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1 / 1)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叹息地走着,空气的流转间,沉默开始肆行。
身侧的手握成拳,裴旷满眼复杂地望着犹豫茫然的她。
心酸,嫉妒,不解,反反复复的情绪搅得他的心脏隐隐刺痛。
“为什么……”他伸手捧起她的脸,逼着她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为什么你会为他心动?为什么……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始终无法看见我的存在?”
“阿旷哥……”她语顿,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望着她满含歉意的眸,下意识地,他松开手。
“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梦想吗?”叹口气,他在她的身旁坐下,淡淡的声音在开着冷气的屋内静静流淌。
“我说我要当世界第一的形象设计师,其实并不然,我真正的想法是把你变成最美丽的公主……”
闻言,苡安猛地抬头看他,有不解有疑惑,更多的却是茫然和惊讶。
他莞尔,不在意她的愕然,继续说着:“6岁那年,纪叔带着小小的你来我家做客,那时的你穿着一身白色的公主裙,让我误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而后来由于纪叔他们工作的关系,你常常来我家寄住,你很乖很安静,不吵不闹,就算害怕你也会小心地往肚里咽,不让我们发现。记得有一次,外面下着大雨,雷声阵阵,那时的我胆子很小,抱着被子就想找我爸妈求救,可是却因为恐惧过度,不小心闯进了你的房间……”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推开房门后所看见的那一幕。
半开的窗户,疯狂飞舞的窗帘,轰隆隆的雷雨,忽明忽暗的闪电。
小小的女孩瑟缩地躲在角落,曲起双膝环住自己,肿肿的眼,成串的泪,白白的牙齿紧咬住红红的嘴唇,执拗地不肯溢出一声属于害怕的呻吟。
他愣住了,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提起脚步向她走去。
为什么不去找我妈妈呢?
他不解地问她。
在年幼的他眼里,害怕的时候就应该躲进妈妈的怀里寻求保护才对。
我要长大。
吸吸鼻子,抹抹眼泪,她抬头看他,怯怯地说明自己的理由。
爸爸和妈妈很辛苦,我想要帮他们,可是他们说等我长大才能帮他们,陶老师说,要长大就不能害怕雷公,因为雷公专门欺负不会长大的小孩。
“你说的那句话深深震撼了我,毕竟,我比你大四岁,又是个男孩子,但是我却从没有想过要长大,也没有想过要去帮父母分担辛劳……”
或许就是在那个雨夜,爱情的种子悄悄地植入他的心中。
“你的懂事让我看到了自己的自私和懦弱,那天以后,我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我也要长大……”
“而你真的长大了,下雨天,你不再哭着找裴姨,吃饭也不要王妈喂了,你的改变,有一阵子还让裴叔叔他们吓坏,直觉你被什么怪东西附身了。”顺着他的回忆回到从前,纪苡安的心情不自觉放松。
“是啊,妈妈一度还去庙里替我求了护身符。”想到以前处处受保护的自己,裴旷失笑。
如果那次他没有走错房间,也许现在的他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裴叔他们真的很在乎你呢!”将身子靠上柔软的沙发,纪苡安笑得眼眯眯。
回顾童年,想着最纯粹的岁月,之前困扰着她的一切暂时隐居。
“是啊,在乎得近乎过了头!”耸肩,裴旷学她一样躺上沙发的靠垫,仰头望着天花板,他顺着她将话题绕远。
忘记自己原先要说的话,抛却那个令人沉默的名字,他和她盘点起过往的一点一滴。
她是开启他成熟的钥匙,他成了保护她的骑士,第一次的拉手,他们瞒着父母去了公园,她摔倒,他蹲下,她攀上他的背,他带着她继续冒险。
他们去海边,她堆了一个城堡,他二话不说动手破坏,他逼出她的眼泪,她逼出他的心疼,省下买高达的钱他送了她一个城堡模型,她快乐,他微笑,手拉手,他们往前走。
她矮小,常常受人欺负,他高大,往往挺身护在她面前,他为她撑起一片天,她习惯依赖他宽宽的背影,她要他教她跆拳道,他总说有他在她不会再委屈……
“你考上高中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就变少了。”
“而每次见你你的脸上总有青紫,问你是不是被欺负了,你每次都摇头。”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的后悔。后悔没有做好警告,后悔在她受欺时他不再能及时赶到。
“我摇头是因为不想你再一个个把我受的伤讨回来。”他关心她,看她受欺负,他二话不说的抡起拳头找上门把欺负她的人统统揍一顿——他高中,他们初中,高中生欺负初中生,不用说,无论对错,多长几岁的小孩总是吃亏。
“所以后来我有教你跆拳道。”现实面前,他总算认清他不可能时时在她身旁,真要保护她,必须教会她自保。
“你不是个严格的老师。”舍不得她累,担心她受伤,这个动作危险那个动作不能做,跟着他学呀学,她最后只能练练太极拳过过瘾。
摸摸鼻子,他自知理亏。
他们的回忆很多,从小到大,每一路,零零碎碎的,都是他们留下的欢声笑语。
他抢走她的棉花糖,她弄脏他的衣服,她是他无法放心的牵挂,他是她值得信任的保护神,他们分享心事,他们互相勉励,在她家境潦倒时,他适时给她温暖,在他为前途和父母争执时,她出面帮忙调和……他们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牵扯,像无数根线,纠纠缠缠,到后来,再也分不清、剪不断。
然而,命运爱开玩笑,在他们互相绕住对方的线中,他找到了一根红线,而她,粗心大意地拉起了别人的线头。
是月老犯了糊涂还是她找错了方向?
