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卷三十八（1 / 1）
雪舞几多秋，花开又几春。日子，总是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滑过历史的长河。大清，仿佛在人们的各色期盼中迎来了旧历的新年。这时，皇城四处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氛。城外，孩子们争着穿新衣，放花炮，逛天桥，看杂耍；城内，却是一派紧然有序的样子，王公大臣们纷纷来到皇宫里给皇上太后请安祈福。这里，似乎少了平民百姓的欢乐，却也相得益彰。
慈宁宫里，大玉儿早早便穿上了朝服。今日，她要在这里宴请各家王爷福晋贝勒，这也算是家宴吧。皇宫里虽然亲情不重，但也要讲究一番热闹呢。
“淑兰，快去看看御膳房都预备了些什么菜？”大玉儿高兴地说道，淑兰答应着正要出去，身后又传来大玉儿的声音，“对了，让御膳房多添一个乳鸽，辛妃有孕在身，需要营养。”淑兰转身笑了笑出去了。
说话间，笑声已经传遍了整个慈宁宫。皇后娜敏，佟妃先后来到了这里。“给皇额娘请安。恭祝皇额娘新春吉祥。”她们婉然的姿态让人陶醉，声音更是甜美入蜜。“哎哟，快起来吧。”大玉儿笑得合不拢嘴，“坐吧。来，随便用些点心。”她手指着桌上那些果埔蜜饯。
这边皇后佟妃刚坐定，身后又传来一阵说笑声，奴才们连忙打起帘子，辛妃、肃亲王福晋蓉馨、长格格裕陵还有几个亲王福晋纷纷走进屋子。同样的，她们也把最美的祝福带给了慈宁宫这个老佛爷。“裕陵丫头，这些日子也不来看看额娘，都忙些什么呢？”大玉儿笑着问。“裕陵妹妹应该是在绣嫁妆吧。哈哈哈。”皇后娜敏打趣道，直让裕陵羞红了脸。“辛丫头，坐这边儿来，这里暖和。”大玉儿不经意间流露出对辛妃的特别照顾，这立刻激起皇后的不满。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直视着辛妃，惹得辛妃连忙低下了头。虽说辛妃如今已经晋升为妃，但在皇后和佟妃等妃嫔面前，她仍然觉得自己矮了几分，因为她出身并不高贵，只是一个宫女偶然得到皇上宠幸罢了。“额娘，辛儿坐这挺好，您别为辛儿担心。”在众多皇亲国戚面前，她不敢造次。
“太后，豫王福晋及侧福晋到了。”德禄的声音引来了景熙、云缃和凤雏，只见她们三人打扮得光彩照人，景熙身着朝服，雍容华贵，云缃穿着一件妃色长旗袍，加上绣花坎肩，婷婷玉立，尤其凤雏独着一件浅粉色牡丹花旗袍，绣着白色镶金边子，显得她温婉可人。
“凤雏，瞧你这身子，日子快到了吧？”众人行完礼之后，大玉儿独独牵起凤雏的手，拉她坐在了身边絮絮地问长问短。“回额娘，太医说就这个月了。”凤雏有些疲态，这些日子搬往鹊屹苑后她才逐渐恢复了精神，可仍然偶尔会被噩梦惊醒。“那可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哦。”大玉儿笑着说道，“诶，哀家记得辛妃也是这个月的产期啊?”看着辛妃含笑点头，大玉儿高兴极了，“这下咱们可要好好热闹了哦。”
众人纷纷坐在桌边品尝着美食。荣幸坊的果埔、御膳房特地做的各色点心还有进贡的水果，真是琳琅满目。几个小阿哥小格格们早就等不及了，他们干脆直接拿手吃起来。
“凤雏，在想什么呢？”裕陵不知何时来到了后花园，她看见凤雏倚在长廊上。“哦，是姐姐啊。”凤雏连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姐姐怎么不在前院听戏呢？”她抬起头来，却看见裕陵同样憔悴的样子。“有什么意思啊。你知道吗？这是我在宫里渡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裕陵幽幽地说道，“明年这个时候，我恐怕就见不到你了。”她有些难过。
