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果真是不再要她的身子啊，叶青有些好笑地看着在自己身边熟睡的男人。不要她的身子，却固执地和她睡在同一个床上，是担心她半夜逃跑么？这个男人啊！
叶青闭上眼，嘴角悄悄地翘起，过了一会儿，嘴角微小的弧度消失了，眉头也皱起……
就这么继续下去吧，等到他眼里那所谓的“情”淡了，哪怕只要有那么些微的淡化，她就离开，即时也有了离开的借口不是么——清晨的空气真好啊，身为总管，聂天总是起得很早，这两天爷和叶小姐不知道怎么了，婚事也被搁置下来，但是他可不敢掉以轻心，反而更加谨慎，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爷的不快，早已没有了前一阵的欢喜。
刚走到府门口，就看到一个小门子向他跑来。
“聂总管。”
“一大清早的，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聂天脸色微沉，唉，这些人远没有原来王府的下人好用，不够稳重啊。
“聂总管，仙女，佛，不，不，菩萨……”小门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脸红红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想好了再说！”聂天真的有点生气了，什么仙女，菩萨的。
“聂总管！”小门子垮下脸，“门外有个……有个……总之要找小姐。”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啊。
原来有人要找小姐啊，“什么人找小姐？”一边说着一边向大门走去。
“是，是个——女菩萨！”对，女菩萨，小门子点点头，很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词高兴。
“女菩萨？”聂天斜眼瞟了一眼小门子，还没睡醒吧。
可是等他到了门口看到眼前站立的人的时候，很肯定小门子睡醒了，要不就是自己还在梦里——怎么会有个菩萨站在自己面前呢。
“女菩萨”看着聂天，嘴角含笑，目光柔和，祥定。聂天只觉得她周身罩在一片祥光之中，仿佛可以看到七彩的霞光。
“女菩萨”开口了：“叶青在么？”声音不急不慢，似涓水流过。
聂天还在恍惚中，没有注意对方的问话。而女菩萨似乎也不在意又说了一遍：“我要见叶青。”
这次聂天缓过神来，忙收回视线，眼睑微垂，“呃，哦，女……”及时收口，“菩萨”两个字被生生吞回，好悬，差点弄出笑话。
轻咳两声，“不知您是哪位，找叶小姐有什么事。”下意识地不敢直视对方，眼神略有些游离。
女菩萨笑笑，聂天不意瞄到只觉得霞光四射啊。
“我是叶青的娘，来找她，自然是想念我的女儿。”
聂天瞪大了眼，“咦？你是叶……叶夫人。”不要怪他惊讶，眼前的妇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点，而且和叶青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叶青长得清秀可人，小家碧玉型的，而眼前的妇人简直是倾国倾城也不止啊，而且有的女子的美，是让人垂涎；有的女子的美，是让人觉得高贵，愿去欣赏；而眼前的妇人的美却让人不敢直视，生怕自己的视线亵渎了她的圣洁。
“我可以见我的女儿么。”文兰嘴角带笑。
“当然，叶夫人请。”没有半点怀疑，忙把人请进来客厅。
祁昊和叶青一同进了客厅。
开始叶青还不相信娘亲真的来了，但是听到聂天夸张的描述，就已经可以肯定了，毕竟天地间有这样神韵的人，她还没遇到过第二个。
倒是祁昊初见叶母，意外母女样貌的差异外，更没想到出家的叶母竟会如此是寻常妇人的装扮，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尼姑呢，不过最让他差异的还是叶母的气韵——圣洁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娘，”落座后，叶青有些疑惑地询问，“你来找我？”
文蓝没有回答她，到打量了一下祁昊，“是这个男人。”话是对叶青说的。
叶青眉头微蹙，“娘，这是祁昊。祁昊，这位是我娘。”简单的介绍。
祁昊微施礼，“叶夫人。”
若是平时他断不会对谁有半点客气，但对方是叶青的母亲，他多少要收敛一下。
文蓝嘴角噙着一贯的笑容，点点头，“一个改变天下的男人。”
喝了一口茶，状似随意地问：“小青我要去云游，你要一起么？”
“青儿哪也不去。”回答的是祁昊，他脸色有些难看，对文蓝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客气。
文蓝不理他，径自看着叶青。
叶青瞟了一眼祁昊，笑道：“娘怎么会突然想去云游？”
“不想和我去么？也罢。”放下茶杯，文蓝对祁昊说：“小青这丫头虽然聪明，但是有的时候，聪明过了头，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祁昊不解地蹙眉。
文蓝也不说什么，瞥了一眼叶青腕上的翡翠佛珠，“小青，你若要留在这世俗之中，有的时候不妨糊涂一点，事事看得太透反而难溶于红尘。这串佛珠对你也没什么用处了，我还是收回来吧。”
