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卷五十八(1 / 1)
“皇上吉祥!”佟妃没想到在花园里会遇到皇上,她连忙要行跪礼。“起嗑吧。看你都这么重的身子了,别跪了。”福临转身便看见佟妃拖着笨重的身子站在他后面。他心一软,拉起了佟妃。
“谢皇上。”佟妃见福临拉着她的手,头一低,娇羞地笑起来。“馨云,陪朕欣赏下这园中的美景,好吗?”福临牵着佟妃漫步在花园中。
“真是那句话啊,花无百日红。人的命就如这花一样,凋谢。”福临看着眼前的花儿感叹道。“皇上,花儿凋谢以后还能再开。人也一样,还有来生,还有希望,不是吗?”佟妃知道,皇上是想起了辛妃。她也同情那个苦命的女人,可是皇宫就是皇宫,杀人从来不见血。
“馨云,多说点这些话给朕听。从来没人这样说给朕听过。”福临欣喜地看着身边的女人,他突然发现馨云比其他妃嫔更有内涵。“皇上过奖了。”佟妃笑起来,她的笑让福临的天空开始出现阳光。“馨云,以后朕会常常来看你的,还有咱们的孩子。”福临感动地说道。他第一次用手抚摸着佟妃隆起的腹部,那里面有生命的跳动。那是希望在起飞。
“谢皇上恩典。”佟妃完全没想到皇上会关注到自己的身子。她有些激动。自己最盼望的日子就要来了,她欣喜若狂,高兴万分。笑容,渐渐浮现在她的脸上。大清后宫,佟佳氏的天堂就要来了。
谁都能看得出皇上自从辛妃薨世之后心情一直不好,但佟妃却自有自己的道理。她偏不去安抚,她只静静地陪在福临身边,陪他喝酒,陪他看日出。佟妃很清楚,她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取代辛妃的位置的,但她却很有耐心。男人总会淡忘旧爱,何况这是皇上,他拥有天下众多美女,没有谁能长久得到他的宠爱。她佟佳氏也不例外,而关键在于在宠爱之时,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才是最聪明的。佟佳氏馨云始终记得进宫之时,母亲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要的不只是皇上的宠爱,还有那以后的权势。皇后的位置她不能想了,因为她不是蒙古人。但皇太后呢?馨云想,一定能得到。总有一天,她——佟佳氏馨云一定能达到□□的顶峰!
“凤雏,凤雏!”多铎震天的呼喊声在寺中响起。他穿过众多长廊与拱门,才来到厢房。一推门,他便看见静静躺在床上的凤雏,“凤雏,凤雏!”多铎顾不得给身边的太后请安,便扑到床边,使劲摇着凤雏。可是,她却纹丝不动。
“王爷,千万别动。臣才给福晋止了血。您这样晃动,怕是会再次流血啊。”李得全在旁边小声提醒道。“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本王!”听到李得全的声音,多铎猛然醒过来,他用劲抓住李得全的双肩摇晃着。这下,可吓得李得全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好可怜兮兮地盯着旁边的太后。
“十五弟,先放开太医。”大玉儿很久才发话,她话音有些沉,能听出这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凤雏昏迷几天了,她始终坐在床边,泪水就没有停过。
“好!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此时的多铎早已失去了理智,他居然冲着太后大喊大叫起来。“十五弟!你冷静点!”大玉儿被多铎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冷静?怎么冷静!你告诉我啊,凤雏就躺在这儿,是你,是你带她来的,如今她成了这样,你让我怎么冷静!”多铎简直要疯了,他盯着大玉儿那张美丽的面容,似乎要看穿她的内心。凤雏没有知觉地躺在床上,那模样让他心在滴血,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要痛死了。
“王爷,这不关太后的事儿。是奴婢,当时奴婢如果不让福晋披上太后的披肩,如果奴婢执意要送福晋回到厢房,那刺客就不会伤到福晋了。”这时,淑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抽抽泣泣地说起来,“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什么?你说什么?”多铎一下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往后退着,“不,你说得不是真的。”天啊,凤雏,他最爱的女人,居然是他把她害成这样的。是他派塔真去寺里刺杀太后,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凤雏替太后受了这刀。一想到这儿,多铎几乎昏厥过去,他艰难地抬起眼睛,看着仍在昏迷中的凤雏,她是那样美,那么甜,凤雏啊,你恨我吗?他握住凤雏温暖的手,不知不觉,脸上全是泪水。
