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章（1 / 1）
棠绯面见郭嘉一事，尽管没有大声张扬，但事情的风声仍是悄悄的，在背地里蔓延开来。
而这等大事，“自然”亦传到了他的耳里。
荀彧处理完了尚书台的公文后，像是发狂了似的，赶到了棠绯的居所。
棠绯见他来到，好生欢喜，赶忙要身旁的宫女准备茶水，她要与荀彧好好品茗。
一旁的宫女望了急忙赶来的荀彧一眼后，微微摇着头后退下了。
“你怎么来了？”棠绯满脸堆笑，搁下了琴谱，绕到他眼前来。“欸？你喘着呢，还流着汗……”她执着香帕，向他递了过去。“什么事这么急？”
荀彧拧着眉，心底烦乱不堪，没接过帕子，只是拱手行礼。“微臣今儿个来……想……”他看着棠绯，一句话哽在喉间说不出口。
“想？”棠绯也不恼，只是收回了帕子，搁在心口处，“令君是想……”她淘气的眨了眨眼，尽显妩媚风姿。
她似乎心情很好，还有心思寻他开心。
荀彧有些尴尬的转开视线，“想……与殿下确认一件事。”
她笑了，乐不可支，却是不急着问话。“好，你想说什么我都听；先坐着歇息吧。”她引着他到桌案来；而宫女手脚麻利，将火炉跟茶叶都拿了过来。
“来，令君闻闻，这是本宫从陛下那儿拿的珠兰花茶，香气浓郁芬芳；本宫原本还想找机会与你一块儿尝尝，却不料你今儿个自己上门了，如此正好。”
她点着火炉，准备将水煮滚；荀彧望着她那手熟练优雅的动作，犹豫着不知该何时开口。
她倏地抬起眼来，彷佛心意相通似的，“你瞅着我，是不是正挑拣着时机说话？”
荀彧摸了摸鼻子，“果真什么也瞒不过殿下。”
她笑吟吟的摆了摆手，往身旁瞥了一眼，发现身旁的宫女们还逗留在旁边不肯走；棠绯于是低头轻咳，宫女们妳看我我看妳，终是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厅堂内徒剩两人独处。
“这些ㄚ头片子，跟我久了，好的不学，倒是耍赖的功夫越来越娴熟。”
荀彧微微一笑，“这叫忠心护主。”
“别管她们。”她耸了耸肩，“文若今儿个找我，想弄清什么事？”
打从她赠了他玉麒麟后，两人私下相见，她便称呼他的字，也不再以“本宫”自称。
只是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声“棠绯”，却似乎还是求之不可得呀。
他低下眼来，望着那烧得炽热的火炉，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听说……殿下与奉孝见过了面？”
棠绯听了有些惊讶，“是如此。你从哪里知道的？”
“从陛下口中。”他望着眼前那张艳绝无双的容颜，眼神倏地复杂了起来。
原来这件事情是真的。陛下之所以将此事亲口告诉他，无非就是想给他一个警示吧？
想到好友不仅主动向棠绯求亲，而且甚至还受了她的召见，荀彧心底只觉得像是千万只蝼蚁啃咬着，又痛又麻，难以忍受。
他的好友真看上了棠绯么？为此，他并不感到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中的事。棠绯光彩夺目，是个男人又怎能忽视她？尤其她还是破天荒的受了郭嘉一句称赞，足以证明她的才智，亦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只是，郭嘉应该知道，棠绯与他两人之间的情意。荀彧敢说，放眼天下，最清楚的，或许就是这位好友至交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堂而皇之的向棠绯求亲呢？
荀彧虽觉得纳闷，也感到难以接受，但自己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私心作祟。郭嘉这么做，一点错也没有。
撇开私心而论，郭嘉虽然高傲，说起话来亦是直截了当、不留情面，但对上自己心底认可的人，他能够为至交两肋插刀，确实是个重情义、守然诺的男儿；全端看他认为此人值不值得让他用上真心相待。棠绯要是过了郭嘉心头那一关，定能让他捧在手心疼惜不已。他一定会好好待她，让她幸福的。
然而，荀彧却不愿意，看见棠绯与郭嘉结合的这一幕。
她是他放在心上爱之、重之的红颜知己，论情，他恨不得将她牢牢绑在身旁，与他寸步不离。
可惜，他不能这么自私。
棠绯年纪不小了，若再不出嫁，定要引来众人非议；而郭嘉年近三十，依然孑然一身，身为他的好友，当然期盼他能抱得美人归……
又是一桩令他好生矛盾的事儿。荀彧心底苦涩，难以言喻；为何总叫他遇上这等难事？
棠绯敛起笑意，蛾眉轻扬，“陛下这番用心……莫不是真想把我给嫁出去了。”好个“陛下”，故意将这消息透漏给荀彧知道，就是要他知难而退，死了这条心；她也好放心的去嫁郭嘉。
“殿下。”荀彧望着她，一颗心提得老高。“妳的决定……如何？”
棠绯不由得想起那白发男子自信，却又坚定不移的话语。
无妨！
他是认真的。他真的喜爱她，不管如何都想迎娶她过门；她刘棠绯该说是幸运吧？居然能得这两个才智卓绝的男子倾慕，并且真心相待。
“我心底还没个主意。”她微微一笑；手边的茶水已然沸腾，将沸水倾注于壶中，案上一时间逸散出袅袅花香、茶香，足以叫人心神安定，浑身舒畅。
荀彧也笑了，笑得有些失落。“奉孝他……还真是幸运。”就算棠绯到最后没真选择郭嘉，荀彧依然觉得他好生幸运；只因自己打从一开始便无法堂而皇之的争取棠绯。
他没那资格。
“我说，文若呀。”玉手端起壶来，给他满上一杯香茶。“怎么这年头恁地奇怪，为什么人总是拿自己没有的，比别人有的；这不是注定一败涂地的么？”
“那位郭祭酒是这样。”她睐了他一眼，笑得清丽优雅。
“你又何尝不是呢？彧。”
彧。一声“彧”，唤醒了荀彧的记忆。他下意识的抚上自己心口，那枚玉麒麟，依然完好的在他心上，热烫着。
“我的心依然在你身上。”她捧起茶碗，柔柔的望着他。“即便我最终还是要到另一个男人身旁；你要相信，我一直在你心口上。”
“棠绯……”荀彧一瞬间，豁然开朗。他看着那清澈茶汤，忽地笑了。“我明白了。”
他觉得郭嘉幸运，殊不知……郭嘉也羡慕着他啊！
“这声‘棠绯’悦耳极了。”棠绯芳心微颤，唇畔上又是一朵艳绝笑花。
荀彧尝了一口，觉得香味浓烈，但口中味道却是这般清新淡然。他端正起坐姿来，正视着她道：“棠绯，听我一句。”
“你说吧。只要你喊我的名，我都愿意听。”
他莞尔一笑，而后开口。“撇开我的私心，我必须认真的说……奉孝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棠绯瞅了他一眼，笑容微敛，“哎，我知道。他那天过来表露心迹，我看得很明白。”
“只是……我还没个主意，让我好好想想，再决定该怎么做。”
“棠绯……”荀彧原本还想再说，但在看见她那脸愁苦模样后，到口的话是又吞了回来。
她的心底，应该还是在拉扯着吧？他没问出口，可他明白，他猜了个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