叶青看看手腕上的佛珠，“娘，出了什么事？”娘实在是有点反常。
文蓝浅浅一笑，“小青啊，你虽是我的女儿，但是我也无法时时庇护你。”顿了一下，看向祁昊，“你可听说过一个叫何风的人，好像是什么楼的……”
“风武楼楼主何风。”祁昊眉头皱起。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叶夫人提此人……”
“其实也没什么，”文蓝摆摆手，“只不过他有点扰人罢了，要是遇到他，你们要小心，我可没能力从他手里救人。小青，为娘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叶青看了娘亲一会儿才点点头，“我明白。”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是母亲的提醒必定有原因，自己小心就是了。
文蓝收回叶青的佛珠，淡淡地道：“若是倦了，娘依然愿意带你离开。”
听出娘亲的双关语，叶青瞟了眼祁昊有些难看的脸色，笑答：“不劳娘费心。”离开的不论是红尘，还是祁昊都由她自己作主，谁也不能左右。
文蓝听到这话笑了，笑得很慈祥，很淡，却让人意外地耀眼，叶青也跟着笑了，同样的淡，同样的耀眼，一瞬间两个人的笑容重叠到一起，虽然样貌差很多，但是没有人会怀疑她们不是母女。
文蓝走了，没有多留一会儿，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洒脱地有点无情。
“你有的地方很像你娘。”文蓝走后，祁昊对身边的叶青说。
叶青看了看祁昊，很像么？
“尤其是那种浅笑。”祁昊眉头皱了皱，又说道：“……我不喜欢你那么笑。”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毫无疑问，那种笑让人很心慌……
叶青讶然地看着祁昊：“不喜欢？哪种笑？”
祁昊捧着叶青的脸，深深地注视着她，“那种看穿一切，无所谓，甚至……”微眯双眸，“甚至蔑视一切的笑。”
叶青诧异地抚上自己脸颊，“……我经常那么笑么？”
“不，只是偶尔。”祁昊眉头紧锁着，其实以前没觉得怎样，但是今天当他看到文蓝与叶青那种重叠在一起的笑时，才觉得不对劲，莫名地有些恐慌，想要告诉她以后不许那么笑，但是又很明白这是无意义的。
“哦”叶青无意识地点点头。
“不过我到是很高兴你娘的到来。”祁昊忽然笑着说。
“为什么？”
祁昊瞄瞄叶青空着的手腕，“……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把那串珠子从你身上拿走，现在，很好。”
叶青困惑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很好？”
“是啊，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牵制。”祁昊笑着说。
叶青撇撇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那佛珠对她本就没有什么牵制……
夜晚的风总是很诱人，凉爽而平静，没有半点人的喧闹，这种清冷的安静让叶青很眷恋，所以也爱上这种清冷的夜晚。
轻轻推开房门，满地的银辉，叶青想起娘的盐都的庵堂，那里地势较高，夜晚总会有雾气，像这样满月的时候，地上薄薄的雾气，映在月光里，随着人的走动而起伏，真的是很美。也很符合娘的气质，……可是，娘为什么要离开？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不喜走动的娘去云游？
随意地坐在石凳上，看到一旁还放着一盘糕点，想起是下午时吃剩下的，想必下人们忘记来收，其实她并不特别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但是想着要给自己想成点嗜好，不特别，但也很容易让人注意，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想不起来了。
随口吃了一块，虽然不再酥软，但是还能入口，吃下一块，便不再拿第二个。
这些日子祁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很晚才会回房，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间，她没有点烛火，房间显得有点凄凉，她并不特别在意的，对吧。
叶青撇撇嘴，是不在意，“在意”这种感觉她应该早就没有了才对，她什么也不在乎——
祁昊远远地看见叶青一个人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快走了几步，在人儿身旁停了下来，叶青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站得太久，祁昊担心叶青会着凉，正要开口叫她，叶青却先开口了。
