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卷五十五(1 / 1)
翌日,大玉儿便带着一大群宫眷上了路。经过路上的颠颠簸簸,他们终于到了佛教圣地五台山。
主持了真大师早已率众弟子在山门外候着了。“贫僧恭迎太后及各位娘娘福晋万福金安。”了真是大玉儿亲点的为先帝祈福的僧人,他的地位有时比皇室还让人生畏。“好,好,你这和尚,还不让哀家进去啊。”大玉儿笑着,“哀家可累了啊。”说着,她扶着德禄的手往台阶上走去。
“贫僧早为太后和各主子们准备了僧房,请太后好好休息。”了真跟在身后。“凤雏,你跟着哀家一起歇息吧。”大玉儿转身看着凤雏,“来,丫头。”说着,她伸出手来。“是。”凤雏只好在众宫眷嫉妒的眼神中走了上去。
“这位是?”了真对凤雏还有些生疏,他疑虑的眼神让大玉儿好笑。“这是豫王爷的侧福晋,哀家的干女儿凤雏。”大玉儿拉着凤雏的手,“凤雏,这是了真大师。”说完,凤雏连忙行了个礼,那姿态就连身边的僧侣都看傻了眼。
“福晋真是万千姿态啊。”了真对凤雏笑了笑,慈祥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意。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这个女人,心里便颤抖了一下,仿佛会发生什么似的。
“大师过奖了。”凤雏婉尔一笑,更让了真证实了自己的心思。自古红颜祸水啊,这个女人会让大清翻天覆地的。可是,他却三缄其口,还是满脸笑意地看着凤雏,“福晋请。”他在旁边带着路。于是,众人相跟着进了山门。
不愧是佛教圣地啊。四周松树成林,祥云笼罩。偶尔响起一声鸟鸣,更显得此处宁静通幽。“这儿好啊,哀家到了这儿才觉得心里平静许多。”大玉儿拉着凤雏的手,一面往前走,一面说道,“还是你们修行的人会搭理,瞧,这景致可比宫里强许多啊。”
“那太后可要经常来住住啊。老衲可随时恭候着呢。”了真忙走上前去。“好,哀家以后经常来。”大玉儿深深吸了口气,她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这来自大自然的空气就是不一样,清新逸人。
“大师,哀家这次来是要给大格格做一次法事。说起来,大格格也走了快三月了。”大玉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众女眷也纷纷跟着落泪。“太后请节哀。自古人都有定数,活人还是要好好过。”了真宽慰大家。
“是啊。哀家也想开了。这大清不就是这个样吗?哀家已经尽力了,这往后啊,就是你们的造化了。哀家不能再操心了。”大玉儿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一群宫眷:佟贵妃,禧妃,琴贵人,万贵人,还有那被降为妃的侄女娜敏。个个年轻貌美,气质不凡,可是,她们谁会是这大清后宫里的主宰呢?她不得而知。
“太后果真想开了,便是我们的造化了。”了真笑了笑,他布满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宁静,看惯了世间烦扰,这清净世界里的人已经能体会各种心情了。
“好了,咱们还是好好休息吧。明儿再好好逛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玉儿携着众人来到了厢房,“凤雏,你挨着哀家住吧。”大玉儿指了指东边的一间房子。凤雏只好点了点头。她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自己挨着她住,而不是娜敏或是佟贵妃。
“奴婢见过王爷。”塔真已是很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了。她一身黑衣,面色冷静地跪在多铎面前。
“起来吧。”多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那把匕首,刀锋很锋利,也很刺眼。“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儿要你去做。”多铎突然俯下身来,用手托住塔真的下巴,注视着她的双眼。他发现,女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奴婢听从王爷安排。”塔真避开多铎的注视,小声地说道。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本王知道,索廷死了,你伤心,不愿意再做这些事了,对吗?”多铎仍然把玩着匕首,一会比划着,一会又插在桌子上。
一听索廷的名字,塔真的眼泪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这么久了,她还是忘不了那一幕,自己追到流放之地,却见到的是已经病入膏肓的索廷。他紧紧拉住塔真的手,嘴里喃喃自语,她终于听清楚了,他说的是爱她,爱她。而她却是害他的凶手,他却永远不会知道了。
“王爷明鉴。塔真并无此意。”她轻轻擦了擦眼泪。面对多铎,她还是不敢违抗。毕竟自己家人的性命还在这个男人手里。“那就好。伊达,告诉她。”多铎微微一笑,那模样足以告诉众人,没有谁敢违抗他的命令。于是,伊达走了过来,在塔真耳边悄悄语道。
“明白了吗?”多铎慢慢站了起来,他走到塔真身边,用劲儿吸了吸鼻子,“嗯,很香。”他笑得有些轻浮,但却仍显得很霸道。“你没有退路。豪格已经再无反抗之力了。大清依然是我们的天下,懂吗?”
