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九重宫阙,骨肉相逢刀剑间(1 / 1)
“原来是南宫公子,老夫失敬了!”陆十作揖道。
一直都知道她们赵家在各处都有宅院,平时爹出门谈生意都是落脚在那些地方,可是赵念水从小到大除了去拜祭娘会落脚络城外,基本不曾出过念水山庄,对于那些庭院了解的也是少之又少,这次的波痕苑倒让她对自家的财力有了个深入的了解,虽不是十里一亭五里一阁,也是亭台楼榭,样样俱全,烟波浩渺的湖面倒映着四周的红墙,仿若水神也敷上了胭脂红,煞是美丽可人,沿岸高垂的杨柳借着东风放肆的吐露飞絮,那一派□□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哪里是墙外那喧声四起的街景可比,又哪是城外那满目凄凉的荒村可比!眼前的风景让赵念水心烦意乱!不过身后那一睹爬满枝蔓的石墙倒是吸引住了赵念水的注意,湖边怎会立这么厚的一块石壁,这看上去与这风景有些许的不协调,以爹的审美观为何会允许如此败笔的存在?虽然疑惑,却并未深究!
“陆叔,赵氏在黎城有多少产业?”一行人在客厅坐定,南宫浩旻饶有兴致的品尝着新到的铁观音,赵念水落座在主位上,面露忧色。
“赵氏的产业遍及全国,在黎城有客栈十家,米铺十家,绸庄五家,青楼一家,兵器坊一家,另还有一家钱庄和一家当铺,你问这些干什么?”陆十猜不透赵念水的心思,不过南宫浩旻却对她的想法早有意料,这下听她问起产业,不禁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那刚刚尝完好茶的嘴唇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现在外面饥荒严重,哀鸿遍野,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朝廷既然不肯拨款救灾那我念水山庄就来替他做回好人!”提及朝廷赵念水就有股难言的苦涩,吐之不出又咽之不下。
“水儿,这……”陆十已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禁出声阻止,不料却被赵念水止住了。
“陆叔不必多言,我知道您想说什么,这事我自会向爹交待,您照做即可,十家米铺留一家备用,其余九家全部开仓济民,当铺里百姓当的东西不计当款,悉数退还,另外百姓留在钱庄的欠条凭据一律烧毁,永不重提,钱庄里的现银也先拿来接济百姓,情况紧急,杨护卫与慕儿也一同操办,不得有误!”
赵念水态度如此坚决,陆十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照做,只是日后小姐该如何向老爷交待,陆十替她担心!
“赵姑娘果然慷慨,你这一出手可是大手笔啊!”南宫浩旻款款道来。
“饥民如此之多,再不开仓济民他们就会闯入赵氏,到时候损失的可就不止这些了!”赵念水淡淡的回答。
“赵姑娘顾虑的怕远不止此吧?”南宫浩旻邪邪的微笑。
“那你觉得我还顾虑了些什么?”赵念水一如既往的对他冷冷淡淡。
南宫浩旻一个华丽的转身,对着窗外年年如旧的□□道,“古有冯谖为孟尝君薛地买义,今有赵念水为南宫浩轩黎城买名!大哥有红颜知己若此,死而无憾!”赵念水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能将自己的心事一语道破,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来,那长长的睫毛下镶嵌的那双眼睛,仿如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其中有藏不住的意气风发,甚至有点点外泄的野心,赵念水一时错愕,竟分不清眼前站着的到底是寄情风月的南宫浩旻,还是野心勃勃的南宫浩轩!
兴许是发觉自己一直在看着他,南宫浩旻也微微侧转头盯着她,这张脸孔,那么的纯真无邪,那么的夺人心魄,这样的女子本该在菱花镜前慵懒的涂脂描眉,在落英群中捧一片枯叶伤春早逝,在潺潺细雨前执一缕相思凭栏远眺,奈何上天要让她才高八斗,不安闺阁,只此也便罢了,偏偏又生得一副好心肠,看不过一点疾苦!这样的女子,生在乱世,可以祸后主殃黎民,生在治世,可以助君王理天下,眼看天下将乱,等待她的又将会是什么?
“爹既然有意与王爷合作,就算我不出手赈灾,爹也会安排人开仓济民,我不过是为爹解忧罢了,你不必联想过多!”的确,这么好的机会收买人心,爹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赵念水不承认,南宫浩旻也只得摇头叹息,但是他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他清楚赵念水对南宫浩轩的感情,不承认却不代表不喜欢,就像有些感觉,说不出口它却确实存在!
在波痕苑呆了一晚,第二天赵念水便继续往帝都赶,陆十也不好强留,只是那慕儿一心想与赵念水齐走,可赵念水偏偏要她与杨暮寒一道处理赈灾之事,脱不了身,不过天意总是难测,很多东西,失之东隅必收之桑榆!
车马接踵的官道上,两骑千里马飞过,扬起尘埃阵阵,帝都的繁华已隐隐在目,这些日子望眼欲穿的宫阙就在不远处,赵念水却扯住了缰绳,那个地方,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触及!
“怎么不走了!”南宫浩旻也停了下来,看向端坐在马上的赵念水,她内心的挣扎他是看不到的!
“我怕!”那略带哭腔的声音让南宫浩旻的心猛的一震,强势如她,倔强如她也会感到害怕,长久以来她一直恋恋不忘的帝都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让她舍之不能,却又不敢接近一步!
“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南宫浩旻将马儿靠近,伸手握住她的十指,她真的在害怕,那手心的凉如同冬日里的冰块,让人倍感寒冷,可却又触手即融!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她的手心在慢慢变暖,只是他看不到她的心是否也在一点点融化!