“我一直都很疑惑，”叶青没有看祁昊，眼神有些空洞，好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没有梦想，没有什么渴望……我想其实很多事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吧，即使做了什么我也不会去深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随性惯了，我也不去想对与错，想做的便做。因为想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所以我其实下意识地很珍惜这种偶尔想要做什么的欲望吧。你问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不知道，只是一瞬间有这样的一个念头出现，就决定去做了。”
“说我看得透？看得透和看得淡，有什么区别么？看得透是什么都明白，看得淡是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我想我是看得淡吧。真正能看透世间万物的，其实是很可怕的吧。”想起那总是淡淡微笑的脸，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我很怕我娘的。”叶青轻轻地说。
祁昊坐在她身边，握住叶青的冰冷的双手。
“我本来就对一切无所谓的。对吧？”叶青抬眼看着祁昊，眸中的无措一闪而过。
“对。”祁昊点头附和。
叶青明显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皱眉，“……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对你。”
祁昊一怔，许久才恍然大悟，这就是她离开的原因么？嘴角不由地上翘，原来是因为不懂才想要逃避啊。
轻轻地将叶青揽到怀里，很想大笑，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哈哈哈……”
笑声在夜晚显得格外的响亮——
叶青困惑地看着大笑的人，有点感染他的愉悦，也浅浅地笑了。
*
第二天早上，当叶青醒来的时候，昨夜莫名的伤感已经消失得无依无踪，她起身准备小床，祁昊刚好从外面进来。
叶青垂着两腿，低头找鞋子，一抹黑影印了下来，叶青下意识抬头，正看到祁昊笑脸，祁昊单腿半蹲跪在叶青的面前，他捧起叶青的玉足。
“咦？”叶青一惊，想要收回双足，但无奈被握得好紧，虽不至于伤到她，但是却是绝对收不回来的。
祁昊从一旁取过叶青的绣鞋。
“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在他人面前放低身子，更不喜欢服侍别人宽衣解带。”祁昊抬头看着叶青，浅笑，“可是我觉得这是情人之间很亲密的举动。”说着将一只绣鞋穿在叶青的脚上。
“祁昊！”叶青惊讶不已，拼命想收回自己的双脚。
“别动。”祁昊按住不老实的小家伙，把另一只鞋也为叶青套上，然后才起身，看着叶青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似乎很愉快。
“要我帮你洗脸么？”
叶青瞪大了眼睛，“不，不用。”说完自己忙跑去洗漱，身后隐隐传来祁昊的笑声。
叶青拼命地将凉水拍在脸上，可是很是能感觉到脸颊的滚烫——搞什么呀！
祁昊出门了，叶青知道，这几天他的很忙，那天娘走后，祁昊就说何风的事由他处理，然后就开始忙了起来。
没有人在身边她反而比较安心，至少现在的自己才像叶青嘛。
“小姐，有人送来请帖。”聂天有些犹豫地将一个请帖递给叶青。
叶青看了看请帖——何风，是他，转念想了想既然敢公然送请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才对，而且她也很想会一会这个何风。
“我去看看。”
“小姐。”聂天很为难，爷现在不在，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向爷交待。
“不要紧的，不是还有聂争在么。”为了保护叶青的安全，祁昊把贴身护卫聂争留在叶青的身边。
聂天想了想也只好同意。
清风楼，好名字啊，叶青带着聂争走进去。诺大的二楼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青袍，脸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独自品茗，身后倒是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个看上去是护卫，另外一个倒是一脸的和善，站在一旁为男子斟茶。
一看叶青上楼，那人满脸笑容迎了上来，“叶小姐，请坐。在下柳之恒，这位是我们何楼主”
叶青坐下，聂争站在她身后，何风没说话，继续喝着茶，简单地打量了叶青一下，然后又转向窗外的街道。
柳之恒忙为叶青斟满茶，退到一旁。
叶青小口地啜着，也不说话。没有听到叶青声音，何风才将视线转到她身上。直到一杯茶喝完，何风才开口问道：
“你是文蓝的女儿？”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叶青放下茶杯，冷冷一笑，“不是。”很直接的否定，没有半丝犹豫。
