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1 / 1)
甫踏上明亮的大理石地面,纪苡安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寂静氛围。
移眸望向客厅,她看见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影。
紧张地,她皱起好看的眉毛,扶着云冽羽缓步向他们走近。
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个长相非常好看的成熟女子。
自刚刚听见开门声后,她就回过了头,一脸复杂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纪苡安悄悄地将她仔细打量了一遍。
她有一头酒红色的波浪长发,宛如一杯上好的红葡萄酒,将她保养得当的细致肌肤衬托得愈发白皙细致。
她的五官很漂亮,可以说找不到任何缺点,尤其是那双妩媚的丹凤眼,眼波流转间,尽是岁月留下的撩人风情。
此刻,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黑衣黑裤黑皮肤甚至还戴着一副黑色墨镜的平头男子。
纪苡安收回了目光。
小心翼翼地,她将云冽羽安置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张单人沙发上。
“呵!看来你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啊!”待云冽羽落了座,女子幽幽地掀了掀嫣红的唇瓣。
听见她的声音,云冽羽的身子明显僵了僵,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怎么?才几年不见,你就把我这个‘妈咪’忘记了么?”涂着蔻丹的手放上自己交叠的美腿,女子娇艳如花的脸上沾了一层恶意的毒液,冷冷地,她望着云冽羽,不客气地嘲弄:“哦!差点忘了,你已经瞎了嘛!没办法用眼睛来‘辨认’我了!啧!真是可怜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呀!毕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霉运砸到你头上,躲都躲不了!你也不用太难过……”
“少爷,小姐刚刚好像淋了点雨,我想先下去帮她煮一锅姜汤去去寒,还有,老汤已经把小姐买的西瓜搬进厨房了,如果你现在口渴的话,我可以先帮你榨一杯西瓜汁过来。”不知故意还是无心,一直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夏婶像忽然记起什么似地出声了,同时,也打断了那名女子——陈玉榕未完的话语。
“嗯。”云冽羽淡淡地点了点头,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情。
望着他平静无波的样子,没来由地,纪苡安心中的担忧更甚。
如果不是怕把情况弄糟,她真的很想把那个口无遮拦的女人踢出去!
“呵,看来你的下人似乎有些不懂礼貌啊?”瞪着夏婶离开的方向,陈玉榕的脸色不是很好:“难道你就没有教过她不能在主人说话时插嘴的吗?”
“她没有在我说话的时候插过嘴。”漫不经心地,云冽羽闭上眼,揉了揉泛酸的太阳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玉榕的表情更沉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张眸,耸肩,云冽羽无辜地靠上沙发的椅背,一派的轻松自在。
在很多年前的某一天,他就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免疫能力。
也许他是该感谢她的,毕竟,是她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一个人被攻击到麻木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感到害怕和难过了——因为已经习惯了。
“字面上的意思?你是在暗示我没有资格管教你的佣人咯?”陈玉榕被他的态度惹毛了,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克制。
“我可没有这么说。”勾唇轻笑,云冽羽一点也不在乎陈玉榕即将爆发的怒意:“我只是提醒你而已。这栋别墅是云绍槐用我的名义买下的,而夏婶他们也是被请来照顾我的,所以,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这个屋子的主人都是我。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日子中,夏婶她一直都很守本分,从来也没有在我说话的时候插过话,因此呢,你刚才指责给她的‘罪名’根本就不成立,无关乎你有没有资格的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她没有资格!
听了这段话,陈玉榕不敢置信地张大眼,恨不得将眼前的小子生吞活剥了!
熊熊怒火染上她精心描绘过的眼睛,再也顾不上什么优雅、什么形象,她重重地拍案而起,指着云冽羽的鼻子就开骂:“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不要忘记了!你不过是个妓女偷偷生下来的杂种!就算有DNA证明又怎么样?蔺凯还不是照样叫你杂种、照样赶你出云家大门?还有啊!你那个不要脸的下贱母亲!天知道有多少人上过她了!还假惺惺地在蔺凯面前装贞洁扮烈女!跳楼跳坏了脑子进了精神病院最后被一场意外大火活活烧死了!哈!这还真是她的报应!至于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呢就跟你那个贱蹄子母亲一个样,都是烂在阴沟里的臭老鼠人人喊打!哼!好在老天开眼,弄瞎了你的眼睛!如今你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再也给不了云家任何的贡献,可是,你居然还能死皮赖脸地留在云家的地方厚颜无耻地跟我说你是这里的主人?!不要忘了,当初你爷爷对你说过的话!对云家没有贡献的你根本就没有价值!现在的你,早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好心奉劝你一句:趁着蔺凯没有发现你之前赶紧离开这儿吧!免得当他知道这里后冲过来赶人!让你重温一遍5年前的旧梦!”
“哗”
她的话音刚落,茶几上,之前被她喝过几口的一杯咖啡便毫无预警地为她漂亮的头发沐了浴。
浑浊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滴落。
她震骇地睁大了双眼,一脸无法相信地瞪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面带愤怒的女孩,半天无语。
空气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夫人!”站在沙发旁的保镖率先回过神来,慌忙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手帕替她擦拭。
“你这个臭丫头!竟敢这么对我?!”挡开保镖伸过来的手,陈玉榕的眼底燃着两簇足以燎原的烈火。
“我……”看着手里的空杯,纪苡安显得不知所措。
天!她……她居然真的做了?!
虽然适才听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她就有这个念头了,但,为了不让情况变得更糟,她强迫自己要忍耐,可是……
晃晃手中空荡荡的白瓷杯,她无奈地苦笑。
看来,她的自制力还是不够火候啊!
