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1 / 1）
素色的窗帘，雪白的墙壁，还有鼻尖那属于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吗？
眨眨眼，眨去一片混沌与迷雾，纪苡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你终于醒了？”
低低地，一道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突兀地划破空际。
她反射性地抬眸望去。
清晨，暖暖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室内，一点一滴，勾画出立于病床边的那抹颀长身影。
淡淡的金色在深蓝的眼瞳中轻轻跳跃，一身白袍的路威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一脸的似笑非笑。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想起不久之前的零碎记忆，纪苡安的问句带着半分的笃定。
“呵，你说呢？”撇唇，路威懒洋洋地将双手插进上衣的口袋里。
这时，纪苡安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类似于医生的穿着。
“我是云冽羽的主治医生！”
想到之前他说过的话，纪苡安忽地记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冽羽……”她慌乱地扯住路威的衣角，神情紧绷：“冽羽、冽羽怎么样了？他还好吗？”忆及不久前那个女人拿花瓶砸他的那一幕，纪苡安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你觉得他会好吗？”慢条斯理地，路威俯身与她平视，幽邃的蓝眸藏着某丝怪异的光芒无声地笼罩住她的苍白与憔悴：“被那样的花瓶砸中，流了那么多的血……就算及时就医，情况……恐怕也不会乐观到哪里去……”
“砰”
他的话宛如一击重锤，打碎了她努力堆砌的一丝侥幸。
“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他现在在哪家医院？”
“和你一样，只不过他现在在五楼的手术室里而已。”直起腰，路威的表情讳莫如深。
不再多说一个字，纪苡安匆忙拔掉手背上的点滴，赤脚便要往门外冲。
她要陪着他！她要陪着他！
脑海，反反复复播映着这句话，加快了她的步伐。
然而，当她的脚快要跨出门槛的一刹那，路威出手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她对着他吼，拼命地挣扎。
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了那种濒临疯狂的感觉。
“呵呵……看来他在你心里真的很重要啊！”没有理会她几近狂乱的举动，微一使力，路威轻轻松松地把她压上墙角，长臂一伸，他将她围困在他和墙面之间。
“你干什么！放开我！混蛋！放开我！”她不死心，使劲扭动身子，可是，路威的禁锢就像铜墙铁壁，她无法脱困。
“如果……”淡淡地，他对着她喷气，暧昧地贴近她的耳垂呢喃：“我告诉你，我可以救他呢？”
这句话宛如一张定魂咒，封锁住了她所有的挣扎。
“你……你可以救他？”不敢置信地，她迎向那双蓝眸，一时无法反应。
“是的，我可以救他，而且我还能让他复明。”松开对她的钳制，路威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点去救他啊！”胸口剧烈地起伏，纪苡安本能地拽起路威的手想把他拖出门外。
“可是现在我却没办法救他。”幽幽地将她拖回原位，路威随后出口的字句就像一桶冰水，瞬间浇熄了纪苡安所有热切的希望。
“什么意思？”纪苡安恨恨地瞪着路威，胸口的火焰更炙。
他刚才是在耍着她玩吗？！
“你知道云冽羽的眼睛不是可以用一般方法就能治好的，而你心底应该也清楚，那家伙其实是很怕寂寞很怕黑暗的，如果让他永远生活在黑夜里，我保证，迟早有一天他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我也许可以暂时地将他脱离险境，但是以后呢？我不是神仙，不可能每次都有把握救得回他，没有生存下去的毅力，谁也没办法救他。”不以为意地拨拨额前的发丝，路威淡淡地解释着，纯粹客观的陈述。
闻言，纪苡安沉默了。
因为她知道他说得没有错。在和冽羽相处的这段日子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对失明的恐惧与憎恨。虽然后来他极力地用最愉悦的笑容来配合她，但是，在他自认无人的地方，她又会看见他的悲伤和绝望。
他怕黑，她知道，因为每到夜晚，他都会命人把卧室的灯全都打开——即使他看不见；他恐惧寂寞，她亦清楚，因为入睡之前，他总会让人重复播放一段演唱会的实况录音……
除去他小恶魔的外衣，真实的他，只是一个脆弱而又敏感的孩子罢了，也许是环境的造就，让他不得不用一张无所谓的面具制造出乐观坚强的假象。
上苍对他……真的很不公平呵！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复明？”良久，她抬起头，认真地望着路威。
若有所思地，路威与她对视，并未说话。
滴答——滴答——
墙上的时钟缓慢地继续自己宿命般的旅程。
窗外的阳光渐渐地失去了之前的耀眼。
当纪苡安以为路威不会回答而打算再次出口询问的时候，她听到他说：
