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1 / 1）
华灯初上，夜幕莅临，点点星光从云雾中探出脑袋，好奇地眨着眼，俯瞰底下晚归的影子。
街道两旁，微弱的路灯渲染淡淡的光芒，衬着轻轻摇动的梧桐叶，一下一下，等待着鸟儿的归巢，观望着路人的匆忙。
“安安，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啦！”大街上，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影，女孩脚步飞快，男孩一脸抱怨，三三两两的人群从他们身边经过，忍不住好奇的眼。
“你不会走快一点吗？”伫足，回头，纪苡安没好气地瞪着慢条斯理的某人。要不是她答应过妈妈会等他一起回家吃饭，现在，她早回到家，做完作业了！
今天，她总算见识到他媲美“龟速”的“运动能力”了。
他的动作不是一般的慢，理个书包也会耗上一个半小时！可是，只有天知道，他书包里只有四样东西——软面笔记本（她翻了翻，只剩六张纸，估计是被他撕得差不多了）、一支笔（还是问她借的）、MP3（纯粹当催眠曲用的）、杂志（唯一的一本书，可惜不是用来念的）。
就是这四样东西，他理啊理的，硬是用了九十多分钟。
她真的很佩服他的“功力”！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她等他理完了书包，以为可以马上回家了，谁知，他竟拉着她跑到天台上去看夕阳，直到夕阳完全退去，月亮、星星露出了脸，他才依依不舍兼不情不愿地跟她出了校门。
她问他，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
他摇头，嬉皮笑脸，说他只是好心带她“亲近自然”！
“亲近自然”？她不信他的说辞，直觉那是他搪塞的借口。
她肯定他是故意在延长回家的时间，毕竟，以前她不打算等他的时候，他的动作迅速得令人咂舌，几乎她刚出校门他就会尾随在她身后，哪像现在……
“安安，你怎么了？生气了？”一分钟的距离，他花了五分钟才走到她面前。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时你的动作不是这么慢的！”再也忍不住，纪苡安看着他的眼睛，开口，不愿放过他每一分的表情。
“我动作很慢吗？”他倒不觉得。
“你理书包就用了一个半小时！”她板着手指，数给他听。
“那是我秉持着‘慢工出细活’的原则！”狡辩，是他很早就养成的习惯。
“可是你平时不会那么慢的！”举例证明是这些日子他“逼”她学会的“课程”之一。
“我平时从不带书包回家，今天是你硬要我带的！”
“……”他说的是事实，纪苡安找不到瑕疵，沉默片刻，她继续：“你拉着我去看夕阳……”
“我是带你体验生活，享受自然，总是沉浸在书本里，脑袋会秀逗！我是为你好！”把黑说成白是他的专长，她，斗不过他。
叹气，垮肩，纪苡安认输。
她的口才没他好，再说下去只是助长他列出他自己的“好”。
“我们回家吧！”摇摇头，她转过身，刚想提步，掌心传来的冰凉让她错愕。
回眸，她讶异，不仅仅因为他牵她的手，更是因为他手掌上的寒意。
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冷？要是没记错，现在是夏天啊……
“我们走吧！再晚，纪姨会担心的！”笑笑，不理会她困惑的眸，他率先迈开脚步。
她呆呆地跟着他，亦步亦趋，悄悄地，有两朵红晕在她颊畔悄然飘落。
晚风悠悠地旋转，两旁的梧桐晃起柔美的歌谣。
他和她静静地走着，无言，却贴近。
迷蒙的夜为他们起舞。
她的温度熨烫着他的手，渐渐地，暖了他的掌。
唇，情不自禁地弯起。
他的眼睛闪烁着点点的星光。
她柔柔地看着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品尝了所谓的幸福。
“苡安！”划破寂静的呼唤打破了他和她之间的氛围。
双双停下脚步，他们看向声源处。
晕淡的路灯下，有三个人影。
是裴旷、萧蕊和一个……她不太熟悉的红衣女孩。
“阿旷哥！”她讷讷地唤，下意识地松开和云冽羽交缠的手。
“你……你和他在一起？”一步一步，裴旷走向她，痛苦的目光在转向她身旁的少年后化为浓烈的嫉妒和愤怒。
“我……”纪苡安张嘴，想说什么，无奈，找不到适合的词句。
“他不是个好人，苡安！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是个花花公子，他是个感情骗子！你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蛊惑！他……不会对你真心的！”握住纪苡安的肩膀，裴旷失控地近似歇斯底里。
“阿旷哥，好痛！你先放开我！”皱眉，纪苡安抗拒着肩膀上的力道。
“苡安，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和他保持距离！你忘了他曾经对付敌人的手段是多么的残忍了吗？他是个狠角色！他根本不适合你的……”理智让嫉妒的火焰埋没，裴旷摇着她，不理会她扭曲的小脸，此时此刻，他只想唤醒她，不惜任何代价！
