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凫茈粥（1 / 1）

当我再一次推开他的房门，走到他床边时，发现他的状况比刚刚更糟了。被子被他踢到脚边，领口也扯开了，而且全身都是汗。这样下去，他非烧糊涂不可。

我从瓶里取出两颗药丸，送入他口中，然后给他喂了一杯水。又用手绢擦拭他脸上、颈上的汗，为他重新盖好被子。待这些都处理妥当后，我离开正房，向院内东侧的厨房走去。

他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又挨了打，等醒来一定会饿的，我想为他煮点粥。

进了厨房，我点燃灶边的小灯，昏黄的灯光打亮了灶台。我从米缸里舀了半瓢粳米，快速淘洗两遍后，放在一旁浸泡。期间，我看见灶台一角有几个凫茈（古称凫茈，即荸荠），便打算做凫茈粥。

我点了灶下的柴火，待水烧开后，将米加入锅中，改小火慢煮，又开始动手处理凫茈。我将几个凫茈洗净去皮后，切成小块，放在一旁。由于我的身体只有六岁，身高也只比灶台高出一些，因此，做这些事时，我都不得不踩在板凳上。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我掀开锅盖，粥已有六七成熟了。放入凫茈块，我又拿长柄木勺搅拌了一下，然后，重新盖上锅盖。

待粥煮熟后，我将其盛入瓷盆里，又取了一只小碗、一把瓷勺，将它们一起装入食盒内。然后，我提着食盒向正房走去。

我刚推开门，就听见内室的他低唤道：“是谁？”

我没有马上回答，提着食盒走进内室。

看到我，他显然很震惊，脱口道：“是你？”

我点点头，将食盒放下，取出里面的瓷盆和碗勺，然后转头看向他，道：“我过来看你，见你发烧了，便给你服了两颗退烧的药丸。”

闻言，他有些愣愣的。莫不是真烧糊涂了吧，我在心里猜想。

我盛了一小碗粥，走到床前，道：“我煮了点凫茈粥，能清热去火的。你吃点吧。”

他双眼盯着盛粥的碗，只是不说话。

见他没反应，我只好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递向他唇边。

他下意识地张嘴，将那勺粥含进嘴里，然后，咽了下去。

之后，我看他丝毫没有接过碗，自己吃的意思，只好一勺一勺地喂他。不过，他吃得很快，一小碗粥，不一会就见底了，许是真的饿了吧。

我端着空碗，问他是否还要再吃点。他看着我，点点头。他的眼神好奇怪，不是平常的寂寞忧伤，也不是练剑时的专注，只是给我一种感觉，好像他很专心很专心地在看着我，就像要把我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我想，他真的饿坏了。算一算，我一共喂他喝了五小碗粥，整个瓷盆都见底了。最后，我问他，饱了吗？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伸手抚了抚他的额，没那么烫了，又为他换了一次额上的脸帕。

我帮他掩好被子，对他道：“你把被子盖好，别再踢掉了，捂一身汗，估计天明醒来时就能退烧了。”

他整个人掩在被下，只露出脑袋。此时的他，哪还有平时那副连家少主的严肃模样，让人看了只会联想到受伤生病、需要人照顾的小动物。

他看着我，点点头，说好。

现在，丑时（凌晨一点）已过，我对他道：“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他的声音有丝不自然。

我察觉到了，想了想，生病的人需要照顾，而且更害怕孤独。我叹了口气，道：“你安心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说完，我端了凳子，坐在他床边。

他微皱的眉心舒展开来，然后，安心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