“安安!”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云冽羽不由得倒抽一口气,着急地伸出手,欲将纪苡安拉到自己身边。
虽然,他很开心安安对他的重视,但……他不想她受到伤害!
当初住在云家的那几年,他已经充分见识过了陈玉榕的刻薄与狠辣,他知道她的有仇必报,也清楚她报复的手段是多么的激烈和恶毒……
安安刚刚那样对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果陈玉榕真的发怒在他面前对安安动手……天!他不敢往下想了!
“怎么了,冽羽?”注意到云冽羽略显不安的表情,纪苡安下意识地移动脚步想要走到他身边。
但,她还没有走几步,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强势的拉力。
“砰”
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已然被人重重扔到了地上。
忍着全身快要散架的痛,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咚”地一声,她抬起的头撞上了一堵黑色的肉墙。
是陈玉榕的那个“全黑”保镖。
“威猛,你知道该怎么教训她的吧?”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的陈玉榕冷笑着看了纪苡安一眼后从包里拿出纸巾整理自己的狼狈。
“是!”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接着,再度出手,将纪苡安狠狠推倒再地。
“陈玉榕!你不要太过分!”听到动静的云冽羽不自觉地握起身侧的双手,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愤怒。
“过分?就算过分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勾唇轻笑,陈玉榕抬眼嘲笑着他的无能与无知:“不要忘记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没有用的瞎子而已,不是吗?”
“你……”
“我怎么样?我只是帮你管教一下下人罢了。”陈玉榕满意地看着他的歇斯底里:“放心,威猛是不会打死她的。不过,要是你不安分地想要大叫喊救兵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你敢!”云冽羽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失控过!
他发誓!如果安安发生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要陈玉榕生不如死!
“你看我敢不敢?”陈玉榕挑衅地扬高下巴,然后对黑衣男子命令:“威猛,不准对那个丫头客气!”
“是!”得到指示的威猛对纪苡安下手更重了。
“啪啪”
刺耳的巴掌声划破空际,女孩痛苦的呻吟接踵而至。
云冽羽的心倏地一紧。
“安安!安安!”他发疯地呼唤,摸索着起身想要冲到她的身边。
即使看不见,即使无法像以前一样还手又怎么样?
他……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她的啊!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逝,催促着他的行动。
一旁,早已奄奄一息的纪苡安不经意地瞄到他焦急不稳的身影正向着她的方向摸索而来,心,又一阵难以言语的甜蜜,但更多的却是怕他受到伤害的忧虑。
死死地,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勉强撑起伤痕累累的身子,一点一点,在地上爬行着。
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和脚印继续在她的身体上疯狂肆虐。
忍着痛楚,她试着往离云冽羽最远的角落爬去。
她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她更不能让他找到她的位置。
因为……她要守护他……
“安安!安安!”由于纪苡安的刻意,云冽羽的耳朵无法捕捉到属于她的确切气息,他慌了,他急了,可是却无计可施。
“砰”地一声,眼前一片暗色的他被前方突然冒出的障碍绊倒在地。
可恶!
他重重地用手捶打着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上天总是一次又一次选择对他残忍?!
他……真的好恨!
“呵!终于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废物了吧?”高跟鞋碰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在他耳畔响起。
望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感觉到陈玉榕站到了匍匐在地的他面前。
居高临下地,陈玉榕讥诮地睥睨着狼狈的他。
只要这个杂种消失了……蔺凯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心底,突然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在回响。
眼瞳倏地一紧,她的神情出现了些许的狂乱。
“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二十年前的车祸,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你……我最亲近的爸爸……是不是找了路威对我进行了催眠?把我脑海中属于韩萧玥的影子换成了陈玉榕?让我以为自己爱上的人是陈玉榕?”
“当初你既然不顾我的意愿、不顾我的感受对我使用了催眠,那么现在又为何没有勇气承认呢?明明知道我会痛苦,明明知道我会生不如死,可是你还是为了你的野心牺牲了我!”
……
“小羽在哪里?”
“求求你,莫寺!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请你告诉我!求求你!”
“我知道以前的我很混蛋,就算死一百次、被挫骨扬灰也不足以弥补之前的一切!”
“我已经永远地失去玥儿了……如果不是还有小羽,我……真的好想去陪玥儿……跟她说……对不起……”
“小羽……”
想起这些日子来云蔺凯对她的冷漠以及不久前她意外听到的真相,陈玉榕的眸底渐渐闪现出一抹不容错认的恨意。
都是因为韩萧玥那个贱人!蔺凯这些年来一直无法真正爱上她都是韩萧玥那个贱妇害的!如果没有那个女人……蔺凯一定会发现她的好,一定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她才是他的最爱!
只要……韩萧玥消失……
恍惚中,韩萧玥的脸渐渐地和眼前的云冽羽重叠在了一起……
“蔺凯爱的人是我!是我!你这个低贱的女人根本不配和我争!不配!”陈玉榕发狂地踹着面前的云冽羽,不经意的目光瞥见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只漂亮的花瓶,没有多想,她双手捧起那个花瓶,对着趴在地上的云冽羽狠狠地砸了过去:“你去死吧!”
“砰”“咚”
花瓶碎裂的声音唤回纪苡安浮浮沉沉的神智。
移眸望向声源。
光洁的大理石上,她心系的那个人影静静地倒在那里。
一朵接一朵的红色沾染上那些围绕着他的破碎瓷片,刺痛了她的眼。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