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卷七十一（1 / 1）
将来会发生什么，此时的凤雏并没有细想。她来到宫中才知道太后和皇上没在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御花园里静悄悄的，连奴才们脸上都带着一丝慌张的表情。她不好追问，既然他们让她等，那就等吧。索性就坐在亭子里休息。
“哟，这不是凤雏吗？”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不用问，这是贵妃佟佳氏馨云。她正款款走来，身后跟着奶娘抱着玄烨。“凤雏给贵妃娘娘请安。”虽然辈分上凤雏应该是馨云的婶子，但毕竟这是在宫里，贵妃是仅次于皇后的地位，凤雏还是该遵守这个规矩。于是，她连忙站起来行了请安礼。“快请起。这样馨云可不敢当啊。”离登天之差一步的女人此刻脸上全是笑容，她牵起凤雏，走到凳子前坐下。玄烨睁着大眼睛看着凤雏，仿佛在说，“额娘，这个额娘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啊？”。
“三阿哥真是乖巧啊。”凤雏见了小孩子便很亲切，毕竟自己的儿子也才比玄烨大一些，母亲的心总是柔软的。“什么时候也把阿哥抱到宫里来我瞧瞧吧。”馨云和蔼地笑了笑。“娘娘真是说笑了，阿哥蒲柳之质哪能和三阿哥比呢？”凤雏也笑起来。但笑得好勉强啊。王爷生死未卜，她此刻怎么有心情来说笑呢。
“对了，你今天进宫是来见太后的吧？”见凤雏脸色变化，馨云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概你还不知道吧？摄政王拥兵自重，正和太后在漱芳斋谈判呢。唉，如今这宫里人人人心惶惶的，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什么？凤雏一下站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严重。拥兵自重？谈判？光是这两个词眼就能说明事态已经恶化到了哪一地步。王爷啊，王爷，难道你一点都不考虑凤雏的感受吗？难道真的要让凤雏从此都与你分别吗？
“那可怎么办啊？”凤雏一下子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谁知道呢？”馨云虽然也着急，但绝不会和凤雏一样。毕竟她明白摄政王和太后的关系，何况众多王公大臣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大清从此又陷入风雨之中的。
无疑，这个消息对于凤雏来说是个打击。正如馨云所说，谁知道谈判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呢？王爷是生还是死，她无法断定，更不能去干涉。
回头再望望这个巍峨的宫殿群，凤雏只感到一丝深深的寒意袭来，她突然感到天下之大，却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是啊，女人失去了深爱她的男人，那片天塌了，她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十二哥，这怎么办啊？十四哥都进宫一天一夜了，还不回来，要不咱们干脆率兵冲进去算了。”多铎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你别急啊。坐下好好等。多尔衮让我们稍安勿躁，那咱们就索性静下来，你别走来走去了，晃得我头晕。”阿济格面对多铎时，总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十五弟从来就是小孩脾气，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启禀王爷。从外面送来一封信。”这时，伊达走了进来，双手送上封信。“谁的？”阿济格问道。“回王爷，是送给豫王爷的。”伊达说道。“快拿来本王看。”多铎满眼疑惑地盯着伊达手上的纸片，接过来便拆开来。
“王爷，你真的好狠心。难道你这些日子就一点不想凤雏吗？你可知道凤雏为你担惊受怕，你可知道凤雏多想你？这些日子，是凤雏过得最艰难的时候，你不在身旁的时候，凤雏只能以泪洗面，你可知道？……”
才看了第一页，多铎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简直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熟悉的字体，熟悉的称呼，满含深情的字句，把他深藏的情谊一下沟了出来。凤雏，我怎么可能不想你啊？他恨不得马上就飞驰进宫找寻那个一直深藏在自己心中的女人。
“怎么了？谁来的信？”阿济格奇怪地看着多铎。他接过多铎递来的信看了起来。“哥，我要进宫，凤雏在宫里！”多铎一下站起来，冲到门口就要上马，却被阿济格一把拉住，“你给我回来！简直是胡闹。这等情形咱们能回去吗？一点消息都没有，回去你就得死，知道吗？”虽然明白多铎的心意，但阿济格必须拦着他，必须喊醒他。“再说，谁能证明这是凤雏送来的，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把信送到这里？这时的王府恐怕早已被层层封锁了吧。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不可能，这就是凤雏的笔迹。我认识的。”多铎大声喊道。“多铎，你冷静一点。这模仿笔迹宫里大有人在。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圈套，你知道吗？只要你出去，那咱们都得死！”阿济格苦苦相劝，他甚至急得脑门上全是汗珠。
“唉。”听了阿济格的话，多铎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那万一就是凤雏写的呢？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她。”这时的多铎才迸发出真挚的感情，他双眼噙泪望着阿济格，“哥，有时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说咱们为了皇位，为了这些权力，都放弃了什么？”
“是啊”。阿济格轻轻叹了口气。多铎的话不是没有打动过他，这些年的经历他不是没有深刻的体会，然而，皇室就是意味着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兄弟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多铎，哥哥明白你的心思。但你也必须要明白，咱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咱们就是为了这些而活，没有权力，没有了皇位，那我们的一切都没了，那凤雏也不会属于你，知道吗？”
