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紫萸香慢（1 / 1）
琴愁操，香倦烧。
不知何时起，竟变得丝丝烦躁，或许是这近半月来的静养一直不曾踏出过着冷凝殿一步的缘故。难道是有身孕的女子都是这般情绪波动？念思想起了数月前见到的那个红衣女童，叫雯儿的小公主。不知原上是不是带她出宫了。
“良辰，雯儿公主的寝宫是在哪个殿？”念思问起了身后正在为自己梳妆的宫女。
“雯儿公主的寝宫是露阳殿。姑娘怎么问起这个了？”良辰的双手熟练的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那一缕缕青丝，直至挽成一个雅致的发髻。
“没什么，”念思看了看琉璃镜中自己略微显得红润的脸庞，微笑着说：“这几日在这殿中呆的些许烦了，想随处走走而已！”听良辰的语气这宫里也并未发生什么，难道原上没有带雯儿走？
“那让良辰来伺候姑娘吧？姑娘是想去看小公主吗？”良辰也有些雀跃，仿佛念思一定会带她去的一般。
“良辰，你和美景去丝坊间领些丝绸雪纱来吧，天气渐渐闷热了，你就说冷凝殿需要用的，你们两个顺道去看看有喜欢的自己挑了来。”念思并没转身，只是平平静静的说着。
可身后的良辰听这一下越发雀跃了：“谢谢姑娘，我这就去告诉良辰去了！”于是欢快的走出了内室。
念思起身，渐渐走至殿外，嘴角止不住一抹笑意。
柳丝柔，莎因细。这宜人的光景可不该遗落在身后，早该出来信步闲走了。念思一直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没过几盏茶的时辰便看到露阳殿。这殿虽小却极其精巧，汉白玉的雕砌，飞崖走壁的镌刻，大气却又不失隐约的娟秀。
念思提裙缓缓的走向了台阶，却见雯儿正一人呆呆的站在殿门边，眼中有些期待的看着念思过来的方向。看见念思眼底却依然波澜不惊，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直紧紧的盯着同一个方向。念思走至她身旁的时候，蹲了下来，有些怜爱的看着她，想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突然间觉得自己连对一个孩童都是如此的词穷。。。。。。
几个宫娥嬷嬷走了出来，分明识得念思是先前嫁来和亲的公主，原本已是死在北苑的火海之中，却在半个月多前被他们的国君重新带了回来，且是以‘许姑娘’的身份居于冷凝殿，一时，宫内之人皆敢疑不敢言。
“许姑娘！”那一群宫娥嬷嬷为首的一位老嬷嬷上前来礼节性的福了福身。
“嬷嬷，为何你们不照顾好公主，让她一个人呆在这殿门口，不怕皇上责怪吗？”念思好奇的问出了声。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公主一直在等她的父皇来看她，以前都是两三天来看公主一次的，但是上回皇上离宫后到现今都不曾来看过公主。所以公主每日都喜欢一个人呆在这里等，直到她睡着了，有时候甚至到了掌灯时刻还再等。如果我们在旁边伺候着，她便越发不开心，所以我们都只能在殿内默默的守着她。我们这些奴才也不敢为此事去惊动皇上。。。。。。”老嬷嬷说的眸中泪光闪闪。
“皇上这次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来看过公主吗？”念思吃惊的问道，她们不敢去请示皇上是因为她们畏惧他的阴晴不定。
老嬷嬷无语的点了点头。
念思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若无其事的问道：“嬷嬷，前些日子有人来探望过小公主吗？”
“前些日子。。。。。。容老奴想想。。。。。。前些日子，是有人来探望过小公主。”老嬷嬷断断续续的说道。
念思有些欣喜，却也不知喜从何来，说道：“老嬷嬷还记得是什么人来过吗？”
“这个老奴还记得的，是原亲王，还赏了我们这些奴才不少东西呢。”
“那原亲王他常来吗？”
“不常来的，也就先前来过一次，兴许小公主还不一定记得他这个皇伯伯呢。小公主虽天性不怕生，但是她也不善于认人，除了皇上她谁也不亲。就因为笑公主谁也不亲的缘故皇上也没安排个宫妃娘娘来照顾公主。。。。。。”