“王爷,如今之计咱们该怎么办啊?”大玉儿轻轻问道。多铎突然的冷静让她有些惊讶,但她来不及细想,毕竟现在凤雏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凤雏这样昏迷不醒也不是个事儿啊。”
“本王带凤雏回去。”良久,多铎才说出话来。他起身,抱起凤雏,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前,“凤雏,本王带你回家,好吗?”他轻轻挨着凤雏美丽的脸庞,在她耳边说道。他相信,凤雏一定能感受到。
这条路,从来没有这样长过。从五台山回京城,不过几日,但在多铎看来却是一年那样长。因为,他身边再没有凤雏活泼的身影,耳边再没有凤雏清脆的笑声。
“王爷吉祥!”凤雏受伤的消息在王府里就如长了翅膀,景熙和云缃,甚至三秀都知道了。她们纷纷来到西苑探望。“起嗑吧。”几日来,多铎已是疲惫之极,但他却舍不得离开凤雏半步。
“凤雏到底怎么样了?”景熙关切的目光让多铎感到一丝温暖。他感激这个自己并不宠爱的嫡福晋在这关键时刻吐露真情。“请了宫里最好的太医,可伤口太深,太医也无能为力。”多铎实在太疲惫了,他充满倦意的眼睛仿佛都在告诉身边的女人们,他是多么爱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啊。
“怎么会这样啊?”云缃脸上全是悲伤,其实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不过,在多铎面前她还是表现得尽善尽美。她满是关心地走到床前,凤雏静静地躺在床上,她仍然那么美丽,纵然是在昏迷中,她也光彩照人!云缃越看越生气,越来越觉得憋闷。她渐渐退出了众人的视线,走到了窗前,她在盘算着未来。
刘三秀也来了,可是没人和她说话,她也没有主动和谁搭腔。她像一个影子,站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甚至是多铎,这个曾经爱她如命的男人。但,刘三秀也不难过,她很安逸现在这样的生活,平静,自在。
“王爷,您去歇息一会吧。这儿有我,我来照顾凤雏妹妹。”景熙走到多铎身边,轻声说道。她接过多铎手里的药碗,“喂药是细致活儿,让我来吧。”说着,她便坐到床边,一勺,一勺,细致得让多铎感动,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动。
“辛苦你了。景熙。”第一次,多铎叫出了景熙的名字。他明明看到景熙端着药碗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是啊,十多年了,他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却像陌生人一般。而他才明白,在他危难的时候,始终有这个女人默默在付出她的一切,只求换来他的平安与幸福。他欠她太多了,一辈子,一生一世。
望着多铎远去的背影,景熙擦了擦眼泪。此刻,她很平静。她静静守在凤雏身边,看着床上躺着的这个女人。她该嫉妒她吗?不,始终她心里没有这个想法。自从这个十五岁就嫁进王府的女人来到她身边,她分明感到了王府有了许多不同,它变得开朗,变得快乐起来。
“姐姐,你真的要在这儿照顾凤雏吗?”云缃站起身来,她有些不耐烦,刚才王爷居然都没有瞧她一眼。“嗯。你们要是忙就走吧。”景熙点了点头,回头说道。
“那妹妹告退了。”云缃巴不得快走,她才不想在这儿多待呢。说着,她拉着刘三秀便走了出去。
“唉,我真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去揽这个苦活儿?那凤雏不是昏迷不醒吗?说不定啊,明儿就那个了。”出了院门,云缃吁了口气,她忿忿地跟三秀讲道,“你说是不是啊?妹妹。”她眉眼直往三秀身上瞟。
“姐姐,妹妹还有事儿,先告退了。改日我们再聊吧。”岂料刘三秀竟说出这样拒绝的话,云缃气得直发愣。她望着刘三秀的背影,心里暗暗地说,“哼!不和我说话,好啊!凤雏能把你从北院救出来,我就能把你再送进去。咱们等着瞧!”
城郊一个草屋里。四周都被红色的布装饰着,中间的案桌上点着一对红蜡烛,殷殷的烛光映着塔真消瘦的面庞。
“索廷,今天是咱们成亲的日子。”她对着桌上放着的灵位说道,“你会知道吗?塔真是爱你的。我曾经干的那些事儿,都是身不由己的。如今,塔真已经没有了任何念想,我只想堂堂正正地做一回你的妻子。”说着,她用红绸子盖住了自己的脸。“你知道吗?我亲手把刀刺进了她的胸口,看着她倒下,我知道,塔真的路也走完了。”
屋里,似乎响起了喜庆的音乐,似乎有了亲朋好友的祝贺声,很热闹。塔真闭上眼睛,她仿佛看到了索廷英俊的面容,听到了他柔情四溢的声音,“塔真,我们终于成夫妻了。”
“索廷,索廷!”恍惚中,塔真轻轻呼喊着爱人的名字,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相识的那个草原,那时的他们不知什么是阴谋,什么是悲伤。“等着我,我来了。咱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小屋被红色渐渐映满了。在夜色之中,像一轮红月亮,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