“你弄痛她了！”白皙的手指握住他紧抓着纪苡安不放的手，轻轻使力，裴旷感觉自己手腕的骨头有碎裂的趋向。
“你……”吃痛地松了力道，裴旷不敢置信地瞪着挡在纪苡安身前的云冽羽，为他近乎恐怖的握力而隐隐心悸。
“对女孩子这么粗鲁可不好哦？”耸肩，轻笑，云冽羽状似不经意的眸底有一层结霜的寒冷。
他的样子，落入两双愕然的眼，悄悄地，带起一波幽幽的酸。
“我和苡安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让开！”裴旷沉着脸，口气有点冲。
“如果我不让呢？”挑眉，云冽羽丝毫不在意裴旷冒火的目光，口气淡然的像在讨论天气。
“你找死！”握拳，裴旷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火焰，直直地朝云冽羽的脸上挥去。
“呵！这么暴力啊！”轻轻松松地用掌心包住裴旷的拳，云冽羽闲适地撇着嘴角，语带讥诮。
裴旷不语，挥起另一只拳头。
“不要！阿旷哥！不要！”纪苡安急急地拦住他。
“苡安，你……”裴旷的声音苦涩，移眸，他看着纪苡安亟欲保护那个人的脸，醋味横生。
她……什么时候有了那种表情……那种……急于保护……心爱之人的……表情？
“云冽羽，你能不能放开阿旷哥？”没有注意到裴旷的情绪波动，纪苡安半似恳求地对一旁的云冽羽道。
耸肩，云冽羽配合地松了手。
“砰”
一得到自由，裴旷的拳头便毫无预警地袭上云冽羽的脸。
“冽羽！”
“冽羽！”
“云冽羽！”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三个女孩的声音在空气中交汇，与此同时，原本在远处当“壁上观”的萧蕊和丁允倩匆忙赶了上来。
“你还好吧？”纪苡安心疼地望着偏过头去的云冽羽。
微弱的光芒中，他嘴角边挂着触目的鲜红，还有一大圈令人心惊的淤青，透着骇人的紫色。
“没事儿。”撇撇唇，云冽羽不在意地用指节拭去唇边的痕迹，对着纪苡安一笑。
冽羽……
萧蕊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一寸一寸下沉。
丁允倩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恨，一点一点滋长。
两个女孩，不同的心境，可是却装着同样的嫉妒和疑问。
什么时候起……那个骄傲自负的少年，愿意听一个女生的话了？
什么时候起……那个惟我独尊的男孩，愿意为一个女生受伤了？
什么时候开始……那张总是带着温柔面具的笑容，愿意加入真心了？
那个女孩……
不约而同地，两个女孩的视线望向纪苡安，或羡慕、或嫉妒，夹杂着相异的情感。
“阿旷哥！你……你怎么可以打人？”转向裴旷，纪苡安的脸覆上阴霾，她看着裴旷，眼底透着不谅解：“你怎么变得这么陌生？”
“……”裴旷无语，胸口被一根根针刺得体无完肤。
夜晚的风静静地吹过沉默的五个人身边，空气里带着令人窒息的紧绷。
良久，纪苡安拉起云冽羽的手，不再看裴旷一眼，就往前面走。
“苡安！”裴旷唤住她，有种濒临绝望的无助。
“你……可不可以先回家？”叹口气，纪苡安停下脚步，犹疑着看向云冽羽。
“你想和他单独在一起？”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云冽羽迎着她的目光，听不出情绪。
“有些事……当面解决会比较好……”无法承受他似能吸收她灵魂的眸子，她仓惶地别过头。
“好吧！那我在前面等你。”伸手拂过她额前的刘海，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你可以先回家！阿旷哥，不会伤害我的。”明白他在介意刚才裴旷握痛她肩膀的事，纪苡安急急地道。
“我不想让纪姨以为是我丢下了你！既然你说纪姨要你等我一起回家吃饭，那么我们就应该两个人一起到家才像话不是吗？”轻轻地扬起唇，他给了她一个不容再推辞的借口。
“我在那边的那棵树下等你，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出声叫我！”揉揉她的发，云冽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身后的裴旷一眼，举步，往不远处的那棵僻静的大树下走。
见状，萧蕊和丁允倩不由自主地悄悄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整个幽静的羊肠小径，似乎只剩下纪苡安和裴旷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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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浓雾，晕淡的月光清冷地睁开眼，在稀疏星子的簇拥下，睥睨底下相视无语的身影。
