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first kiss(小修)(1 / 1)
欧阳枢没想到自己的人生有一天也会悲摧到可怕。
欧阳枢单手插着腰,一手摸了把脸,借以平定焦躁的心情,却似乎没有什么用。在他仰头看着电梯的数字稍停了片刻,又继续向上攀升,丝毫没有向下回落的趋势后,欧阳枢仅存的一点耐心终于宣布告罄。
“都是那个笨蛋!”欧阳枢咬牙,提起地上两个箱子,决定改从安全门的楼梯上去。
十一楼这个高度是个绝对的挑战,尤其对欧阳枢这种长期坐在办公室的上班族而言。
欧阳枢在爬到六楼的时候,稍停了片刻,开始质疑自己刚才的冲动的合理性。
爬到八楼的时候,欧阳枢撑着扶手,重重地喘着气,仰望着还在盘旋而上的楼梯,他开始诅咒电梯在这个时候坏掉,所有人都来爬楼。
爬到十楼的时候,欧阳枢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在大太阳底下都不曾淌过一滴汗的记录如今已经毁得不成原形。他浑身湿透,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者。
终于赶到门口的时候,欧阳枢反而放慢了脚步,连呼吸都极力克制了,非常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门,探头看了看,却没扫到预想中的身影。
放下手里的东西,欧阳枢重重舒出一口气,不知是终于放了心,还是更重的失落。
“那个笨蛋,又不关门跑哪去了!”欧阳枢撇了撇嘴,鄙视某人刚才在电话里的反驳。
“老师,我在哦!”
欧阳枢遁声看去,就见一只手臂从沙发后面“嗖”得伸了出来,吓得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钟情半晌没等到人回话,就从沙发后探出了半个身子,看到欧阳枢双手后撑着坐在地上,一双眼瞪得老大,一副见到鬼的模样。
“老大?”她挥了挥手,“你又见鬼啦?”
“见到你这个惹祸鬼!”欧阳枢横了她一眼,拒绝承认自己怕鬼怕妖怕一切用科学理论不能解释的东西。“能不能解释一下怎么会从那里爬出来?”
“哦,这个啊!”钟情抓了抓头,“本来想回房间换衣服的,走到这里饿得没力了,索性就躺下来等你会来做饭。”
到底谁是谁的帮佣?
欧阳枢按着抽动不已的额角,问:“人呢?”
“人?”钟情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
“接电话的时候不是有人来了么?找谁的?去哪了?”欧阳枢指着门口,语气有些急切。
钟情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来过了,找老师你的,放个东西就走了。”
“你这家伙!怎么不把人留下来?留人知道吗?”欧阳枢怒,欲掀桌,钟情从身旁摸了个大的信封出来,递给他,“就送个快递也要请人进来喘口气喝杯茶吗?”中国的礼仪文化越来越深奥了,ORZ……
欧阳枢一怔,接了过来前后翻看了看,“快递?”
“对啊,快递。”钟情无辜地眨了眨眼,偏过头瞥到他身后两个大箱子,一乐,嘴裂了大开,“老师,那是什么?吃的?”
欧阳枢全副心思都放在信封上娟秀的字体上,就随便应了声说:“你挑一个吧。”
“原来还有我的份啊!”钟情喜滋滋得抱过一个箱子,拆了包装,拿出一台雪白的Macbook,惊讶地合不拢嘴,转过身指着手里的电脑问欧阳枢:“真的是要给我的吗?老师你饿钝了脑子吧?”