“怎么会呢？”凤雏连忙说道，“你是长格格，过年额娘一定会接你进宫团聚的啊。”她不明白裕陵为何这样伤悲。“可是心情不一样了啊。”裕陵的神态让凤雏突然想起了那日她讲的故事。是啊，明年这个时候裕陵就是大学士的儿媳妇了，她嫁的人不是自己的爱人，这种痛凤雏也曾经尝过，那种滋味让人无法去回味。“姐姐要往远处想啊。咱们女人嫁一个爱自己的人比自己爱的人要好得多。”她也只好这么开导裕陵了。“呵呵。”裕陵只是苦笑，“我哪儿能与你比啊。十五叔这么宠你，连正经大婶子都不能与你比，这天大的福气有几个女人能有啊。”裕陵的话触动了凤雏心灵深处的那根神经，自从婉逸死后，她就怕别人用多铎的宠爱作为恭维她的话题。因为，就是这宠爱才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痛苦。
“这大清皇宫的女人谁又能有真正的爱情呢？”凤雏轻轻叹了口气。“爱情是什么呢？你能说给朕听听吗？”这时，福临不知从哪里走近她们，他磁性的男性声音让她们吓了一跳。“皇上吉祥。”凤雏连忙行礼。“免了。快起来吧。”虽然福临对多铎生恶痛绝，但他却对这位豫王侧福晋有着特殊的好感，不仅仅因为她的美貌，到底是什么吸引着他，福临自己也说不清。“哦，敢情皇上在这儿偷听我们的谈话啊？”裕陵撅着嘴说道。“朕是路过这里，恰好看见你们，才停下来的。你可别冤枉朕啊。”福临露出少见的笑容，“走吧，咱们都去陪额娘听戏吧。这里怪冷的。”说着，他便朝前面走去。裕陵和凤雏只好跟随而往。
戏台上演的是长生殿。唐明皇与杨贵妃那缠绵悱恻的爱情让底下在座的每个人都感动非常。皇后羞答答地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福临，他英武的模样，直看得娜敏脸红。然而，福临却一直没有回过头来，这让娜敏感到深深的失望。她偷偷观察着皇上，却发现他谁也没看，眼睛直盯着戏台，就连身边坐着的辛妃佟妃，他也瞧都不瞧。娜敏心里这才有了一些安慰，原来皇上对她们也不感兴趣呢。于是，她又面带笑容地看起戏来。
这边座上，凤雏正准备接过奴才递来的茶，却突然感到隐隐有些不对劲儿，“哎哟。兰嬷嬷。”她觉得肚子有些疼痛。“福晋，怎么啦？”兰嬷嬷走近凤雏问道。“我有些不对劲儿。肚子疼。”凤雏额上出现了密密的冷汗。“呀，这可不得了。快，快传太医。”兰嬷嬷着急的声音引起大玉儿的注意。问过情况以后，德禄连忙去了太医院。
这里，奴才们忙送凤雏回到了豫王府。“福晋，坚持一会儿。太医和萨满嬷嬷马上就来了。”兰嬷嬷为凤雏揩着额上的汗。只见凤雏脸色苍白，全身痉挛，一准儿地喊疼。“哎呀，我的天呢。是要生了吧？”兰嬷嬷着急地来回在房间里走动，手心儿直冒汗。
“凤雏，怎么啦？”多铎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他身后跟着太医和萨满嬷嬷丫鬟奴才一大堆人。“哎哟，可算是来了。”兰嬷嬷赶忙将太医和萨满嬷嬷请了进来，“王爷，你可不能进来啊。”而后，她又挡着多铎，“王爷，福晋这可能是要生了，您要回避呢。”说完，她不由分说地将多铎关在了门外。
“嘿。这可把本王拦在门外了啊。”多铎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是真着急。里面凤雏喊天喊地地叫着，外面他冷汗直冒。“怎么这么麻烦呢。”多铎不禁问起身边的伊达来。“这，这，大概女人生孩子都这么的吧？”伊达傻嘻嘻地笑着。“狗奴才。你知道什么呢？”多铎又笑起来。伊达也是男人，问他不等于白问吗？
屋里不断传来凤雏撕心裂肺的叫声，还有萨满嬷嬷们的说话声。“哎呀，这到底要等多久啊？”多铎第一次着急地全身冒汗。“王爷，凤雏妹妹怎么样了啊？”景熙和云缃得到消息也纷纷赶来。她们顾不得坐下，一直和多铎站在门外。景熙心里很高兴。虽然自己不能生育，但毕竟王府枝叶繁茂才能显出她的才德嘛。于是她满心期待地盼望着孩子的出生。而同样站在身边的云缃脸上虽然带着焦急的神情，心里却似焦油一般煎熬，万一这凤雏得的是个阿哥，她该怎么办呢？两个女人，怀着不同的心情，一起陪在多铎身边。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心情是统一的，那就是都焦急地期盼孩子的降生。
