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平缓向前(1 / 1)
生活好像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就像没有结婚前一样,她生活的重心都放在画画上。不再行走,也不去想爱情,她拿着画笔,一心想要将骨子里的燥动耗尽。杂乱的色彩,带着暗红阴沉的色调,不像她以前的画风,在看似平静的景物着蕴藏着悲怆的基调,在一片压抑中零星的亮色点亮了画面,她还没有失去希望。
“还不睡吗,都快十二点了。”
天齐端着酒杯出现在画室,她的身体还在恢复,这样天天熬夜怎么受得了。
“马就睡了。”她在画布上加了一笔,抱着双臂看了许久,才满意地将画笔放了下来。
“我让佣人来收拾,你早一点睡。”他走到她身后,抱紧她的腰,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画上,她一直在画天边的云霞,每一天的色彩都有微妙的变化,她的心情在一点点恢复,就她完全处理好心里的伤,也许会有一场逃离。抱着她,他感觉不到她的爱意。
“不用让别人收拾,不喜欢别人弄乱我的东西。走吧,我有睏了。”
“嗯,”他吻着她的耳垂,忽然扬起手中的高脚杯,“为什么不再画透明的东西,你不是很喜欢七彩光线?”
她盯着他手中的杯子,即使是在日光灯下,它折射出五彩的光。心里很沉重,那种简单的透明和光芒,她画不出来。轻轻地咬了一下唇,她淡然一笑,“下一次,等我见过彩虹之后。”
“彩虹?”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回到房间,易欣匆匆冲了一个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知道她站了一天,一定很累,她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体早就陷入深度睡眠了。他无奈地看着她,坐在她身边替她吹干头发,她略带憔悴的容颜失去了原先的淡然,他看到她性格中的尖角,包裹在她笑容与隐忍下的尖角,想让她顺从,她就真的如同木偶一般乖巧,想看她气得跳脚的样子,她就真的气愤地指责远离他的身边。他真的不知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睡到三点,易欣从梦中醒过来,轻轻推开放在她腰际的手,起床去了睡房对面的画室。脑海中有一种迫切想要把画画完的念头,如果不快一点的话,她会忘记想要的感觉。四周一片宁静,她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还有血液急速流淌的声音,不想入睡,她怕被梦魇纠缠,想要做更加有意义的事,而不是让心在爱恨纠缠中迷失。
虽然是夏天,到了清晨还是有几分,她摩擦着手臂,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目光仍然停留在画布上。忽然向上一暖,她转过头,看到天齐站在她身后,替她披上一件外套。她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光线,天有点亮了,大概是五六点的样子。
“要去跑步吗?”她淡笑着问,猜想他大概是在跑步前来看她一下。
他点了点头,抚摸着她的发,其实她醒了之后,他就跟醒了,还一直站在她后面看着她画画,只是她没有发现。他盯着她眼睛下面的青色,心疼地沉下脸,“回去补一觉吧,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有分寸的。”她不在意地笑着,拉着肩上的衣服,掩嘴打了一个哈欠。
“再去睡一会儿吧,等我跑步回来就叫你。”
“好吧。”她扬着嘴角,睡眼朦胧地往房间走。
天齐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在用她的方式解决问题。在房门口迟疑了一下,等他走进房间时,她已经睡熟了,他拉过毯子替她盖上,摘下她的眼镜,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不想失去她,也不想看到她折磨自己。默默地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睡容,此刻的安静是他想要保护的,她微皱的眉,睡梦中带着些许不安,他知道她在做可怕的梦,不知这梦是不是跟他有关。轻轻握住她的手,搂住她的肩,直到她的表情恢复平静,他才安心地扬起嘴角,最近她做恶梦的次数已经少了。她从没有说起过她的梦境,就连在梦里,她也竭力隐忍着,没有尖叫,没有倾诉,她只是突然从梦里吓得醒过来,紧张地坐在床上,擦去额头的汗后她会继续入睡。他能为她做的大概只是这样抱着她,让她觉得安心。也许孟良说的对,他真的不懂如何是爱一个人,但是他会努力去爱,哪怕这爱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早晨的太阳很快升起来了,天齐不想叫醒她,继续陪着她身边看着她香甜地梦着,她一定是累坏了。在一片宁静中,手机突兀地响起,搅了他的打算,他皱了皱眉,拿起她的手机正打算关,她醒了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几点了,你跑完步了?”
