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1）
圣香双手支颌坐在船舷上，看着莫名其妙地变得异常拥挤的船，看着莫名其妙多出的四个人，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泠烟，你要不要向本少爷好好解释一下？”
正帮着师宴把容隐从降灵背上放下来的泠烟头也不回地道：“聿修。”
聿修正面不改色地松开了扶着急欲扑向容隐的姑射的手，一手一个地把苏龙涧和阎凉拉上船，闻言，先看了泠烟一眼，随后看向圣香，简短道：“三日前我和眉娘刚从京城出来便收到了这个东西。”说着，他向袖中一掏，便带出了一只娇小的鸟儿，通身湖蓝色莹润如水，身形甚至不及普通鸽子的一半，只见那双小眼方一见得光明，便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先是在圣香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最后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圣香含在口中的一口水顿时喷了出来，那眼神——就像是家里嫁女儿的爹娘看到了很满意的女婿一样，但是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只长相如此奇特的鸟儿身上，只能用诡异二字来说。
“这是什么东西？”
聿修也看到了那样的眼神，但三天下来早已见怪不怪的他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它带来了一封信，让我来这里接应你，救容隐。”说着，他侧身看向了被已被姑射抱在怀里的容隐，眼中隐隐有喜悦之色。
就在他转向那边的同时，那只奇怪的鸟儿也发现了蹲在那二人身边的白衣女子，眼中顿时浮现惊喜之色，一下子摆脱了聿修的握住它双足的手，展翅向那边飞扑过去。
“泠烟小心！”圣香情急出口。
泠烟正缓缓站起身，低头看着抱着容隐泣不成声的姑射。
“容容……”姑射绝美的脸上满是泪水，已分不清是担忧还是喜悦的泪水让这张劫后余生的脸上有着格外动人的神色，她慢慢抚摸着那张沉睡的脸庞，抚摸过那双紧闭的眼睛，抚摸过紧闭苍白的双唇，最后，慢慢闭上眼，伏下身去，覆住了那苍白的嘴唇。
泠烟静静看着，眼中闪烁着不知是怜悯还是叹息的神色，轻轻叹了一声，就在这时，圣香一声突兀的喊声引得她下意识地向那边看去，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蓝色的闪电已经扑到了她的眼前，只觉得眼前一晃，什么东西已经直冲到了自己怀里。
被那巨大的冲力冲得身形一晃，待得稳下来，泠烟低头看向怀里，正对上那双灵动的小眼睛，不禁唇角一勾，轻轻笑开了。
顿时，船上的众人都被那仿若春雪融化般的笑容震慑住了，那一瞬，这个并不绝美的女子竟有了天下第一的慑人风姿！
圣香呆呆看着，又想起刚才那鸟儿奇特的眼神，忽然心不由我地恍然一笑。
忽然，姑射惊恐地拉住了蹲在容隐一旁，但是眼睛已经被师宴捂住的降灵的衣袖，“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没有醒……”
降灵轻“咦”一声，扒开师宴的手，俯身去看，“不会啊，我刚才还确认过，他的魂魄还在体内啊……”
圣香和聿修闻言也忙赶了过来，圣香先是向警惕的师宴吐了个舌头，然后一把抓住降灵常常的头发，道：“喂，你这千年老鬼是不是换了人的身子就道行大减了？”
师宴一把抢回降灵的头发，“胡说！”
那两人闹得不亦乐乎时，聿修皱了皱眉，“降灵，如何？”
降灵慢慢地转回头，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奇怪了，我当年施在他身上的咒好像被谁破坏了，现在他的魂魄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众人一愣，圣香先反应过来，道：“老鬼你什么意思？”
“他死了。”降灵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姑射大恸，一把将容隐抱回自己怀里，哑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他的三魂七魄已经散了两魂六魄了，不是要死了是什么？”降灵不明地道。
圣香一扇子敲到了他头上，“那你还不快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师宴也急了，“三魂七魄散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上次降灵能救只是冥冥容隐命不该绝，这次他的魂魄都散成这样了，只怕都快踏上轮回之道了，还怎么救？”
圣香和聿修登时呆住了，怔怔地看向容隐，只见那张沉睡的脸上已经满是姑射落下的泪水。
“不会的……不会的……”姑射一面摇头，一面落泪。
圣香怔忡地看容隐，忽然心中一动，抬头看向了一直默然不语的白衣女子。
只见泠烟和那只奇鸟对视一眼，然后振臂一挥，那只鸟立时振翅飞起，身形竟顿时扩大了数倍，足足有苍鹰那般大小，还未待众人仔细看清，就已经向远处的天际滑翔而去。