“你可以选择还给我。”欧阳枢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不要,你把它送给我了。”钟情立刻抱紧了怀里的笔电。
欧阳枢瞥了她一眼,埋头继续插信封,“随你,反正算你帐上,一万块,记得按银行利率算利息,搬出去时一起清算。”
钟情宽面泪。
原来是要钱的……
原来还要算利息的……
那为啥不能挑台便宜的,最近银行在长利率的说……
欧阳枢拆了信封,伸手去摸里面的东西,摸到光滑的表面,心里一个咯噔,把东西拿出来看,竟是一叠照片。一叠照片,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时间,却是同样的男女,几乎同样的姿势: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笑得温柔又羞涩,小手在脸旁比了个胜利的动作,男子却只是淡淡地笑,生疏又守礼,丝毫没有感染到女子的欢乐。
一张照片,却是两个不相融的世界。
欧阳枢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扣着照片的指尖轻轻颤抖。最后他睁开了眼,放下了手里的照片,摸出了信封里剩余的纸张:一份离婚协议书。
钟情终于在又爱又恨中放下了那台梦想已久的笔电,注意到那个沉默许久的男子,眉眼间锁着化不开的沉重。
她总会有意无意得惹怒那个男子,却不曾见过他这样的凝素,像在承受一种不能承受的伤痛。
叶晨曦曾说过,真正的悲伤愤怒并不会张显在个人的表情言语中,往往,无言的沉默是伤痛最贴切的标志。
她悄悄凑了过去,看到桌上摊开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巧笑兮兮,甜美可爱中不少成熟气质。
“好漂亮的太太呢!”她情不自禁地赞美道,很快又觉察到自己的失言,小心地看向那个男子。
欧阳枢却是淡淡一笑,拍拍她的脑袋说:“很漂亮吧?方莹以前很漂亮的,是学校里的一枝花,很多男生追的。可惜,她遇到了我。”他摇了摇头,“我的疏离冷淡让她变成了深闺里的怨妇,竭嘶里底让她面目狰狞,像个可怕的疯子。”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一纸协议,拿起那叠照片往楼上走去。
“老师?”钟情不解地看着他上了楼,却没有走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推开了露天阳台的大门。赶紧追了上去,就见欧阳枢倒空了一个废气的铁桶,将照片哗啦啦地全扔了进去,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去点那张最后的照片。
“慢着。”钟情一把拉住他的手。
“你要阻止我吗?”欧阳枢冲她温柔一笑,笑容哀伤却动人,“她已经表明想与我做个了结了,我又何必留恋着过去。让一切都做个结束吧!”
钟情再扯住他的手,用力说:“总之再等一下。”然后飞快跑开,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桶色拉油。
她裂开嘴,指着手里的油桶说:“听说柴油效果最好,不过我想反正都是油,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欧阳枢诧异地瞪大了眼,突然不明白这孩子想干吗?烧房子吗?
钟情再看了他一眼,转开色拉油的盖子,转着手臂在照片上淋了一层油,然后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点了一张废纸。
“你要做什么?”欧阳枢扯住她的手臂,看着她手里迅速燃烧地纸,心脏像被人鞭笞一般得疼。
“帮你结束过去。”钟情眨了眨眼睛,将那燃烧的纸扔到照片上,在油的作用下,飞快地烧起了一片。
“不行!”欧阳枢突然把手伸了过去,被烫到,下意识地缩了回来,看着越烧越快的火势急得不知所措,瞥见角落里的水管,赶紧接上水龙头,旋开了开关,没注意到管口正对着自己,瞬时喷了一身的水。再狼狈他也顾不得了,将水管对着铁桶里冲,再把铁桶翻过来,倒出所有的东西,用脚把还没燃着的照片拨开,还算是救下了几张照片。
钟情走过来,拿出纸巾递给他。
“既然是不想忘记的回忆又何必强迫自己忘记?”见他没有接,索性帮他擦起脸上的水珠,“有人告诉我,如果觉得只要努力下去才能不让自己后悔,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急着结束,也不要急着开始。”
她将纸巾塞进他的手里,转身离开。
“能告诉我,是谁对你这么说的吗?”