风在他们耳畔低鸣，两旁的梧桐树默默地叹息。
“苡安……”裴旷的喉结动了动，“你和那个人……在交往吗？”他的声音低沉，似乎积压了无尽的酸楚。
纪苡安愣了愣，良久，轻轻摇了摇头，牵强地笑：“我们……只能算是普通朋友而已。”
“朋友？”裴旷涩然，他定定地看着纪苡安，眼底承载了难掩的痛：“真的只是朋友吗？”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会看不出她望着那个人时……眼底那抹从未出现过的情愫？那个……名叫爱恋的情愫？
纪苡安没有说话，四周又陷入一片沉寂。
身侧的手握成拳，裴旷忍着胸口的翻滚，僵硬地扬起唇角：“你……喜欢他？”他低低地问着，隐隐约约，带着一抹期待。
他期待她的否定……即使……是假的……也可以……
可是，她没有！
脸，微微泛红，她颔首，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希冀。
“那他呢？”他克制着想触碰她的冲动，语气中泄露着压抑。
“什么？”纪苡安茫然，一时没有理解裴旷的话。
“他……喜欢你吗？”
“那……不重要……”轻轻地，纪苡安叹息，抬头望向裴旷，她露出浅浅的微笑，说：“喜欢……只是一个人的感觉而已……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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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云冽羽一派悠哉地倚在树旁，闭上眼，静静聆听属于夜的旋律。
“冽羽……”犹豫着，轻轻的一声呼唤划过他的耳畔。
睁开眼，在月色的朦胧下，一张熟悉的脸跃入视野。
“有事吗？”他笑，温和而有礼。
萧蕊的眼睛黯了黯，勉强振作起精神，她信步朝他靠近。
“你……最近过得好吗？”她来到他的身边，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不自然。
“还可以，你呢？”相较于她的僵硬，他的语气显得格外轻松，他看着她，目光坦然而直率，仿佛忘了他和她本该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说呢？”掩饰着眸底的雾气，萧蕊故作玩味的口气。
他没有接话，移开眼，任由沉默开始肆行。
暗色的云悄然移动，再次遮住了月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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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只是一个人的感觉？”讷讷地，裴旷咀嚼着纪苡安的话，有片刻的失神。
“我喜欢他，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认定，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喜欢我……”有点羞涩的，纪苡安垂下眸，不敢看裴旷的表情，“也许，你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但是，那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喜欢，只是一种感觉，只是一个人心底的感觉，很纯粹，没有任何杂质，无关乎喜欢上的那个人的想法。”
“即使他是个花花公子……即使他不会对你认真……即使他会用甜言蜜语来欺骗你……你也无所谓？”心，渐渐没入海底，裴旷喃喃的语句恍若梦中的幽灵。
“是的。因为，喜欢上他的……只是我自己的心而已。”就算会痛，就算会苦也没有关系。
最后一句，纪苡安补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呵呵……”裴旷低低地笑了，他看向纪苡安，目光复杂：“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暗示我什么吗？”
“你适合更好的女孩，阿旷哥……”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纪苡安只是偏过头，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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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纪苡安吗？”贴近他的肩膀，萧蕊不自觉地溢出这么句话。
云冽羽没有回应，风拂过他的刘海，将他的眼睛隐藏在一片阴影里。