就一次？原上难道不喜欢这个女儿吗？他嫌弃自己的女儿不曾开口讲话吗？念思有些心寒的想到这里。
念思继而又蹲下微笑的对雯儿说道：“雯儿放心，你父皇近日来国事繁重。我会提醒他来看你的。”
雯儿也对着念思会心的笑了，眼底满是孩童的澄澈和透明！
这一笑让念思的心底渐渐的有了些暖意。
。。。。。。
该去找初晞了吧？为了这个在风中守望的小女孩！
只是自己已有半月没见着他了，不知他是否在上德殿，抑或是哪位妃子的寝宫。于是漫无目的却又隐约的朝着上德殿的方向走去。裙摆在芳草间拖曳而过，一路清新妙曼。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原本想转身避开，却发现那两人已齐齐的朝这边望来，想必此刻是避无可避了。
初晞的手静静的揽着紫陌的香肩，紫陌楚楚动人，闭月羞花的娇俏摸样依偎在初晞伟岸轩昂的身躯之上，一对壁人朝着念思渐行渐近。
念思此刻深深的觉得自己是一件多余的摆设，她真恨自己为何要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也只能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步态的速度礼貌走进然后微微福了福身，也并不请安，只是想径直擦肩离开。
却不料被初晞叫住：“卿，打何处去？”
念思不得不止住原本欲迈开的脚步，看着紫陌手中把玩的那一朵不知名却异常艳丽的花朵，一如现今的紫陌。念思不急不缓的说道：“原本是想找皇上的，只是此刻不便于打扰皇上的雅兴！”
“何事？不必拘泥，但说无妨。”
念思略微看了一眼紫陌，她看紫陌并不是因为想看她会有何反应，只是隐约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而这味道，是，紫萸香？这紫萸香也是先前在玲珑四犯的时候新美姑娘教自己调制的，这是一种极其淡雅的味道，出尘脱俗却又透露丝丝的瑰丽魅惑。需要上百种香料方可调炼而成，过程繁杂无序。且连新美那样的奇女子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等的香料，而自己也仅仅只是曾经花了数日在新美的教导下调制过，更不曾使用过，只是怕自己污了这香气。只是为何紫陌会有这等心思？不对，这紫萸香并不纯正，似乎多添加了一股味道，使香味浓烈了些许，原本以淡雅为主的香调竟然被破坏殆尽了，真是画蛇添足！
紫陌见念思有些愣神的看着自己，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轻声的说了一句：“许姑娘，皇上问你话呢！”
念思一下回神过来，答道：“念思方才经过了露阳殿，小公主有些不适，念思本思量是否该找皇上却在此遇到圣驾！”
念思提到露阳殿的时候，初晞的眼里一闪而过一丝警觉和寒意，虽只是转瞬即逝，可念思分明看在眼里，因为她故意提到只是想看看他到底做何反应。
初晞一回常态，有些淡然的说道：“雯儿是朕的疏忽了，只是身体不适请太医就足够了，本王也非治病良药！”
念思也不欲争辩什么，他口中的意味再明白不过了，何必再执着这些他人已不上心的事呢？
“念思无意打扰皇上雅兴，这便告退！”念思急欲转身，她不想再闻到这被亵渎的紫萸香！
一路近乎是逃离一般的往冷凝殿走去，一路上一阵的恶心和头晕目眩，天与地之间余下的仅仅只是一片白光，刺目耀眼。
终于艰难的回到了冷凝殿，对着殿内就是哀呼一声：“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快！传太医。。。。。。”半晌都没人回话，还没走至内室，念思已瘫软在地，突然忆起良辰和美景被自己打发到丝坊间了。。。。。。此刻，眼鼻之间充斥的是那被亵渎的紫萸香，久久缭绕，不曾散开。。。。。。
黑与白，犀利与柔和，不断的在眼前挣扎，直至最终均将颓败，消散。。。。。。