她停住了脚步,侧过身,淡淡一笑,“叶晨曦。”
周五的班会上,班主任依例嘱咐了几项运动会的注意事项,理所当然地换来一片哀号。
“为什么我们学校的运动会总要排到周末呢?”路丝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你应该感谢主任没在我们的星期一排课。”钟情边收拾东西边冲她眨了眨眼睛。
路丝上下扫了她一眼,担心地问:“你没关系吗?真要去跑八百吗?我有探过小班的口风,临场换人没关系的,反正只要有人上就好。”
钟情伸了伸手臂,掰了掰脖子,“钟情小旋风很久没上场了,你就不期待吗?”
路丝看她一反常态的兴致勃勃,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拍拍她的肩膀说:“结束了我们就去喝一场。”
这话被兔子听到了,也来了劲,拍着胸说:“只要阿情能不落个倒数第一,就我请客,大家去喝个够。”嗓门放得够大,承诺下得也够劲爆,在目前普遍饥饿的大学生活里自然引来了一帮豺狼虎豹,闹得兔子耷拉着耳朵,估计心里直滴血。
钟情背着小包,溜到办公室门前,左右探了探,保证没人,才伸手去敲门。
欧阳枢不认为自己了解钟情,却多少能辨认得出她的脚步声,所以听到越来越清楚的那种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时就知道是那孩子来了,索性主动去给她开门。这一开门,就傻了。
那孩子脑袋半贴在门板上,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手应该是摸在门板上的,可又明显没摸到,要不他这一开门就该有感觉的。那整体形象是诡异的很,就那一双眼,左看右看灵活得很,倒有了几分俏皮的味道。
欧阳枢双手环胸,已经形成反射的眼角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已经开始抽搐。
“我说,女佣小姐,你这是干什么?预谋杀人灭口,抵赖债款?”
不可爱!这个人一点都不可爱!他还是忧郁点的好!
钟情冲他龇牙,比了比拳头。
欧阳枢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侧开身让了道,“进来说吧!”
学校里老师的办公室都是两人一间,欧阳枢这间的米老师恰好请了婚假,现在也成了欧阳枢一人一间。
钟情知道里面没人,胆子也大了起来,背着手度着大方步走几进来,颇有几分山大王的味道。
欧阳枢转身瞧她这副模样,哭笑不得,忙说:“钟情同学,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钟情“呵呵”一笑,摆摆手,“我说老大,小的在你面前还有形象吗?”
于是欧阳枢也乐了,弯着脸笑了一会,才问:“到底过来做什么?”
钟情放下背包,拍了拍捧到他面前,“老大,能帮个忙吗?替我把这个运回去好不?我今天决定跑步回家!”
欧阳枢提了提嘴角,不以为然地说道:“怎么,打算来个绝地大反攻?我说钟情,八百米这玩意是临时抱佛脚抱得起来的吗?”
“嘿嘿,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欧阳枢摊摊手,“好吧,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在学校里拿着你的背包到处走。”
“就晚点下班吧,晚点好不?”钟情双手合一拜托道。
“回家我要见到晚餐。”
“老大,我现在得靠你喂养来着,没钱买现成的啊!”
“……”
陈老师下班经过欧阳枢办公室的时候,见门缝下还透出光线,觉得奇怪,于是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头的人喊了声“请进”,才推门走了进去。
欧阳枢正在为最近接的一件投资案找资料,见进来的人是陈老师,就合上了面前那本厚得有些可怕的原文书,抬头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陈老师点了点头,问:“怎么还没走呐?平时你可是跑得比谁都快啊!”
欧阳枢摸了摸鼻子,“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陈老师笑了笑,“说真的,怎么今个还在这坐着?是手头的案子太棘手吗?”说着,走了些,凑过来看他手上的书。
“有时候也要做做好孩子的。”欧阳枢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不动声色地抬脚将某人的背包踢进了从不见天日的角落。
虽然也算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又撒了次谎,但语气里的无奈总是真的。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孩子又吼又跳、又无奈又叹气太多次,每当他无奈叹气的时候,总会想到那个赖皮又邋遢,做事总没个规律的孩子,然后就会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带了些宠溺,给了些放纵,细细长长的眼看起来很薄情却能在这个时候盛上满满的温柔。
看得陈老师一愣一愣的。
“那个,欧阳,你恋爱了吗?”