“刚刚……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看着你出手保护那个女孩，看着你因她而受的伤以及……由于她的关心而流露出的满足……冽羽，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无关乎游戏的那种……喜欢？”咬唇，萧蕊凝眸注视着云冽羽，执着于一个答案。
夜，轻轻哼唱，他们身后的梧桐合奏起沙沙的旋律。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当萧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唇幽幽地动了动。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萧蕊还是听到了。
他说：我和她……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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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的女孩？
呵呵……
裴旷笑，很苦，很涩，带着没有希望的无奈。
“你是在安慰我吗？”摇摇头，他躲开纪苡安的视线，用佯装的玩味隐藏自己的狼狈。
“如果你觉得是就是吧？”垂眸，纪苡安淡淡地弯了弯唇，挤出一朵低落。
看着她的样子，裴旷的心隐隐揪痛。
下意识地伸出手，他将她揽进胸膛。
“阿旷哥……”纪苡安错愕，但是，却没有挣扎。
“苡安，答应我，一定要快乐……”深深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裴旷在她的耳边轻语。
点点头，纪苡安的眼眶红了红，她知道这是他决定放弃的预告。
冰冷的月色，照着相依的两人，没有温暖，没有浓情，这个拥抱，仿佛离别前的仪式……
云冽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来由的，胸口有种陌生的酸意。
萧蕊站在他的旁边，将他每一分的表情尽收眼底。
真的只把她当作朋友吗？
萧蕊笑了，敛眸，她将心碎悄悄埋起。
良久，裴旷松了手，抬眼，他瞄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影。
“安安，我们可以回家了吗？”见状，云冽羽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纪苡安身边，不着痕迹地隔开了她和裴旷的距离。
“回家？你和他住一起？”询问地望着纪苡安，裴旷的眼底有丝异样。
“他是我的邻居。”纪苡安实话实说。
“邻居？什么时候的事？”裴旷如遭雷击，有些不敢置信。
“就是两个月前……”
“……”裴旷没有说话，他看着云冽羽，眼神复杂。
“安安，我肚子好饿，我们快点走啦！”将裴旷近似杀人的视线直接忽略，云冽羽拉起纪苡安的手，催促道。
“呃……”纪苡安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下意识地移向裴旷。
看着她的样子，一股无名火在云冽羽眼底燃烧。
“安安，我们走！”无法再待下去一秒，云冽羽直接拖起纪苡安便走。
“那个……云冽羽，你等一下！”纪苡安蹙眉，试着抽回自己的手。
“不要！我肚子饿死了！再不走，你就要替我准备棺材了！”不理会她的抗议，云冽羽越走越快，纪苡安快要跟不上了。
“那你先走好了，我和阿旷哥……”她和裴旷还有话没有说完……
“不行！我现在肚子很饿，万一我一个人走，饿昏在路上，就没人理我了！”云冽羽有些语无伦次，紧紧拽住纪苡安的手，他莫名地感到气闷——阿旷哥！阿旷哥！那么肉麻的称呼亏她叫得出口！哼！
敏感地嗅出他的怒焰，纪苡安感到有些困惑，但，她识趣地没有开口问。
夜色下，裴旷愣愣地目送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半天无语。
“我们也走吧？”叹口气，萧蕊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神，裴旷沉默地点点头，转身，他选择了一条和“她”背道而驰的路。
唇边露出一丝了然，萧蕊提步与他并排而行。
“想不想去喝酒？”走过一段距离，萧蕊忽然来了兴致。
“你说呢？”挑眉，裴旷似笑非笑。
“看来，我们总算有了一点默契了。”吐吐舌头，萧蕊莞尔。
月色，静静地流淌，小径上，两组相异而行的人影向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没有人去注意，
也没有人发现，
在他们选择分别的那棵梧桐树下，
那抹燃着熊熊恨意的……
红色影子……
云层又开始聚集，一场风暴似乎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