“福晋，用力啊。快，就要出来了啊。”萨满嬷嬷不停地鼓励着已经毫无力气的凤雏，“快，用力。”凤雏早已没有了力气，此时的她只怪肚子里那个孩子怎么这么淘气。从第一次宫缩到现在一阵紧过一阵的阵痛，凤雏已经拼尽全力，使劲儿地想要把身下的那团东西挤出来。可是，却无济于事。或许，小阿哥还不想这么早就离开额娘温暖的“环抱”吧。
多铎站在屋外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帮不上忙，只能不断地在外面台阶上走来走去。“云缃，你去瞧瞧，怎么还没生啊？”他突然想起这云缃是生过孩子的，她有经验。云缃一听这话反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王爷，这女人与女人也有不同，云缃哪能瞧出个什么来呢？”她说的是实话，生大阿哥那会儿似乎也没这么费力啊。
其实，生孩子就是这么痛苦。凡人与王公贵族都一样。女人们都要经过这样死的徘徊，才能给孩子带来生的希望。凤雏此时只感觉疲倦和痛苦，她想喊，却又没有了力气。恍惚中，她只听见萨满嬷嬷们不断地让她用力。可是，哪来的力气啊？她有些晕了。眼睛沉重地想要搭上，然而，宫缩带来的痛苦却不能给她丝毫地安静。孩子啊，快出来吧。她决心最后一次用力了。
“啊！”随着孩子第一声哭泣响彻屋里，凤雏也昏迷了过去。“快，太医，福晋昏过去了。”萨满嬷嬷赶紧叫来太医。“哦，没事儿，福晋是太累了。”太医把了把凤雏的脉，松了口气，“快着，去跟王爷道喜啊。”他催促着兰嬷嬷。“唉！”兰嬷嬷高兴地应道。
“王爷，”兰嬷嬷赶忙打开门，走了出来，“恭喜王爷，恭喜福晋，是阿哥啊，是阿哥！”她的话语刚落，多铎笑了，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景熙和云缃也笑了，她们也带着一丝心酸。其实，在她们心底是多么不情愿看到这一幕的发生啊！凤雏得了阿哥，以后等待着她的日子将是怎样的荣华富贵？她们连想都不敢想。
“真的啊？快，本王要进去看看。”多铎像是得了头生儿子一般兴奋，快步走进房间。他首先跑到床前，心疼地看着熟睡中的凤雏，经历了生与死，经历了那痛彻心腑，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小丫头，你真是上天赐予本王的幸福啊！”多铎握着凤雏的手轻轻耳语道。
“王爷，快看看小阿哥吧。他多可爱啊！”兰嬷嬷环抱着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走了过来。可能是因为刚看到阳光，又见到这么多人的缘故，小阿哥好奇地睁大双眼四处瞧看，那模样十分可爱。
是啊，小阿哥看看环抱着他的俊朗的阿玛，再转头看看熟睡中的额娘，他知道他有多幸福啊，那么多人宠着他，为他忙前忙后，他笑了，咯咯地笑了。“看，他笑了。”多铎兴奋地喊道，“快来看啊，他笑了。”他招呼着站在屋里的人们，小阿哥的笑容立刻引来了众人的赞美。
“这是笑婆婆引的。”景熙笑着说。“阿哥不哭反而笑，以后必定是栋梁之材啊。”太医们议论纷纷。唯独云缃没有答话。她阴沉着脸。此时的她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看这出好戏。王爷对待小阿哥的热情远远超出了她的忍耐。想当年大阿哥出生时，王爷也没有这么高兴过。看来，以后的日子，她要面对的还很多啊。一想到这儿，云缃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时悄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