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是我学生(1 / 1)
隔天下午运动会结束的时候,兔子咋呼着请吃饭,自然呼啦啦地来了一堆人。钟情本来就不爱热闹,再加上前一天还又吐又泻的,根本提不起胃口,就推说不去了。
兔子有些扫兴地说:“阿情啊,这顿饭本来就是请你来着。你这正主要是不去,那就甭去吃了。”
其他人一听不干了,七七八八上来围了一大圈,嚷嚷着这日子怎么不好过,平时在学校里就啃啃馒头烧饼,喝喝清粥米汤的,说的个个像从四川灾区来的难民,手里的私家车钥匙还在晃荡,看得钟情抽眼抽嘴抽脸皮的。敢情这些人就是来气死她的是不?
最后实在熬不住这么一堆人的死缠烂打,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去了,走之前自然打电话向欧阳枢报备,让他今天别煮自己的饭了,也可以少算一顿饭钱。
欧阳枢接了电话半天没吭声,钟情嘿嘿一笑,问:“老大,是不是少了我觉得这屋子挺冷清寂寞的啊!”
其实欧阳枢这时候正站在大门口看着跟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后的战场似的客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问:“钟情你到底打哪个星球过来的,老实说吧,我保证不把你送到博物馆去展览。”
钟情一愣,拿下手机看了看,没出什么错,才把手机重新贴上自己的耳朵,问:“老师,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去医院挂水吧!”
欧阳枢默,好久才说:“你去吧,记得多点两个菜打包回来给我。”
钟情囧,“老师,你果然金融危机了!”
“……”
欧阳枢挂了电话,看着客厅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脱了鞋子放好,再掸掉衣服上的灰才走进去,一路上捡着那孩子乱丢的漫画书还有吃完没收拾掉的零食包装。漫画书捶整齐了在桌上放好,零食包装丢掉,回头再看连一点点好转都看不出的垃圾客厅,还是放弃了整理的初衷,随手拨开沙发上塞的满满的玩偶坐了下去,再扯松了领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才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随身带了好几天的离婚协议书,看了又看,掏出口袋里的笔刚准备签字,门铃就响了。
这人来的还真是凑巧!
欧阳枢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欧阳葵,栗色的头发,一尘不染的镜片,上挑的眉角,冷漠的眼,还有黑色的衬衫。
欧阳枢目瞪口呆,问:“大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欧阳葵说:“来参加一个医学交流会,顺路过来看看你。”又转眼看向他的身后,看到一片狼籍,平静无波的眼中笑意浮动,“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欧阳枢赶紧侧开身,猛然想起自家的客厅有多么恐怖,赶紧撒开蹄子冲进去,也来不及收拾赶紧,索性把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推到角落里,腾出最中央一大块空地,然后垂着手站到一边,拘谨着说:“大哥,你请坐。”
欧阳葵环视着这间基本上已经完全丧失了某人一贯风格的房子,不禁轻笑,“看来你这一个月过的还是挺精彩的。”
欧阳枢撇唇道:“是精彩透顶。”
欧阳葵笑出声来,在沙发上落座,正好看到那张离婚协议书,还有搁在一旁的笔,少了几分笑意,“枢,我没记错的话,你曾告诉我你是想挽回的。”
欧阳枢倒了杯水过来,也看了眼那份协议书,淡道:“已经没有挽回的必要了。”
“是因为老太太?你明白的,老太太重视门风,但是我和爸都不同,我们支持的只是你的决定。”
“我的决定?”欧阳枢笑了笑,“我确实一直以为深雪那样做只是一时的气愤,只要我表现出诚意,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下意识地伸指摩挲着唇瓣,想起在那个惊愕的瞬间看到的冲击,“深雪她已经爱上别人了,她要的快乐已经不是我能给得了的。”
“有个孩子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强求的就是感情,不是难过两个字就有所改变。”
“所以,我打算放手,放了她,也放过自己。”
欧阳葵静静地看着他,唇畔的笑容渐渐浓厚。
“你真的已经二十七岁了。”他忽然说道,“我和爸都该放心了。”
钟情在这头摸着肚子打了个大大的饱嗝,路丝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刚才是哪个死小孩说没胃口来着?”
钟情笑着把她的脑袋推了回去,这一推,忽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赶紧跑到前面拉住兔子说:“成飞扬,你得借我点钱。”
兔子正在和其他人商量着去哪继续呢,就怕钟情不肯去,这下正好。兔子爽快地抽出一张票子塞进她的手心,说:“借你可以,我们等会去续摊你不许说不去。”
钟情歪着头说:“兔子你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捡了支票了?”
旁边一男生插嘴,“钟情你没常识了吧?捡支票哪能换现金?当然是捡到了现钞啊!”
兔子推了他一把,笑骂“滚”。
钟情就说:“等会喝干你,你别哭。”
路丝说:“你得了吧,就你那点酒量,还不得让我扛你回去。”
钟情跺脚说:“你们可别后悔。”然后回饭店点了两个菜打包出来,很豪迈地说:“走,咱们拼酒去。”
一帮人又浩浩荡荡地晃进酒吧,兔子要了一个包厢两箱啤酒,真和钟情喝了起来。
路丝看着急,说:“钟情你可别死命喝,你昨天才进的医院!”
