月的手，朝自己所住的小院走去。刚出饭厅没走两步，苏月就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十三弟和十三弟妹留步。”
回头一看，正是许家九少许锦清，他站在门廊下，似乎很是随意的说：“十三弟，为了庆祝你成亲，我和几位兄弟决定晚上在我的院子里设宴，届时请你带着十三弟妹一定光临。”
苏月这是第一次看清楚许家九少的面目，只见他和许家的那些兄弟们一样，都有一副极好的皮相，肤色白皙，眉目清秀。只是他更有一对飞斜入鬓的长眉，配上漆黑的带点邪气的漂亮眼睛，整个人就带了点放荡不羁的危险感觉。
听到他这不知是真有诚意还是试探的邀请，许锦霖淡淡一笑，说：“九哥客气了，到时我一定带着小月前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