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姨娘……”
脚步踌躇着，似乎想进来却又不敢。
“小墨，过来。”
真讨厌！我发现这冬天是一年比一年冷。猫的惰性还在骨子里养着，我想念正屋里的那个大火盆。
“过来，小墨。”
我伸长手臂，向他展开。
“哦。”
他低低的应着，缓缓走了过来。十七岁的他已有了成人的身形，竟是比我也高上了一个头，而且……
“这边……”
我指了指正屋。他将我横抱着，向我指的地方走去。
“姨娘好轻……好像只小猫……”
正享受着人体体温的我睁开眼，白了他一眼，又闭上。他轻声的笑了。
将我安放在火盆旁的躺椅上，他搬来一张椅子，在旁边也坐了下来。
我蹭着躺椅上的毛皮，感慨着火的温暖。
“姨娘……”
迟疑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真是麻烦，这么舒服的地方，都不让我好好的睡一下。
“什么事……”
我懒懒的说着，一边将两只脚伸到他的腿上。他伸出暖暖的双手，替我揉和着我的小腿。
“山下的人说……”
吞吞吐吐的样子，可不似以往的他。
“说什么？”
“他们说……他们说姨娘不是人……我不是在骂您，只是……只是我也奇怪着……似乎姨娘永远都是一个样儿……好像永远都不会老……”
他急急的解释着，而我，缩回了脚，换了种姿势躺着。
“不会老不好么？我这样不漂亮？”
我轻挑眉，看见他的脸似乎红了点，或许，是火的缘故？
“不……不是……姨娘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真是糟糕，我竟开始染上了人类的毛病，这般称赞在耳边煞是中听……
“只是……太不寻常了……好像一般人都不会……姨娘，难不成等我老了，您也是这般样儿么……”
我意外的看见他脸上现出的一丝愁容。什么时候，这小鬼也会发愁了？养了他近十七年，看着他从丁点大的娃儿冲到我的上头，虽说小时候总是有些顽皮，可在我的“教导”下，十七岁的他也算是个谦谦君子，温和的性子和七百年前那讨人厌的样子可是大不一样。这样温和的性子也会懂得发愁？
“那是我保养得好不行吗？”
意外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或许，这样复仇才会令“猫”比较满意。心中，我这样对自己解释着。
“哦……还有……别人都说，没见着您身边有男子在……”
他缓缓的说着，眼却盯着火盆里跳动的火焰。我奇怪的望着他。
“你不是男的么？难不成，你以为你是女的？”
“不……不是，我指的是……”
我猛然坐起身。
“好小子！难不成，你是叫我去找个人类的汉子么！”
我有些恼怒。他以为我是什么？山下的那些庸俗的世人么？
“不！不！”
他抬起眼，我看见了他慌乱的表情。
“你今儿个有些奇怪。”
我望着他，可他却陷入了沉思中。莫不是……莫不是他恋上了哪家的丫头？所以才这般失常？我鼻尖儿有些酸酸的，像是一位母亲真要见到自个儿的女儿出嫁般……啊，不对！我怎么忘了！他可是我的仇人……
我轻捶着自己的脑袋，引来他眼神中的询问。我笑了笑，看他又低下头沉思，我这才懊恼着将抛到脑后十万八千里的仇恨翻了出来。
我是来复仇的，可不是来“嫁女儿”的！所以……要不要先找到那个他恋上的丫头，再来个棒打鸳鸯什么的……
“对了，你喜欢怎样的姑娘？是不是已经有主了？”
我突然开了口。然后，我看见他的身子一震，抬起的脸通红，恰似那火盆里的火焰，而两眼里的火花更是明亮。
这小鬼怎么了？
……
平平淡淡的三年……
那小鬼，自从那次无厘头的谈话之后，性情似乎变了些许。他是越发的温吞起来。许多次，我叫他时，必须是连唤上三，四遍，才见着他抬眼……他不会也成了只猫了吧……我想起了七百多年前那个慵懒的自己。难不成妖的习性也会传染给周身的人么？