钟情说:“没事,我又不是喝到胃穿孔进去的。”
路丝是知道钟情那副死脾气的,只能无奈地坐在一旁干眼看。不一会儿,两箱啤酒就见了底,几个男生都喝得东倒西歪的,就剩钟情和兔子还在兴头上,连杯子都不用了,直接对着瓶子灌,喝到最后胡话满天飞。
首先是兔子一脚踩在沙发上,骂骂咧咧地说那个信息技术学院的系花谁谁算个什么,竟然敢嫌弃他成大爷,一会又号啕大哭,直哭老天既然都已经给了他一副不错的皮囊干吗不好人做到底,中途打了个盹给他按了两只兔牙算哪门子事!
然后钟情也开始号,说那个叶谁谁算个屁,她钟情是条流浪狗吗?狠踹了一脚,给根骨头还会摇摇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于是兔子说:“钟情,你给那个叶谁谁一拳吧!”
然后钟情说:“兔子,找块砖头把牙给磨了吧!”
兔子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清醒着糊涂,竟然当了真,直问有用么?
钟情醉眼朦胧,说话还不含糊,“听过铁杵磨成针么?人家铁杵那是啥概念?你那两颗门牙算什么?”
一旁兔子坐都坐不稳,还在直点头。
最后,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神志还清楚的,路丝终于听不下去这些疯言疯语了,拿了手机打门外去打电话找欧阳枢来把钟情带走。
酒吧是夜生活的中心,那是时间越晚越热闹。路丝一出门就差点被那震天响的音乐给雷翻了,赶紧抱着手机走到安全出口,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人了。
那人一头波浪长发,齐齐拢在左肩上,低垂的眼睫不时颤动着,像黑蝶的翅膀,扇动着令人羡慕的弧度,他靠在墙上,左脚曲起抵在墙上,听到动静后懒懒地转过身来,涣散的眼在看清来人的面目后缓缓睁大。
“路丝?”
路丝惊讶地差点掉了手机,回过神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狠狠揪住那人的衣领把他用力抵在墙上,咬牙切齿地问:“于澄澄,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跑哪去了?”
于澄澄轻轻提了提嘴角,对这个女人的蛮力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毫不在乎。他指了指她手上的手机,提醒道:“别忘了正事。”
路丝猛然想起包厢里的醉鬼,狠瞪了他一眼,才松开手,拨了号码通知欧阳枢来把人接走。
欧阳枢在电话怒极反笑,语调柔软却让路丝只觉得惊悚,“那孩子一天不折腾我她难受是么?”
于是,路丝终于可以想象钟情平时嘴里的欧阳枢的哥斯拉形象。
收了电话,路丝转身的时候,于澄澄已经不在了。
欧阳枢接了电话,换了件衣服就出来了,到酒吧门口又觉得自己进去有些不妥,拨了电话让路丝把人带出来。
路丝正愁怎么处理一包厢的醉鬼,接到欧阳枢的电话自然乐的不得了,赶紧扶着已经处于安静期的钟情出来推给他扶着,再把包了两只油腻腻的纸盒的塑料袋递给他。
欧阳枢一看那透明塑料袋上黄灿灿的油渍,两眉直皱。
路丝说:“这是阿情特地向兔子借了钱买的。”
欧阳枢一怔,接过那只塑料袋,一股暖暖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路丝望他身后看了看,问:“老师你的车呢?”
欧阳枢“哦”了一声,说:“今天送检了,反正路不远,我背她回去。”
路丝眨了眨眼,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欧阳枢被她笑的蒙了,就问她笑什么。
路丝说:“阿情总抱怨你和学校里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脾气坏得不得了。不过这两天看你,我到觉得你温柔的很。”她用力捏了捏钟情的脸,继续说:“钟爸钟妈从小对阿情就很严厉,所以一有人对她温柔对她好,她就傻乎乎地认定了那个人,就像叶晨曦。”她忽然抬起脸,直视着他,“老师,你会喜欢上阿情吗?”
欧阳枢笑了笑,说:“她是我学生呢!”
路丝点点头,有些可惜,再看那孩子一眼,说:“那老师你走好。我还得去处理那屋子醉鬼呢!”
欧阳枢说了声“你自己也小心”,回头推了推那孩子,问:“钟情,醒醒,先站好。”
钟情迷迷糊糊的站好,欧阳枢转过身蹲下,拉过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肩头,说:“上来!”钟情听到指令,乖乖爬到那温暖的背上。
欧阳枢照例嘟囔了句“重死了”。
那孩子仿佛是对这句话有反射动作似地抬起脸,认真地说:“我不重。”
欧阳枢忍不住笑了出来,钟情却还在没完没了,揪了他的衣服问:“喂,上次你还说我肩膀上都靠不到骨头,你知道要肥到什么程度吗?我有那么胖吗?”
于是,欧阳枢很肯定这人喝醉了,而且还醉的不轻。
“喂,你快说,我真有那么胖吗?”揪他衣服的手又使上了劲,几乎勒得他不能呼吸。
欧阳枢赶紧说:“快放手,不然我把你丢地上。”
钟情瞪大了眼,“你先说,不然我咬你耳朵!”
欧阳枢偏过脸说:“你先放手,不然换我咬你。”故意张大了嘴,露出一嘴的白牙。
“你是……枢?”那个唤他名字的声音有些迟疑有些不确定。
欧阳枢怔怔地转过头,昏黄的路灯下,那个女子的面容异常的清晰。
“果然是枢。”她浅浅地笑着,向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