“只有用另一双活人的眼睛才能让他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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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帮你治疗你的眼睛？”
“是的。”
“你以为我有那个能力？”
“眼科和脑科是你最擅长的领域。”
“呵呵，要我感谢你对我的认可吗？”
“不必。”
“啧，态度这么冷淡啊！”
“……”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帮你呢？”
“因为你有需要和我合作的地方。”
“……什么地方？”
“你恨云绍槐不是吗？而我，是你可以利用来打击他的最好棋子。”
“……怎么说？”
“当初你会帮助云绍槐消除他儿子的记忆，不就是为了看他们父子以后反目成仇吗？而之所以，你会选择在我母亲死后去帮云蔺凯解除催眠，想必只是想让他们的矛盾更激化吧？我不清楚你和云绍槐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也不想让他好过，我们之间……可以有很好的合作关系，可是，如果我瞎了，对你就没有任何好处了。”
“呵呵，看来你知道的事情很多嘛！”
“……”
“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是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什么意思？”
“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四个月之内，你能让一个女孩毫无保留地爱上你，爱到可以为了你失去她最珍贵的眼睛，那么我就无条件地为你开刀做手术，反之，你就必须答应我两个要求，怎么样？”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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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冰冷而又漫长。
走在通往手术室的路上，路威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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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用另一双活人的眼睛才能让他复明吗？”喃喃地，纪苡安重复着路威的话。
“是的。只不过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愿意捐出自己眼睛的人。”好整以暇地抱胸注视着她的表情，路威的蓝眸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酝酿。
“那……可以用我的吗？”有点犹豫地，她问，不是踯躅而是小心的试探。
“……”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路威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可以用我的吗？”怕他没听见她的问题，纪苡安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吐口气，吐出胸口的诧异，路威重拾平日的冷静。
“嗯，我知道。所以我想问你可以用我的眼睛吗？把我的眼睛给冽羽，可以让他复明吗？”颔首，纪苡安一派的认真与期待。仿佛她打算要给出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
“为什么？”路威有点烦躁，不解心中升起的气闷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还是你以为其实你有两双眼睛？难道你就不怕自己生活在黑暗里吗？”
“我……”她当然怕失明了，那种世界都是黑暗的感觉她甚至连一秒都不敢想象，但：“如果我的眼睛可以帮助他找到活下去的信心，那么……我应该可以适应黑夜的……”她的幸福已经很多了，足够支撑她到最后的……
“你……”路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你就不担心自己被骗了吗？也许他之前对你的所作出的一切都是为了欺骗你……”
“至少他没有伤害过我，不是吗？”纪苡安不以为意地笑：“就算他真的有目的，可是，他的目的给了我幸福，既然有了幸福，为何要去追究动机？”只要……曾经拥有，即使是假的，即使是虚伪的，也没关系——因为，幸福和快乐的感觉是真实存在过的。
“你……”路威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单纯还是愚蠢，爬爬头发，他顿感挫败与无奈。
“路威，你……”
“放心，我一定会救他的。”明白她接下去的话是什么，路威给了她承诺。
“那么眼睛……”
“那是我骗你的，现在医学那么发达，除了眼角膜外谁会真的去换一双活人的眼睛？又不是在拍金庸的小说！”
是啊！不是在拍小说，而是一次赌约罢了。
云冽羽……
他苦笑。
我们的赌约……算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