为什么要让另一个人加进他们中间?
裴旷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偏头,他看见她闭上眼,嘴角边有幸福的微笑。
他的眉松了,眼神渐渐变柔。
情不自禁地,他向她靠近,宽宽的唇贴上她的。
很甜,很软,宛如小时候他从她那里抢来的那根棉花糖。
陌生的气味钻进唇间,纪苡安骇然地张大眼,下一秒,没等她回神,一股极大的冲力扑来,将裴旷从她身上拉开。
重拳挥过,裴旷踉跄地被打倒在地,血腥味上涌,他吐出一口带着两颗白牙的红色。
“阿旷哥……”纪苡安惊叫,本能地想要上前扶他。
“不准去!”冰冷的声音伴随一只冰冷的手掌扣住了她的手腕。
后知后觉地,她移眸,灯光的照耀下,云冽羽俊美的脸庞冷漠地就像一尊住在冰天雪地里的冰雕。
她张张嘴,大脑进入待机状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不想再看到她吗?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
一时间,无数问题在脑海里打转,可是,始终找不到清明的踪迹。
恍惚中,云冽羽松开她的手,对着站起身的裴旷又是一阵挥拳。
不甘示弱,裴旷想要反击,可是,不知为何,跆拳道黑带三段兼曾是高中空手道联赛冠军的他竟一次也没从云冽羽那里占到便宜,几次交手下来,他身上的伤势加剧,而云冽羽则毫发无伤!
“阿旷哥!”好不容易,叛变的神智归位,纪苡安急忙上前拉住云冽羽不断挥舞的手。
“云冽羽!住手!”她抱住他的手臂,没有考虑此举会造成两人之间紧紧相贴的亲昵。
“不要!”他拒绝,却没有推开她的意思。
“云冽羽……”
“是冽羽!”他不耐烦地纠正,火大的眼神直直瞪着地上的裴旷,仿佛不把对方大卸八块不解恨似的。
刚刚在“恶魔之心”他不断地想起她,想着和她相处的一切,想来想去想到头痛,终于,他理清自己的感情,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就像他不能失去黎傲希他们三个是一样的。所以,二话不说,他抛下黎傲希他们,开车一路飞来这里找她,告诉她,他喜欢她,要她当他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告诉她,可是,当他推开她没有上锁的门,看到某个该死的臭男人把咸猪嘴贴到她唇上时,他失控了,说不清的愤怒冲上心间,他想宰了那个人!
然后,是她!她又唤他云冽羽!
云冽羽云冽羽云冽羽……妈的!他的姓很好听吗?值得她一念再念?!
不爽不爽不爽!
他的不爽表现在脸上,也体现在行动上。
推开纪苡安的手,他又要和裴旷动手。
“云冽羽!”纪苡安倒抽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裴旷面前。
“让开!”他的脸很臭!
“你到底要干什么?莫名其妙地冲进来打人吗?”平静被打破,她的心情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什么叫莫名其妙?!他欺负你,我是在帮你教训他!”这个笨女人!被轻薄了还不知道!改天被人卖了还说人家是好人!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啊……”想到裴旷刚才的举动被云冽羽撞见,纪苡安尴尬地红了脸。
以为她的脸红是羞涩,误会刚才他看到的吻是她的默许,云冽羽胸口的火焰大到足以燎原。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他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和一个丈夫看到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的感觉是孪生兄弟。
“走!我有话要和你说!”控制住自己想要打死裴旷的冲动,他拉住纪苡安的手,直觉地把她往门外带。
他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听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