“是。”他不甘心地回答,将手机递到她手里。
她看了一眼号码,是画廊的晓平打来的。平时画廊的事都是杨楠跟她联系,晓平他们很少跟她打电话,难道是画廊出了什么事,她狐疑地打开手机,朝天齐看了一眼,天齐转过身看向窗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易欣皱了皱眉,坦然地听晓平说话。
“易欣,最近杨楠联系过你吗?”他略带着急地问。
“没有,是她出什么事了吗?”上次见她是很久之前了,她那个时候还好好地着。
“她有半个月没来画廊,听说好像是分手,半个月对她来说好像太久了一点。我和陈然想在开馆前去她家看看,你来不来?”
“我现在就赶过去,放心,她不会做出太过激的事。”
话是这么说,她多少没有底气,跟杨楠同学四年,她多少了解她一点,她有时候和疯子没什么两样。大学时代所有同学里,她和杨楠关系最好,也不得不好。杨楠曾经做过疯狂的事,易欣数也数不完,印象最深的是国庆长假前一天,寝室里只剩她们两个,她忽然抱了几瓶白干回来,说想试一下喝到挂的感觉,半夜的时候,她的确是喝挂了,酒精中毒加上胃出血,难为易欣一个人送她去医院把长假花在照顾她上。因为这件事,杨楠认定了易欣是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每一次受伤或出事都叫易欣。
关上手机,易欣叹了一口气,分手对杨楠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她的疗伤期不会超过七天,这次半个月都不露面,实在不像是她的风格,除非她又起了什么疯狂的念头。她抬起头,无奈地看了天齐一眼,正想跟他说,他眨了一下眼。
“我陪你去。”
她想了想点点头,发生什么事他一定是听到了,一起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们几个真的压不住场面。换了一下衣服,两人匆匆出现在杨楠家门口,她租的房子在顶楼,在老城区,离半山别墅比较近。等她和天齐赶到时,晓平他们正好赶到,他们看到天齐,明显迟疑了一下。她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件事是他们四个人的事,如果有别人参与进来,就表示那个人对她很重要,她一直跟他们说不喜欢他会跟他离婚,现在又忽然带着他出现,他们一定会纳闷。
四个人匆忙爬着楼梯,阴暗的走廊让易欣暗暗想要叹气,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原本说她租得太旧,墙上发黄的水渍真的太难看了,等到了她的房间,易欣和他们都傻了眼,刚粉刷过的白墙画着很多诡异的图案,大多是金银色系,加上她穿着夸张工作服的样子,当时闪过她脑中的就是“金属库的鬼”这几个字。房东不介意她把墙弄成什么样子,隔一段时间,她墙上的图案会更换一次,大都是一些看了会让人住不下去的图案,如果不是大家认识那么久,她绝对会认定她是个疯子。
“她的手机无法接通,不知在不在家。”晓平着急地说。他平时看起来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对自己的朋友还是很紧张的。
“她有一个优点,失恋的时候绝对不会在家以外的地方疯,如果要做出格的事,一定会找个人陪着。我想她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次可能有点不一样,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学生,还说要跟他结婚之类的。以前结婚的事,听都没听她提过。”陈然微皱着眉说。
他们到了门口,陈然重重地拍门,“杨楠,开门,是我们了……”
他的话音未落,门猛地打开了,一个浑身雪白的人出现在门口,“你们来了就好了,我快要饿死了,快帮我去买吃的。剩下的帮我收拾屋子。”
易欣还没有从见到她的造型震惊中清醒过来,但是一听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拉住天齐的手,“我们是凑巧路过,天齐,你不是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我送你走。”
她一边说一边朝天齐使眼色,天齐点点头,旁边的晓平也醒悟过来,伸手拉了拉陈然的衣袖。
“画廊还有事,我们也就是抽时间路过一下。你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喂,你们敢走试试看,”一看他们作势要离开,她双手插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一见他们漠然地看向别处,她马上露出谄媚的表情,“帮帮忙了,我睏得要死,不把房子粉刷好,我没办法睡了。”
“要帮吗?”易欣皱着眉问他们两个人。
“我没什么事,然,你先回去吧。”晓平无奈地说。
陈然点点头,杨楠瞄了天齐一眼,“那个谁,如果你站着没事就去买早饭和午饭来,再买几瓶酒,我快要饿死了。你们进来帮忙吧。”
天齐愣了一下,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差遣他做事。易欣抱歉地朝他看了一眼,他皱了一下眉,“我很快回来。”
“麻烦你了。”易欣淡笑着说,暗暗松了一口气。
“别光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帮忙。”她拉着两个人走进房间,抬脚一踢重重地把门关上。
天齐气呼呼地在门口站着却没有办法,他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她好像不再排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