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浮生若萍(1 / 1)
女主认祖归宗了:)“韩露,别信男人的话,十个男人有九个不会对你说真话。”
“你会娶她吗?”
“不会!”
“到时候,我送你一张上好的狼皮吧?你可以把它做成褥子,冬天的时候铺在榻上,又软又暖和。”
……
韩露一边猛抽马鞭,一边泪如雨下。
冷风呼呼而过,反反复复地吹干她脸颊上的泪痕。
我将来,绝不如此!
看到娘亲为情所伤、形销骨立时,是谁在心里暗暗发过这样的誓言?韩露,你难道忘了吗?
他说要还俗娶妻生子,却并未说一定要娶你,他甚至从未明白地说过喜欢你。
你们的缘分,便如那暂居在草叶上的晨露一般,不是在日出后魂飞魄散,便是在草叶飘摇间跌入泥土不见。
两个无心之吻,又能决定什么?
他在戏弄你,你竟然就信了,还傻傻地等着用狼皮做褥子。
可笑,太可笑了。
韩露,你的泪为谁而流;你这么痛苦,值还是不值?
秋风一过,长草俯首,草丛中便露出了标识国界的界石。
不知不觉间,韩露竟纵马狂奔到两国交界处。
韩露猛地一收缰绳,身下坐骑扬起前蹄,嘶声长鸣,在界石旁立住。
当韩露回身暸望界石北面那一望无际的苍茫草原时,脸上已无半点泪痕。
心了伤了,情也灭了。人,却仍要继续活下去。
从今以后,为自己好好活着吧。
冷漠的眸中闪出点点寒芒,紧闭的嘴角勾出凉凉的笑意。
为自己。韩露,从此只为自己而活。
边陲小镇的驿站旁,太子段鸿然和琅琊王世子段怀点看到了正等在那里的韩露。
韩露一言不发,神情恭敬,规规矩矩地朝他们躬身行礼。
段怀点望了一眼身旁的段鸿然,默不做声;段鸿然手一挥,明朗地一笑:“免礼,上路。”
就这样,韩露回到京城,重新当起了“集巧苑”的酿酒娘。
顾小寒依旧和韩露同住一屋,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活泼健谈,只是再也不往隔壁的小院里跑了。
“你堂哥已不在京城,你怎么还留在这里?”韩露问顾小寒。
顾小寒的脸就会破天荒地染上红晕,先不说话,然后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想在京城里历练历练。”
韩露笑笑,不再追问。
她和林小安掉队之后,顾小寒那里恐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黏人精”绝不会就此转性。
“再说,他把狼皮给了达莲公主,我又怎能比得上那朵娇艳的草原之花呢?”顾小寒流畅无比地说出了第二个理由,偷眼望一下韩露,没见异常,方才继续道:“我还以为,他会把狼皮给韩露姐呢。”
心像被利器狠划了一道似的,明明血流如注、痛入骨髓,但面上却不得不展露笑颜。
“我和他?亏你想得到!”她点了顾小寒的脑袋一下,装模作样地笑,直笑得嘴角的肌肉僵硬发酸。
顾小寒狐疑地看着韩露:“真没什么吗?可小宁明明告诉我说……”
“叩叩!”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了顾小寒的话。
韩露一转头,看到段怀点的脸从半扇门后探了进来。
顾小寒抿着嘴,脸色也不自然起来。
段怀点朝韩露笑笑,把目光转到顾小寒身上,很认真地说:“潘老伯突然晕倒了,大夫恰巧不在。”
“去看看吧。”韩露使劲推顾小寒,顾小寒低着头,扭扭捏捏地挪到了门口。
“快一点,迟了怕要出事!”情况似乎真得很紧急,段怀点一把拉住顾小寒的手便向往外跑去。
韩露望着兀自晃动不止的门扇,直摇头:潘老伯若知道自己半个月之内竟莫名其妙地昏倒了十来次,只怕会真吓昏吧。
隔壁的小院住进了一位精通阴阳卜算的瞎子。每天,苑中人都会因各种各样的烦心事向瞎子请教,以求得解救之方。
顾小寒也去了一次,回来后便满面绯红,女儿态毕露。
韩露问她,她也不答,只一个劲儿说瞎子算得准,让韩露也去看看。
韩露笑着摇头。
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岂是别人能说得通、点得透的?
有一次,不知是迷了路还是被酒香吸引,瞎子摸索着走进了韩露的酿酒房里。
韩露好心地要带他回小院,他却执意不肯。
“姑娘之命,贵不可言。但命中有大劫,若不设法化解,只怕难过险关!”瞎子顺势抓住韩露手,枯瘦干黄的手指紧紧扣住韩露的虎口不放。
贵不可言?韩露差点笑出声。她只是个孤女,一个酿酒娘罢了,哪来的贵命可言?
难不成……难不成我真是公主?
韩露失笑着摇摇头,好说歹说、半推半赶地将瞎子送回了隔壁的院门口,自己却没进去。
可自此后,瞎子像长了眼似的,每日上午都会准时出现在韩露的酿酒房里,不断地对她重复同样的话。
韩露实在受不了,便会认真地向瞎子解释:“老人家,我不信命,你回去吧。”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岂容你不信?”瞎子很生气,吹着花白的胡子瞪着呆滞无光的眼珠,朝韩露叫嚷,然后,又要开始他的游说。
韩露只得一次次把他送回去。
最后,瞎子终于妥协了。在隔壁的小院门口,他抓住韩露的衣袖,恳切地说:“姑娘,听我一言吧:若有大难,宁弯不直。”说完后,松开手,摸摸索索地向小屋走去,边走边摇头,进门前,长长地叹了一声。
回京已半月有余,太子却再没露面。
韩露并不着急,她有预感:该来的,终究要来。
韩露的预感很准确,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她被宣到了“集巧苑”的正厅里。
厅中的一个主座上坐着段怀点,另一个主座上则坐在一位身着绮罗华服、仪态万方的中年贵妇。看她身形容貌,料想年轻时也是个芳华绝代的美人。可岁月如刀似剑,纵使浓妆艳抹、满身珠玉也无法遮掩住她松懈的皮肤和眼夹嘴角处那些层层迭迭的细纹。
韩露一进门,就感觉到了那妇人犀利如剑的目光。她探究般地注视着韩露,似乎想在她身上刺出个洞来。
韩露的注意力却全被那妇人手中的东西吸引。那是一块玉佩——韩露的爹爹当年留给她娘亲的信物。
“你就是韩露?”贵妇人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温婉动听,可却韩露却敏感地听出了其中的冷峻和嘲讽。
“是。”韩露颔首。
“自小在民间长大,定然受了不少苦吧。你娘呢?”她微眯着眼,想在仔细地打量韩露。
韩露心一酸,忍住苦楚,涩涩地回答:“今年夏天病逝了。”
“病逝?”贵妇人一怔,旋即追问,“夏天什么时候?”
“七月十一。”韩露抬头,看到了贵妇人头上的步摇微微颤动不停,一如她那紧紧交握的双手。
贵妇人抬起头来,朝韩露凄然一笑:“你知道吗?你的生父也是在那天去世的。”
去世?韩露的头轰地一声闷响,像被石头砸开了个大洞一般,所有意识都在瞬间流失掉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了。
一双沁凉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韩露茫然抬眼,对上了那双隐现着刺目寒芒的眼眸。
“跟我走吧,孩子,到你本该生活的地方去。”贵妇人的话语温柔悲悯。
刹那间,韩露产生了短暂的幻觉:似乎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个可以信任、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
她这片浮萍真得可以扎下根了吗?便是有了根,只怕心也还是飘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