泠烟慢慢蹲下身，轻轻地将降灵拉开，将师宴和降灵统统拉到聿修背后，“躲好了。”
同时示意一旁的苏龙涧和阎凉半强半拉地将姑射拉了起来，拉到了一边，确定众人都尽量避开一段距离之后，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抬手抽出圣香之前所用的匕首，左手按到容隐的胸口，持刀的右手立刻高高扬起——
“泠烟！”圣香顿时明白她要干什么，立时惊道！
正是时，高举的匕首快速落下，“噗”的一声，贯穿了那只纤细的手心，在堪堪刺穿容隐衣裳的时候停了下来，姑射声音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身子已经软了下去。
就在那丝丝的血脉缓缓地从她的手中流出，慢慢流向容隐身上的同时，众人只觉得船体一阵巨震，四周的湖水都似乎在隐隐沸腾，金色的光芒从那些血液中渐渐扩散出来，柔和得仿如湖水轻摇一般的光芒笼罩了整个船身，就在这柔和的金光中，众人惊讶地发现了被光芒笼罩的容隐周身忽然有一些透明的轻烟从他体内飘出，飘向半空中，而又被四周的光芒挡住，再不能离开半分。
如此同时，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鸟类嘶鸣，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方才飞走的那只鸟儿竟然飞了回来，巨大的翅膀似乎正驱赶着相似的轻烟，那些轻烟颜色较之刚才的更深些，接近于白色，此刻那只鸟儿似乎只是勉力驱赶着，那些轻烟随时会飘散！
就在那只鸟儿出现在视线中的同时，泠烟松开了握刀的右手，顺势扬向空中，轻轻一招，圣香曾经见过的金色藤蔓就从那只手中慢慢向空中延伸，缠绕住了那即将脱离控制的轻烟。
“聚魂术？”降灵一贯无悲无喜的眼中出现了惊愕之色。
“什么？”圣香转头看他。
“上古流传的法术，如今早已失传，就算是在史册记载中，聚魂术没有十位以上的顶级术士是无法完成的。”降灵呆呆地看着那似乎要将他的魂魄拉出躯体的光芒，不禁有些畏惧地向后退了退。
正是时，泠烟已经驱使着那些逃散的魂魄和她从容隐体内赶出的魂魄相合，那些轻烟在金芒的束缚下，逃散不得，渐渐合二为一，渐渐显出了人的轮廓。
“容容！”喜极而泣的姑射泣声叫道。
然而，似乎受到那一声呼唤的震动，那刚刚聚合的魂魄猛然一颤，似乎受到了空中什么东西的吸引，就要散开。
泠烟眼一眯，左手猛然向下一按，更多的鲜血渗入了容隐的身体里。
但就在此时，金色的屏障上空凌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在那个似乎不断吸收着周围空气的漩涡出现的同时，降灵闷哼一声，紧紧拉住了师宴的手，师宴讶然看着他，惊愕地发现他的魂魄竟然不受控制的就要离体！
“降灵！”圣香眼看如此诡异的景象，也是一惊。
泠烟望了降灵一眼，眼神一紧，右手的无形藤蔓一拉，扯住了将要散去的魂魄。
似乎是感觉到了外力的抵抗，黑色漩涡中忽然传来了一声似人非人的低喝，四周的空气顿时化作刀刀利剑，向法阵中心的人袭去。
巨鸟鸣叫着展翅挡下了大部分的风刀，但还是有少部分击打在了屏障之上，屏障一阵颤动，泠烟左眼下意识地一合，左脸颊上已经有了一道血痕。
冷笑一声，泠烟忽然用力拔出了插着匕首的左手，匕首掉在甲板上，而血流不止的左手慢慢覆在了左眼上。
鲜血滴在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观感，但就在鲜血滴在眼睫上的同时，泠烟半握的五指登时张开，金色的光芒再次覆盖了双眼深邃的黑色，一圈白色的法阵赫然在左手下浮现，随着她的左手渐渐抬高，不断扩大，而左眼中渐渐覆盖的金芒竟然随之渐渐从眼中脱离——脱离，随着白色法阵逐渐的扩大，她左眼的金芒竟然全部离开了眼睛。
“一眼换一命——莫再纠缠！”
随着泠烟一声断喝，左手向空中一扬，白色的法阵牵引着那道从她眼中延伸出的金芒倏地飞向空中的黑色漩涡中，空中顿时传来一声闷响，众人只觉胸口一瞬剧痛，却见在那巨鸟的嘶鸣中，泠烟右手的藤蔓脱离了漩涡的压制，一反手，将已经聚合的魂魄尽数压回了容隐的体内！
金色的屏障迅速退去，河水一阵沸腾，众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的船稳下来，一切已经完全消失，就像刚才那一切仿若梦境的景象从未发生过，而船的中央，被泠烟慢慢扶起的容隐，已经缓缓睁开了紧闭多时的双眼，虽然还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视线在接触到姑射满是泪水的容颜时，眼中隐隐浮起一层笑意。
放手任由容隐被飞扑过来的姑射抱了个满怀，泠烟轻笑着站起身，还未止血的左手忽然被人向后一拉，她疑惑地转过头。
圣香静静地握着那只血流不止的手，看着那张左眼紧闭的愈显苍白的脸，脸上是几乎从来没见过的冷凝，他小心翼翼地握着那只手，唯恐碰疼了她，而空出的另一只手慢慢伸向那只紧闭的眼睛，小心但是坚决地撑开了她的眼睛。
泠烟任由他作着这一切，只是无声地一笑。
圣香琉璃般的眼中映出了那只金色依旧的眼眸，只是，那只曾经深邃如古井般的眼眸，已经没有了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