塔真失神的眼睛里满是忧伤。她机械地点了点头。是啊,斗了一辈子,天下仍然是属于他们的。而她只能是服从,永远的服从,没有反抗,没有抗争。
走出王府,塔真无心再去看那满天的星星,她的世界里早没有了善良,没有了温暖。索廷,等着我,我会来和你相逢的,等着我,好吗?她不停地在口里念着。
“姐姐吉祥。”同样是晚上,云缃来到景熙的院子里。这里很静,偶尔能听见屋里人说话的声音。
“哟,是云缃妹妹啊,快进来。”景熙听见声音便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的影子。云缃眼尖,发现那是刘三秀。“不知姐姐这里有客啊,云缃闲得无聊,过来和姐姐聊聊天儿。姐姐这儿既然有客,那妹妹就告辞啦。”说着,她故意要踏出门去。
“瞧,妹妹这是说的什么啊。为何要回去?”景熙笑着问。“我回去,明儿再来,姐姐这里岂不是天天有人来?既不冷清,也不会太热闹。是不是啊?三秀妹妹?”云缃笑看着景熙身后的刘三秀。“姐姐吉祥!三秀给姐姐请安。”刘三秀只好走了出来,蹲下身子请了个安。
“嗨,多礼啦。”云缃连忙牵起三秀的手,“姐姐不过是个玩笑,妹妹可别介意啊。”说着,她朝三秀笑起来,那样子仿佛她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咱们进去坐吧。”于是,她一边挽着景熙,一边拉着三秀走进了屋。
屋里立刻为有了她们而变得热闹起来。三人说说笑笑,时间的确过得很快。“唉,咱们姐妹好久没这么聚过了。”景熙不禁叹息道,“只可惜凤雏妹妹没在这里啊。”她眼里充满了对往日的眷恋。“呵,这时,凤雏妹妹还不知怎么乐呢?太后带她去了五台山,听说一路上她比妃嫔娘娘们还得宠呢。”云缃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可是很快又布满了笑容。
景熙没有注意,她只顾认真地为其他二人倒着茶。刘三秀静静地坐在一旁,自从云缃进屋之后,她便一直面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那个害她失宠的女人。她恨不得立刻撕去她伪善的面具,可是,却又不得不用讨好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如今的她已经聪明了许多,既然自己没有地位,那就俯下身来做人,不是更好吗?
“凤雏是太后的干女儿,得宠是理所应当的啊。”景熙缓缓把装满茶的杯子递给她们。“嗨,那姐姐不也是太后的侄女儿啊?”云缃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深深在景熙心里划上了一道痕迹。她笑了笑,很苦,很苦。
“姐姐,这王府里可要反了天了。小阿哥成了世子,咱们以后还不都得在北院去呆着啊?”云缃低声说道,她一面说,一面偷看着景熙和三秀。
“姐姐们慢聊,天儿不早了,妹妹告辞啦。”三秀听出话音不对,便提出告辞。“也好,你早点回去歇息吧。”景熙是个爱清净的人,见三秀告辞,也没有特地挽留,“云儿,好好服侍你主子回去。”她嘱咐道。
“姐姐,你是糊涂还是不懂妹妹说的话啊?”云缃看见景熙仍然慢吞吞地收拾桌上的茶具,心里着急。“妹妹,姐姐或许是不懂,也或许是糊涂了一辈子,才落得这样冷清的境地。可是,或许这样是福气,皇室里有我们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不是我们的东西,就别去想,知道吗?”景熙注视着云缃,那眼里充满了欲望和妒忌,“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我们能抑制的只有自己。”
“可是,姐姐,您就不难过吗?咱们在这王府里熬油似的熬了大半个辈子,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全让一个小丫头要了去,你不觉得屈吗?”云缃不知道景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竟然能这样宁静地接受眼前的一切,甚至不去想反抗。
“什么是屈啊?十五岁嫁到王府,受够了冷落,我应该抱屈,对吗?可是,王爷并没有忘记我啊,这么多年,他依然记得我是嫡福晋,是他正经妻子,给我荣耀,给我地位,我就该知足啦。感情不是咱们能勉强的。”景熙面带着微笑,像是在回忆着过去,又像是在想象着未来。
“可是,”云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景熙打断了,“妹妹,你也知足吧。人们不是常说吗,知足者长乐。你有阿哥,他就是你的全部,知道吗?”
景熙慢慢踱到门边,她倚在门边望着浩瀚的天空,那里星星密布,它们好像在说着悄悄话,就像她和云缃一样。“妹妹,天儿不早了,还是回去歇着吧。或许待会王爷会到你院里呢。”其实,景熙已无心再说笑,而面对这有些沉闷的场景,她还是笑着说道。
“姐姐也早些歇息吧。妹妹告辞了。”既然二人无话可说,那不如告辞,云缃也站了起来,行了个礼,轻轻从景熙身边走过。二人目光再没有交错,她们都是寂寞的女人,寂寞让她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没用的女人!”出了景熙的院子,云缃回头再望了望那正房正院,它巍峨,庄严,比王府其他院子都显著,而它也寂寞,也无奈,黑暗重重。
“你们都不会是我的对手,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哭着看我笑!”云缃在心里喊着。这一次,她却不知道自己错了,这个赌实在太大了,赌掉了她,赌掉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