也许那份痛真的太过沉重,重得需要另一个人来分担,赵念水竟然没有从他的手中抽离,甚至有那么一个片刻她是希望被他温暖的,只是她分不清那个人该是他还是他?
帝都的繁华果然非比寻常,就连湘城也与之相差甚远,赵念水与南宫浩旻若不是长相出众,凭那一身衣裳想是不可能与众不同的,街头走过的人不是王子皇孙就是达官贵人,就连平常百姓也是个个穿金戴银,凭着帝都的这份气派,谁能想到边境各处饥荒连连,饿殍满地?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堂堂姚王朝!”南宫浩旻望着一家朱门前正品尝美味的看门狗冷冷说道,那语气,几分嘲讽,几分得意!
赵念水深吸一口气,不予理睬他,却不得不认同他的看法!一个王朝到了这个地步已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赵氏客栈在帝都有五处分栈,赵念水这次依旧落脚在自家的地盘。
“你要去哪里?”夜已熟深,天已黑尽,南宫浩旻挡在一袭黑衣的赵念水面前,自从进入帝都,赵念水便一直心神不宁,南宫浩旻不得不时刻注意她的动静。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挡在一个姑娘家的房门口成何体统?”赵念水没料到一打开门就被他拦住了。
“浩旻只是担心赵姑娘的安全,这么晚了赵姑娘这身装扮是想上哪儿去?”虽然褪去了高雅的丝绸衣裳,眼前的人儿却还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韵!
“我不过是去见一个人,你不要挡着我!”
“什么重要的人非得半夜三更会见,还得穿得如此隐秘?”南宫浩旻穷问不舍。
“这是我的事,你无须多问!”说罢赵念水推开一旁的窗户,纵身跃了出去,随即施展轻功,眨眼便消失在帝都沉闷的夜色中!
宫城中今夜灯火辉煌!宫城中其实夜夜灯火辉煌!赵念水越过静如死水的护城河,暂时的迎风立于宫墙上,这个宫殿,她需要好好的观摩一番,这个带给娘一生悲凉的人间地狱,锁住的是娘最美又最可怜的青春往事,驱走的是娘才刚开始的人生,那个最恨又最不能恨的人此刻应该正在哪宫妃嫔的温柔乡里营造美梦吧,怕是早已将娘抹掉出记忆!
黑影总是可以和黑暗融为一体,赵念水沿着几座殿宇飘过,那些巡逻的守卫却丝毫未觉,虽然在帝都的这几天已经从市井将皇宫的地形弄了个痛彻,但她却不知道今夜他宿在何处,正想抓个太监盘问却听得下面半句惊声,原来今夜擅自闯入宫禁的不止她赵念水一个!
“来人啦,有...”那人话未说完就被止住,看样子是被挟持了,赵念水嘴角微翘,来人怕是也不简单!
“你若是敢出声,我的剑可就要更进一步了!”搬走三块瓦片,里面的一举一动赵念水看得清清楚楚,刺客正将剑架在那人脖子上,只是她的位置正好在他的头顶,看不清他的长相,那刺客也是和自己一样,一身夜行衣并且蒙面,看不清面容,只是听那声音却有点熟悉。
“皇上,奴才在,您有何吩咐?”门外的太监闻言出声。
皇上?是他,是他!两滴清泪由眼角凄然滑出,心在那一刻骤痛!
“没事,没朕传召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你想怎样?”虽然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说出来的话却听不出一点畏惧之意。
“想怎样?哼!想取皇上的人头来祭我庄家上下一百二十三缕冤魂!”
“你,你是庄斯年的后人?”
“不错!”那握剑的手向内紧了紧,他的脖颈开始渗出丝丝血迹。“你这个昏君,当年若不是你不问青红皂白下旨诛杀,我庄家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既然是庄家的后人,那朕也死得其所,当年是朕糊涂,误信了皇后的谗言才使得若水含恨而终,更波及到庄将军一家,今日你杀了朕,朕无话可说,就当是朕对庄将军的交待,也是对若水迟来的忏悔,你动手吧!”
他提及娘了,他并没有将娘忘记!他不能死,他还没给我个交待!
剑在入喉的那一刻被暗器打偏,随之片片瓦当洒落,另一个黑衣人从空中盘旋而来,庄蒙少提剑与之交锋,愤怒已使他失去理智,明明一剑就可以杀掉的仇人却被她救了,因此下手毫不留情,而赵念水却因为他是庄将军的后人而处处忍让,不主动攻击,只避其剑锋,不料庄蒙少出手太狠,一剑刺中她的右臂,接着挑开了她的面纱,令庄蒙少痛心的是被自己刺伤的竟然是自己日日夜夜思念不已的姑娘,梦到过千万种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料到真的相遇时会是如此境况,忙收回剑身,不再动手,而此时禁卫军也闯了进来,庄蒙少一把扶住她飘出窗外,看看身旁的人儿,正泪眼朦胧的回望着那九重宫阙,这一剑真的刺得很深,深得连他也在痛!
“谁都不许放箭!”成群的弓箭手对着空中的刺客欲放矢,皇上却出令禁止,“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朕不想追究!听到没有!”是她吗?她不是死了吗?可那张脸明明就是她的!她为何看着朕哭?她跟若水究竟是何关系?
庄蒙少带着赵念水一路急奔出了皇宫,“赵姑娘,你忍忍,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你是何人,怎知道我姓赵?”赵念水不解。
“是我啊,赵姑娘!”庄蒙少扯掉了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