而且，我也不曾再见着他提及什么恋上的丫头，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测有误。只是，他也越发的喜欢呆在屋里头，望着我发呆。我问他为什么不下山找人“玩”，百里之地早被我用缩地之术缩成了半里之遥。他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话，将我满肚子疑问又塞回了肚子。
“陪你不好么？”
好是好，只是……咦？这小鬼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是“你”来“你”去了？连“姨娘”都不会叫了么？
“你又不是我娘……”
黑沉的眼中，我看见了自己的脸。人类的眼睛真是黑得漂亮，哪像我这双有些幽绿的眼……真怀念以前的那身浑黑的皮毛……只是，当人当了二十余年，都有些习惯这身“人皮”了。
“你现在又会说这句话了？”
我轻挑着眼，嘲笑着。
“怎不见七岁那年的你也这般说？”
可笑的小鬼！七岁那年缠着我闹的事我可记得清楚。直到十二岁那年某日，他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先生教他“男女授受不亲”之后，就爬离了我的床，独自一人在里屋的小屋里堆起一堆茅草，说是他以后的“床”。当时的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男女瘦瘦”的……只是看着他满脸脏兮兮的眼泪鼻涕，一时心软，弄来别人家上好的床。自此，我便少了个搅我好梦的小恶魔。可是，等他越发的长大，我却发现人的体温竟也能这般暖和，想再叫他一起睡，却被他满脸通红的推辞了……可恶的小鬼！明知道我是最怕冷的……还好他终是良心发现，动手做了个供在床下的小火盆和正屋里的大火盆……
“我已不是小孩子了……我二十了……”
“所以呢？”
看着他温吞的表情，真是让我有些气闷。他那二十年和我这七百多年比如何？还说不是小孩子么？
“你这小鬼……”
纤细手指刚点上他的额头，就被一阵风刮走。
“猫儿！猫儿！小猫儿！可想死我了！”
粗鲁的怀抱让我晕头转向的。谁呀？这般抽疯似的……头昏……
终于平静下来的我，还没抗议那过紧的拥抱，就被另一种力量拉扯开，掉进了另一个怀抱中。
我抬起头。奇了！温吞了三年的小鬼居然此时将怒火点燃在那张干净的脸上。
“猫儿！小猫儿！你忘了我了么？”
激动的语气惹来我的侧目。猫儿？小猫儿？谁？谁认出我了？
转过头，我愕然。
“你是谁？”
一身的白衣，似只二十来岁的男子，正一脸的哀怨望着我。那张脸，在人类中该算是不错的了，只是……我转回脸，还是小墨的脸看起来比较舒服，虽然还是一脸的怒气，虽然和七百年前的他有些相似……
“小猫儿！”
哀怨声再起，我不禁打了个冷颤。真不知听这声音，到底我是猫，还是他是……
“你是谁？姨娘极少下山的，不认识你的！还有，不要叫什么‘小猫儿’的！”
怒火中的小墨有着七百年前的影子……真是不喜欢！
“你这时又会叫姨娘了么？”
我挣开他的怀抱，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认出我原形的“人类”。
“啊……你是……”
这种似曾熟悉的臭味儿……是那只该死的逃走的白狼！它几时也能修成人形了？满肚子疑问的我将小墨推出了房门。
“出去玩会儿，我有事和这‘人’说。”
“可是……”
哀怨的神情跑到了另一张脸上。今天的小墨哪来的这么多张脸的？门关上的刹那，我似乎看见了小墨眼中的受伤，奇怪了……
“小猫儿！”
似是深情的呼唤惹来我的寒颤。
“够了，小白！我知道是你！别闹了！”
“怎么会是闹呢？你没看见我的真心吗？”
“深情”的眼神让我作呕。天啊！这家伙竟让我想起了那条忘了吃的臭了一个多月的鱼干……
“我是来和你再续妖缘的啊……”
啥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