“天啊！”这是多铎第一次大喊。他不信天，但又不能不信。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这种生活到底要过多久，他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伊达，你马上去查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刚才的行动，是的，这时他必须听哥哥的。
“淑兰，去请皇上来。”大玉儿若有所思地望着湛蓝的天空。疲倦的双眼似乎在告诉屋里的每个人，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
“太后，恕淑兰多嘴，您想好了吗？”淑兰担心地看着大玉儿。“去吧。该来的总会来，我们想躲也躲不了。皇上若真是要一意孤行，那哀家也只能陪着他等摄政王来攻城啦！”大玉儿叹了口气，这样似乎要轻松一些。
“太后。”淑兰的声音有些哽咽。“去吧。但愿大清能躲过这个劫吧。”大玉儿转身说道。说完，她缓缓走到佛堂前，“菩萨啊，您一定要保佑大清啊！”菩萨慈祥的面容，并不能带给她片刻的安宁，她整颗心都沉浸在矛盾之中。
“玉儿，你让我怎么办？我们的感情难道不能带给你一丝快乐吗？”
多尔衮的声音似乎还在她耳边萦绕。是啊，难道他的爱让她不快乐吗？
“快乐是什么？多尔衮，如今这样的局势你让我怎么快乐？一边是你的同胞兄弟，一边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把我推到了两难的境地啊。”
“玉儿，我何尝不是啊。你以为我不疼福临吗？我一直都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对待啊。这十几年来，哪一天我不是为了他而活着，而争斗着。”
“多尔衮，这是玉儿欠你的。”
“玉儿，答应我，就算为了我，好吗？多铎是我的同胞兄弟，你处置了他，就等于要了我的命，更要了凤雏的命啊。他们夫妻情深，难道你忍心就这么拆散他们？”
“多尔衮，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有心放过多铎，但皇上呢？多铎冒犯的是皇上，放了他，我怎么和满朝文武交代？你想过没？你真是给玉儿出了个难题啊，比登天还难啊。”
“玉儿，我也很难啊。”
是啊，这样的对话面对谁说都是难题。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们怎么办？放或是不放？问题早已不是这样简单了。
“太后，皇上来了。”这时，淑兰的声音一下把大玉儿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让皇上进来吧。”她拿着手绢儿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坐了下来。
“额娘吉祥！”福临愁眉不展地走了进来，“不知额娘叫皇儿来有何事？”这几天，他都为如何处理多铎而苦恼着。朝中分成两派，但赞成处死多铎的人少之又少，毕竟他爱新觉罗福临的羽翼尚未丰满，势力太过于单薄啊。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堂堂大清天子，朝中的臣子竟然几乎没人支持他！每当一想到这儿，他就恨得牙根痒痒。
“还有何事？皇上想好怎么处理多铎一事了吗？”大玉儿仔细瞧着儿子的面色，她想看出点什么来。果然，儿子还是太年轻了，什么事儿都无法藏在心里，愤怒，怨恨，分明都写在疲惫的脸上。
“额娘，多铎犯下滔天大罪，死不足惜。”福临脱口而出，丝毫没注意到听了此话的大玉儿脸上浮现出的惊讶。“是啊，多铎是该死，谁叫他触犯的是大清朝的天威啊。”大玉儿叹了口气。
“额娘，您也赞成儿子的想法？”听了额娘的话，福临简直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他甚至忘记了额娘最初的决定。“皇上，额娘赞成。但额娘的话如今也不算数了啊。”大玉儿轻轻说道。
“怎么会不算数啊？额娘是皇太后，大清朝至高无上的地位，谁敢违抗额娘的意思？就连儿子也是以额娘的话为准。”福临有些纳闷，他望着大玉儿，仿佛想从她的一举一动中找出答案。
“皇上，你说的是真的吗？”大玉儿抬起头来注视着福临，他年轻的面庞看起来过于疲惫，她不免心疼起来。“当然是真的。”福临郑重地点了点头。
“皇上，额娘和你十四叔见过面了。他答应退兵了。而额娘也答应只要多铎向皇上请罪，就放了他们兄弟二人。”大玉儿平静地说出来。
“什么！”福临一下跳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额娘居然会这样，会向那个该死的男人低头。难道她真的对他有感情？难道他这个儿子在她心里毫无重量？想到这儿，福临不免头脑发晕，他身子摇晃起来。
“淑兰，快，快，扶住皇上坐下。”大玉儿连忙说道。看来，这些话在福临心里起了大波澜。但她必须这么做，她要保住大清朝，保住爱新觉罗家的一切。这是她的责任。“额娘，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您不是支持儿子的决定吗？”良久，福临才缓过劲儿来，他有些虚弱的声音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皇上，额娘都是为了你好。多铎不放，大清就过不了这个难关啊。”大玉儿轻声说道。“额娘，您骗得儿子好苦啊。为什么？为什么啊？”福临无力地叹气，他望着大玉儿，眼里露出的是陌生，仿佛眼前这个不再是他的额娘。
“皇上。您就别再问了，太后为了这件事，已经几晚没睡过了。太后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皇上啊。”这时，淑兰斗胆走上前说道，“皇上，太后真的很难啊。”
“哈哈哈哈！”福临突然迸发出一阵大笑，“难啊，真的好难啊。额娘，您真疼儿子啊。”他转身走出房门，一路都跌跌撞撞。
“淑兰，你说哀家怎么就不能在他面前说出理由呢？”大玉儿轻声说道。“太后，别难过了。皇上一定会明白的。”淑兰无力的安慰让大玉儿更加难过。
皇上能答应吗？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吗？天啊，谁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