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四章 一副棺材(1 / 1)
“臭书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魈重重地将铁钥匙往桌上一摔,那架势,巴不得将整间房子都拆了。
“为什么背着本少去见唐英!这钥匙他为何会给你的?!”
面对关魈这座喷发着万丈怒火的“火山”,柳三三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简直像极了一座千年冰封的“雪山”。
这一座“火山”,一座“雪山”,可是难煞了夹在中间的胖头二。劝也不知该从何劝起,只得站在一边不停地擦汗:“老大,你稍安毋躁,稍安毋躁。听柳姑娘慢慢解释嘛。”
没想到柳三三却回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拿到了就是拿到了。她不想再去谈论有关唐英的任何事。
可关魈却不这么想。他最抓狂的,就是柳三三什么都不说。
他猛捶了下桌子,震得桌角直颤:“好!你不想让本少管,本少就再也不管了!”
说完,怒气冲天地跑了出去。
胖头二百般无奈地摇头挤笑:“柳姑娘,老大他就这个脾气,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柳三三怎会不了解关魈的臭脾气?
她偷偷卷起袖角,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臂,又回头望向那个站在屋外,正挥刀砍树的背影,心里面忍不住涌起一丝酸楚。
“你是不是关魈最好的兄弟?”她突然问道。
胖头二睁大眼睛,很是不解:“当然是了。柳姑娘何出此言?”
柳三三又问:“那你说,以他的性格,要是我死了,他会怎样?”
胖头二原本就张得很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更圆。等他瞥见柳三三左臂上的黑线时,这才明白过来。
“老大他……一定也会活不下去的。”他沉声道,“柳姑娘体内的毒,当真没有办法解吗?”
“如果我师傅还活着的话,或许可以……”她微微叹息。一想起苦神医,心里面更是凄凉。
臂上的黑线,已经从掌心延伸到了手肘上方。一旦抵达心脏,必死无疑。
杨之涣是个擅用奇毒的人。用来控制“刺鬼”的“香尸草”,本就是奇中之奇了,而现在手上的这条黑线,柳三三更加找不出任何头绪。
她扶额沉思,如今,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
“无字门近来可有何动静?”
胖头二摸了摸油光光的脑袋:“据我观察,唐英并不太去无字门。倒是那个石易平,俨然成了门主的样子。对了,我画了副他们的布局图。”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展开摊在了桌上。
惴惴不安地瞄了眼屋外,又道:“——要不要叫老大进来,一起看看?”
“不用。”柳三三攥紧了扇子,“这事不能带他。”
“就你和我?”胖头二既吃惊又担心,“我倒也罢了,可柳姑娘你不会武功啊!到时候真要打起来的话——”
“谁说要打了?”柳三三扬眉,“无字门高手如云,敌众我寡,只能智取。”
她拍拍玉扇,扯起不冷不热的一道笑:“——我要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地将人送到我们面前。”
新月如钩,伴着一颗孤星,低低垂在天幕里。乍一看,让人以为触手便可摘下。
无字门内一片死寂,连个虫鸣声都没有。似乎一切活物到了里面,都变成了死的。
就在这样一个毫无生气的夜里,这样一个阴气森森的死牢门前,幽幽冒起了一团白烟。
从墙根处渐渐弥漫、扩散,越来越浓。呛得守门人不停咳嗽。
“不好啦——咳咳!着火了!”
呼叫声刺破夜空。死牢前顿时人声鼎沸起来。也不知从何处一下子蹿出许多条人影,在浓烟中来回穿梭、搜寻。不一会儿,便找到了所谓的“火源”。
原来,只是一只□□而已。
“石大人,你看——”
浓烟渐渐散去,石易平头戴黑帽,蜡黄的脸上死气沉沉,好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
他斜睨了眼旁人递过来的烟筒,凝眉深思。
这把戏已经连使了三夜了,每次都只是抛下一支烟弹便走。那人的目的究竟何在?
是示威?是混淆视听,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想要劫狱?
“石大人,这件事要不要禀报门主?”旁边有人怯怯地问道。
“不必。”石易平语气生硬,“皇上既然将鬼面人交给我来处置,就不必麻烦门主了。”
一听到“皇上”两个字,周围人都不再有任何异议。
无字门内人人皆知的一个事实——鬼面人是由唐英擒来的,功劳却教石易平全占了去。皇帝的用意,显而易见就是为了要架空唐英,让他有名无实。
向来八面玲珑的唐大人何故得罪了当今天子?
没有人知道。就连石易平自己也不知道。
他厉色环顾了下牢门口,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再多派些人手看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动!”