“赛儿，我离开后这玲珑四犯就交给你打点了。宫廷不适合你，你原本就是一个坚韧的女子，所以你适合有自己的营生。俞琴已不再被自己的仇恨所驱使，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子，而江城答应我会留在这里照顾好你，只要他留下了那新美姑娘自然会助你，且慕容言也没有胆识离开这里，所以你尽可放心。如果真遇到棘手的事情，万不得已可以找茗剑阁和落霞山庄的人，相信他们会助你。将来有一天你厌倦了，可以放手，姐姐不会怪你的。找个男子倚靠终身才是你最终的归宿，而不是形单影只，尔虞我诈的行走江湖。赛儿，你记住了吗？”
“姐姐，那你呢？你都替赛儿安排好了，可是你自己的路呢？你真的决定要跟二皇兄走？是心甘情愿的吗？”
“赛儿，很多事不是由不由得我决定的，你二皇兄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放手的人，你觉得他会放过□□吗？我跟他走虽说是为了我的孩子，却也是带着一丝无奈，很多事情并非表面上如此的简单。只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果你二皇兄还定期派人来索要慕容言的解药，那么就证明我还是好好的活着的，如若有一天终止了，那么我希望你不要为我悲伤！”
赛儿的泪水汩汩而下：“不，你知道吗，身为公主，却不曾享受过该有的荣华与富贵，虽然这些并非是我渴求的，但是却连自己的身份都鲜有人知，那么多年就只是身为一个丑宫女一样默默的生活在冷宫。念思，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给了我笑对生活的勇气和尊严，给了我面对今后的自由和无拘束。只是赛儿还不曾回报过你！”
念思拿着锦帕，细心的替赛儿擦去满脸的泪水，只是泪痕依旧：“傻瓜，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无怨无悔，对我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
意识渐渐的回转，金兽中吞吐着熟悉的芬芳香味，而不是那被亵渎玷污的紫萸香。感觉自己的手脉正被扣着，念思转过头来，看见了一位老太医正为自己切脉，眉心微皱。而床榻边的良辰和美景焦躁不安的站着，双手紧紧的攥着。
念思刚想开口，就听到那老太医慈祥的声音响起：“姑娘，你醒了啊。醒了就好了，身子无碍，只是为何突然晕厥过去有很多可能。姑娘可能是吃了什么本该忌口的东西还是其他什么刺激的东西都有可能。”
刺激？念思想到的就是那紫萸香里隐隐透出的一股本不该加的香味。对了，那是麝香！
“太医，念思可能是闻到了些许的麝香才导致乏力晕厥的！”念思有气无力的说着。
“麝香？姑娘今后万万要离那东西远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有身孕的女子最忌讳的便是这类不明不暗的麝香味了。还好今次姑娘只是闻到不深，否则。。。。。。”那太医伸手抚了抚自己下巴上一缕雪白的胡子，眼里满是郑重。
“恩，以后定会更加注意的！只是。。。。。。”念思不知自己是否该问，于是有些犹豫。
“姑娘无需吞吞吐吐的，有事尽管问老朽，这样憋着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不妥的！”
“念思想问，这宫里有人会配紫萸香吗？”
“紫萸香？”老太医若有所思，顿了顿才说道，“姑娘何以问起这个？紫萸香是一种极其难配置的香味，需要上百种香料加以不同的剂量来配置，老朽也没见过，只是在医书上见过，说这种香味对人的修身养性也有重要的疗效。”
“那么据太医所说，这宫里也并无几人会配置此香？”
“这个老朽就不清楚了，只是在这宫中数十年，为多少嫔妃公主诊脉，却不曾问道过有哪位娘娘公主使用这种香料的。”老太医极其肯定的说道。
念思一下又陷入了迷茫，微笑的说道：“只是念思在此还得劳烦太医一件事。”
“姑娘请说！”
“今日之事可以不禀报皇上吗？”
“这。。。。。。”
“不过也是有惊无险，不想皇上为此而忧心！”
“恩，姑娘说的也是！”
“良辰，美景，送老太医！”
“是！”
。。。。。。
只是为何紫陌会有这紫萸香呢？甚至还加了些许的麝香？
念思轻抚了自己的肚子，有些忧心道，孩子，娘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