何风惊讶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柳之恒，后者忙上前问道：“您不是叶青叶小姐？”
“是，”叶青微笑地点头承认。
“那……”柳之恒看看叶青，又看看自己的主子，问道：“令堂是？”
“叶文氏。”叶青笑答，虽然自己的母亲从不这么称呼自己。
柳之恒疑惑地看着自己主子，难道是自己弄错，其实是叶二夫人的女儿。
“我记得叶家只有一个小姐。”何风看着叶青道。
叶青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状似随意地点点头，“我记得也是这个样子。”
何风直到此时才开始正眼看叶青，“你和你娘一点都不像。”
不待叶青说话，他又说道：“文蓝怎么会有你这么丑的女儿！”
叶青呆了呆，不敢相信有人这么直白地说话。亏她刚刚还挺惊讶有人说她和娘亲不像，没想到下一句——真是不敢置信啊。
她垂下眼，掩饰情绪，“文蓝是谁？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没听说过？”何风眯起眼，恼怒之气犹然可见。
“我只知道我娘是叶文氏，至于你说的文蓝，我不认识。”
“哼，文蓝就是文蓝，你不用一再对我情调叶家，这只会糟蹋了文蓝的圣洁！姓叶的根本配不上他。”
叶青嘴角微微翘起，果然如此啊，由于她一直垂着眼帘，所以错过了何风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癫狂。
“爷。”柳之恒轻唤。
何风收敛了心神，双唇紧闭，一脸的铁青。
叶青缓缓地说，“你嘴里那个姓叶的不巧刚好是我爹。所谓的配不配不是由你说的算的，你的文蓝都愿意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妄加指责。”
不意外何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叶青说的——你的文蓝——这四个字。
“文蓝在什么地方。”
“我怎么知道。”叶青凉凉地说，继续小口地啜着茶。
“她没有找过你？”
叶青瞟了一眼何风，本想继续装傻不认识文蓝，但是看何风脸色实在是碍眼的难看，也不再气他。“前两天见过面，后来她走了，去哪里我可不知道。”
“她都说了什么？”何风的脸色好了很多，询问时口气也柔和了。
“没说什么，只是说有个叫何风的人很麻烦。”
“文蓝，提到我了？”语气异常的兴奋。
叶青看看何风，淡淡一笑，“你喜欢她。”
何风闻言，神色一正，抿抿嘴，“文蓝都说什么了？”
叶青挑挑眉，“就说有个何风很麻烦。”
“没有别的？”
“你希望她还说什么？”
“……”
叶青打量了一下何风，“你有三十没有？”
何风脸色一沉，“三十五。”
“呵呵。”她就知道，眼睛瞟瞟窗外的街道，意外地看到一的熟悉的背影，有些惊讶地转头看着同样注视街道的人，没发现！
“……你对文蓝了解多少？”眼睛又转向街道，余光不住地瞄着对面的人。
“远比你想象的多。”冷冷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街道。
是么？她可不这么认为。看着窗外的那人拐到另一条街上，收了视线，拾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味道不错。
“你知道她今年多大了么？你可不要被她外表骗了，看看我你就应该猜到她的年龄了。”毕竟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而依他的年龄应该娶一个十八九岁或者双华年华的佳人才是，而不是惦记一个，呃，虽然也不是一个老太婆。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文蓝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对他眼里的迷恋视而不见，但让点头附和他的说法，“不错，是没有人能比得上。你认识文蓝多久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迷恋啊。
“十五年。”
惊人的数字，叶青忽然有点同情他。
“你为什么不称文蓝娘，而直呼她的名字。”何风有点后知后觉地问，他就觉得什么地方有点奇怪，原来是这里。
叶青好笑地看着他，“叫她娘，然后提醒你她是叶文氏么？”
何风皱皱眉，他是不喜欢“叶文氏”这三个字。
叶青也不理他，“你找我来不会就为了和我说这些吧。”
“我只想知道，文蓝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何风不再说话，喝着茶，看向窗外。
叶青淡淡一笑，他看窗外的习惯大概是和娘学的吧，可惜啊，娘看的是大千万象，而他却眼拙得很！
告别何风，叶青和聂争一同回去，临走前不忘让聂争又买了点糕点带回去。
她的心情很愉快，真是难得的愉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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