然而,这次想不动也难。
隔夜,无字门里真的起了火。火源起于史料库,幸得发现及时,未及蔓延。
第二夜,居然又发生了相同的事。这一回,史料库与死牢两头都着了火。作案者的胆子似乎愈来愈大。
到了第三夜,无字门已是重兵自守,草木皆兵。但即便如此,仵作房里还是失窃了一具尸体。
今日偷的是死人,明日保不定偷的就是活人。
这一下,石易平再也不能不动了。
第四天的深夜,从死牢内拖出来一副棺材。由四个头顶红缨小帽的差役护送着,装载上了一辆简陋的木车上,朝着城外缓缓而行。
月光如水,夜风似剑。脚下的道路蜿蜿蜒蜒,崎岖不平。车轱辘时不时被砂砾磕到,咕咚咕咚响个不停。
声音虽小,但在这样宁静的夜里听来,却尤为扎耳。
走在最前头的“红缨帽”不禁回头抱怨道:“稳着点!就你们这样推车的,还不把整个江宁的人都吵醒了!?”
车轱辘声突然停了下来。从木车后面奔上来一个高高胖胖的差役,红缨帽沿遮住脸,只听见憨憨的笑声:“爷息怒,息怒。喝口水歇会儿。”
边说,边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只水囊。回头又抛了另一只给其余几人:“大伙儿也都歇歇再赶路。呵呵,这大半夜的运个死人,兄弟们不容易啊……”
凉茶入肚,火气立刻消了大半。领头的“红缨帽”抹抹嘴,打量起胖子来:“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胖子嘿嘿笑着弯腰点头,帽子不知不觉拉得更低。
“歇完了,就快些走!石大人吩咐了——”说话的人忽然顿住,放眼回望,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怎么多了两个人!?
从无字门出来的时候,自己明明只带了三个小差的,此刻却变成了五个!
而且,那三个差役早已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他的眼角忽然瞥见棺材边站着的第六个人——
头戴红缨小帽,目光如冰锥般,牢牢地盯着他。白玉雕花的扇柄,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打在手心上。
等他数到第三下的时候,腹部突然感到一阵绞痛,脑子随即空白——
“你……水里有……”
“毒”字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他便也倒了下去。帽子歪在一边,露出一张不甘心的脸。
“柳姑娘,你的办法还真是不费一兵一卒。”胖子摘去帽子,走到棺材边,道,“不过——你真的确定,这里面装的就是鬼面人?”
柳三三道:“石易平生性谨慎多疑。我们三番四次地在无字门内滋扰生事,他一定不会放心再将鬼面人继续留在那里。而要转移这么一个要犯,必然是做得越不起眼越好。你说,无字门里什么东西最不起眼?”
胖头二想了想,忽地一拍脑袋:“——死人!”
“不错,就是死人。”柳三三用玉扇敲了敲棺材板,“而且,这棺材并没有被封死。我敢肯定,里面装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好!那我们现在就带他回去见老大!”
就在胖头二伸手想要开棺的时候,从他的背后倏地飞来两颗石子。
一颗击在他的手背上,另一颗,则生生地将棺木打穿了一个洞!
“什么人!”他忍痛,转身护在车前。
黑沉沉的夜幕下,站着一个绿衣老者。耸肩似鹰,目凶如豺,那表情,好像恨不得将人吃了。
他两眼阴沉地扫向柳三三,命令道:“三儿,你过来!”
柳三三紧紧攥着扇子,低声对着胖头二道:“你带着棺材先走。别管我。”
胖头二犹豫了片刻,最终咬牙点了点头。推起车,飞快地向前方奔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绿衣人脚尖略点地面,翻身要追,却被柳三三挡在了面前。
“三儿,让开!否则别怪爹不客气了!”绿衣人怒道。
柳三三面色僵冷:“程帆老师,是不是也是你杀的?你假装被‘刺鬼’追杀,向他求救,躲在程府水池下的铁牢里。随后又施苦肉计,与你的手下上演了一出绑架剁指的好戏。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说出铁盒里秘密。是不是这样?”
“没错。这个叛徒,当年竟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刺鬼’,独吞宝藏。早就该死!”
柳三三沉默片刻,咬唇又道:“你与杨之涣勾结,也是为了宝藏……我不明白,我们柳家什么都不缺,你为何还要……”
三小姐每揭发一字,心里的血便流个不停。心目中的慈父,原来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唯利是图的一个人。
“宝藏?”柳老爷冷冷笑道,“你可知这宝藏真正的名字,叫做‘龙藏’?”
“管你龙藏猪藏还是狗藏鸡藏!”
天边突然闪现一道金光。九环金背雁翅刀抡起呼呼风声,威风凛凛地护在了柳三三的胸前。
“臭书生,你退下。让本少来对付你这个财迷老爹!”
“铛——”
玉雕折扇重重将刀柄打了开。
“这是我们柳家的事,不用你管。”柳三三道。
关魈一愣,气得眉毛都结在了一起:“本少是你未来的夫君,怎么不能管?!”
“夫君?老夫何时认过你这个女婿了?”柳老爷阴阴笑了几声,转向柳三三,厉声道,“三儿,爹再最后问你一遍,到底是跟爹走,还是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