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1 / 1)
天才微亮,书房安歇的蓝莫从已经起了床,正穿着衣服,门外亲兵报:“夫人来了。”
蓝莫从手没停下,只点了一下头。蓝夫人一身清爽打扮,手中托着早点,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施礼:“见过将军。我亲手熬了粥,将军来吃早饭吧。”
“你我老夫老妻的,不必这些虚礼。”蓝莫从并不理睬蓝夫人。
蓝夫人看蓝莫从一双大手一直缠绕在颈下的一粒小扣子上,终于不忍,走上前来,帮蓝莫从系扣子。
一双眼睛只盯着蓝莫从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却没来由地悸动,看了看乱糟糟的书房,说:“将军,我知道你公事繁忙,但是你一个人在书房夜以继日,没人在身边照顾,总是让妾身不太放心。不如还是搬进内院吧,吃穿由妾身亲自打理,更方便些。”
蓝莫从站着不动,等蓝夫人把扣子系好了,抖了一下衣服,冷笑说:“我身边倒有几个小丫头,原本好好的,你偏生把她们打发了。”
蓝夫人脸一白,强笑道:“她们粗手粗脚的,我不放心。”
“我看你担心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蓝夫人的位置吧。”
“将军,你何出此言?我,我是真心为你着想的。”
“府里的事你少费心吧。你可是金枝贵体,别累坏了身子。我还有事,”蓝莫从一拂袖子,竟自出门。
蓝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只气得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想着自己低声下气来给他送早点,他却无视自己的一番情意,越想越怒。
看一眼桌子上的小菜米粥,白玉碧绿相间,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讽刺,走近前,一伸手掀翻托盘,粥菜洒了一地。
蓝夫人眼圈发红,怔怔地蹲下来,捡着地上的碎片,和着一滴一滴的清泪,眼前模糊,只觉得手指一痛,纤纤玉手上已经冒出了红珠。终于忍不住,抽咽起来。
蓝莫从骑了马,只身一人去了郊外。
绿树掩映间,是一座小寺院。
蓝莫从下了马,把缰绳一甩,拍拍马,说了一声“自己去吃草吧,我就在附近转转”。
那马久通人性,溜溜达达去了森林深处,自去找水清草肥之地。
蓝莫从进了寺院正门,小侍者忙施礼:“蓝施主,请随我来,方丈在做功课,请在禅房稍候。”
蓝莫从边走边问:“昨日京城可有人来?”
小侍者回答:“前日丞相府派人送了一封书信来。”
蓝莫从哼了一声,没说话。穿过曲廊,进了后院的一间禅房。
小侍者奉了茶,退下,只留蓝莫从一人。这是方丈的书房,桌椅等家具简单,墙上挂着一幅张良取履的画。
蓝莫从背着手,静静地站着看着那幅画出神。一盏茶的功夫,进来了一个胖大的方丈,面容慈祥,一双眼睛,极具精神。双手合什,对蓝莫从道:“有劳施主久等,老纳有礼了。”
蓝莫从转过身来,说:“不敢不敢,是莫从打扰了方丈清修。”
两人分宾主落座,方丈道:“今日请施主前来,是为了一封书信。这是前日丞相派人送来的书信,言辞恳切,希望将军能以国事为重,尽早回京,为圣上分忧。”
蓝莫从接过书信,并未拆开来看,只望着方丈,说:“莫从不才,只是一个粗笨的军人,这忠孝仁义,我说不上来,但只有一件,我心里清楚的很,那就是为民纾难。一个国家,先有民,后有有君,先有国,后有家。但是,我绝不成为任何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
方丈道:“将军为人,老衲略有耳闻。这次圣上举动的确有些过分,但为人臣子,岂能指摘天颜?”
蓝莫从打断了方丈的话道:“当年佛祖舍舍身伺虎,莫从佩服之至,只是人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我绝不轻易被旁人左右。别人说什么,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且随他们。”
方丈站起身,双手合什,道:“老衲执见,还望将军见谅。”
蓝莫从哈哈一笑:“方丈是世外之人,得道高僧,况且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莫从佩服得很。”
方丈叹了一声道:“前尘往事,过眼烟云,只因老衲受过丞相恩惠,所以……”
蓝莫从挽起方丈的手臂,一笑,打断他道:“方丈,你这茶不错,不知是什么茶?”
方丈道:“不是什么名茶,是我前年游历的时候在一座无名山上采摘,用冬日梅花瓣上的雪煮沸沏成。将军若是喜欢,拿些就是了。”
蓝莫从道:“讨扰讨扰。”
二人说些闲话。
外面,宛茹一人上山,前来散心,求佛,许愿。
是张妈劝她不如拜拜佛祖,求得一男半女,也好堵住村子里的闲话。
宛茹不信这些。
但洛大妈听了张妈的话,却非要置办了香火,让宛茹去寺院进香。
宛茹扭不过,只好挑了个日子上山。看了一回寺院的佛像,上了香,也跪下来拜了两拜,闭上眼,自问:“我许什么愿呢?”
有些茫然。
求子嗣吗?上一次徐大夫下了论断,他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名医,他做了结论,想必没错,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佛祖能更改吗?如果佛祖有这无力法力,岂不人人都活得非常容易了?
那么,求父母身体健康,求姐姐婚姻幸福,求云天少年得志,求公婆身体健康。
心意已定,双手合什,默默许了愿,俯下身子,虔诚地磕了两个头。
如果可以保得身边亲人平安,我愿意相信佛祖。
蓝莫从自院内出来,和方丈告别,无意中眼风一瞥,居然见一年轻女子跪在蒲团前磕头,那一袭蓝色衣衫,单薄的背影,头上那枚玉钗,竟然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眉头微皱,心里思忖,是哪个?
这时宛茹起身,挎着篮子出了门,目不斜视,自顾自往山下走。
蓝莫从忽然醒悟:这不是林珺的表妹,叫宛茹的小女子吗?她怎么独自一人上山?
出了门,吹一声口哨,那马自深处跑来,停在眼前。
蓝莫从牵了马,因闲着无事,不远不近地跟在宛茹身后。
这山离宛茹家不远,也就几里地。
她一个人缓缓下山,听着涧间流水,绿树野花,心里也悠闲自在。忽而采一朵野花,放在手心欣赏一段时间,然后别在树枝上,远远地望望,微笑离开;忽而看一只枝头奇鸟,目不转睛,出神发呆,许久才怅怅离去。
像个孩子,却是一个忧郁的孩子。
渐渐人烟多起来,蓝莫从骑了马想离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要护送宛茹下山回家。也许,是她那层伪装的坚硬更让人容易触摸的到她的脆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