欧阳枢猛个回神,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就困惑地望向他,“你说什么?”
陈老师笑了笑,指了指手里的长柄伞说:“没什么。早点回去吧,外面雨下得有些大了。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台风来。”
欧阳枢一怔,赶快拨开窗帘看,果然下起了雨,淋得窗玻璃上都是水流在爬,几乎都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他一直习惯着拉好窗帘,开始听到外面有“哗哗”声,还以为只是风大,倒没想到不知不觉的时候,雨都下得这么大了。想到那孩子两手空空的奔回去,这会肯定要在哪躲着了,赶紧收好了桌上的东西,关了电脑,拿了公文包和伞离开,顺便问陈老师:“要不要送你一程?”
陈老师随他一道退出了办公室,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今天有开车。”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得去个地方。”欧阳枢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一步撑伞走进雨中。
钟情蹲在一家咖啡店门口,抱着膝头看着前面落个不停的水珠,撇了撇嘴,伸了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她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实在是背得不知该怎么形容。她记得自己以前一直挺走运的,虽然不至于走路能拣到金子,但也不会大小衰事不断。就自从碰上了欧阳某人,一会撞鬼,一会滚楼梯,一会挨小偷的,倒霉事就没断过。好不容易想练个八百米,跑到一半又下了雨。
钟情看着这场丝毫没有停止趋势的大雨,托着下巴想自己该怎么回去,想着想着,又肚子饿了,身后的咖啡店还在往外飘着香味,让她的肚子响得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半站起身子,掏了掏身上所有的口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两个钢蹦,然后,很悲摧地想到自从自己被偷到三个月的生活费又欠了欧阳某人一屁股的债后,她就和现金say goodbye了。
或许应该把背包带出来的,最起码,身边会有手机,然后就可以向路丝求救,兔子也行。
于是,钟情更郁闷了……
欧阳枢开着车一路都开得很慢,一边开一边找某人,终于在咖啡店的门口看到某人一个人龇牙咧嘴乐得很的模样,赶紧靠边停下,按了按喇叭,打伞下车。
“啊!看到欧阳老师!”钟情听到喇叭声就抬起了头,看到欧阳枢打着伞小跑步过来,惊讶得合不拢嘴。
“还好,你还没疯到跑回家。走了,回去了。”说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往回走。
钟情绕到他前面,奇怪地问:“老师怎么来了?”
欧阳枢指了指伞,“给你送伞来着。”
“挖,不收费的吗?”
“你要生病了,我亏得更大。”欧阳枢不耐烦地推了推她,示意她赶快走。
“可是,”钟情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好饿。”
欧阳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就没见过你这么能吃的女生。”捏了捏她的脸颊,“看看你,脸上一掐全是肉,还在喊饿。”
“老师喂的好嘛!里头东西很好吃的样子,我都闻了好久了。”钟情谄媚地蹭了蹭,拉着他要往咖啡店里走,恰好店里走出一男一女,女人拉着门把手抬起脸的样子看得她瞪了眼,赶紧扳正欧阳枢要转过来的身子。
“又怎么了?”
“那个……”钟情假笑两声,“我好像不怎么饿了。”说完,肚皮就不给面子地叫唤起来。
欧阳枢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好了,这顿不给你记帐,走了,我请客。”
“不要,我真的不饿!”钟情拽着他的领子死命不让他转身。
“钟情!你藏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吗?”越不给看,他越想看。欧阳枢皱起了眉,索性提着那个扒在自己身上的孩子的腰一起转身。
“哇,老师,你果然好聪明,不对,现在不是称赞你的时候。”钟情眼见欧阳枢就要正面碰上那个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扯着他的领口的手用上了劲,拽下了欧阳枢的脑袋,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