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尘埃落定2（1 / 1）

牟一健起步走向台侧开始报幕。楚汐又转眼看向言中航，就在她将视线再次转到他身上的时候，她惊诧的发现，言中航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看她。即使隔着整个舞台，楚汐也能感觉到他那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视线相对刹那，楚汐心里顿时万般波涛，一股燥热不禁在周身游走。她猛的抽回了视线。终于让他看见自己了。他终于看见这样的自己了。这时的自己一定笑颜如花。这就很好，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再次看向舞台上时，言中航和另外两人已经吹起了《牧马新歌》，一首本是独奏的曲子齐声之下，竟然也别有风味。时而悠扬，婉转绵长，时而奔腾，声声急促。楚汐觉得舞台上演职员分从两头的安排真是恰当好处，她不用跟他面对面，却可以让她隔着一定距离远远看他。而此时她看他，更是明目张胆，名正言顺。她从来没有这样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他，仿若一件珍品，些许赞赏，些许不舍。即使，她只是站在他的右后方，只看得到他半个侧面。

掌声下，灯光暗淡，演员退场，楚汐在暗影里抬步向前，该是她报幕了。身后有工作人员小声说：“演员从那边下！”楚汐抬眼，便看见了言中航。两人只有一步之遥。视线再次相对，他看清了她，她也看清了他。只是来不及多看，他着急下场，而她却着急上场。

报完幕，楚汐回到后台，那里只有牟一健和旁边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原来他已经走了哦。她有点不甘心的看向舞台的那边，她惊喜地发现他还没有走，正站在一个幽暗的角落。这时，下面节目的演员进到后台后场，这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合奏曲目《彩云追月》，熙熙攘攘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他站的角落了。蓦地，她看到一只孔雀的身影，一身清丽的任霞在花花绿绿的人群里并不显眼，可是她就是看见了她。接着，她看到她走到一边，正是刚刚他站的地方。楚汐心下一暗，哎，既然早已作了决定，又何必在这里放不下，舍不得。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完成这台台晚会，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落幕。

楚汐的视线再也不看舞台的那一边，她觉得，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理由看向那边。女孩的心思有时真的很奇怪，很时候千头万绪可能就需要一丝的清明，一瞬的了然，一切便都豁然开朗。任霞上去跳《孔雀舞》的时候，她都惊诧于自己的表现，她竟然就那样淡然地看着她，她还语气平和的和牟一健说：“真是名副其实的院花。师兄，你说是不是？”牟一健答非所问：“你也是土木学院的吧？”

所谓的庆功宴，实际上就是大家找个名目好吃好喝一顿。楚汐跟孙晓哲好说歹说想不去，结果，孙晓哲搬出了顾老师，顾老师一句话“你和牟一健可是大功臣，功臣不去，我们去做什么”，楚汐就投了降。楚汐跟着孙晓哲和牟一健，来到学校旁一家门面气派的饭店，进到里面，“仙客来”三个大字映入视野，上了二楼的“大雅”包厢，楚汐一看，里面六个人，除了主管学校艺术团的顾老师自己认得外，其他人都不认识。当下就如林妹妹初进贾府，小心谨慎。牟一健在耳边小声跟她说，别紧张，都是有关学生工作的领导，都很好。顾老师一见他们进来，马上说到：“小孙，赶紧和一健，楚汐坐。”又对楚汐说：“楚汐，来来，认识认识学校的宣传部长谭老师，学生工作组组长费老师，这是团委书记李老师。还有这是学生会主席郝信，社团联合会会长王进权。”楚汐一听脑袋都大了。这些个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此刻都坐在自己身边，还要同他们一起吃饭。这阵仗真让她心惊，立即甜甜叫道：“谭老师好，费老师好，李老师好！郝主席好，王会长好。”

楚汐心想这个学生会会长姓郝还真挺有意思的，什么时候都是“好”的。这么想着，顾老师在那边又说：“我说小郝，你这个主席可没把工作做到实处啊。楚汐这么好的文艺人才，怎么就漏网了呢。只在民乐团里呆着。”“还是您慧眼识英给找着了。”这个郝主席说话还真好，楚汐心道。一旁的谭老师看了了看楚汐，对李老师说“声音圆润响亮，神态得体大方。跟一健站一块，倒是很般配。要好好培养培养啊。”这么直白的表扬，这样夸奖的话语，楚汐真实服死这个谭老师了。李老师嗯了一声，对顾老师说，“老顾，你怎么给找着的，说来听听。”顾老师看了看孙晓哲，又看了看牟一健，嘿嘿一笑，“先是小孙力荐，我当时选的时候，可不看好她，”说着朝看向楚汐，“不过，那天你表现得确实很出色，你往上一站，我就看着可行，然后一听声音，我心想，就是她了。”这时候，他已经看向费老师。“等所有人上去试过后，我想，完了，这里面男主持的水平根本不够啊。”“所以你就把一健找来了？”费老师问。“没有，我可没找他，他自己主动提的。当时帮我一块选的，在控制室看着呢。你们问他？”众人眼光齐齐看向牟一健。孙晓哲赶在他开口前说：“当时我也很奇怪，你可是说你很忙的？”楚汐这就更加好奇了。牟一健看了看楚汐，笑着说：“很忙是真的，因为忙，所以才需要调剂一下吗，有个好搭档，做起来就舒心。最近我在台里做的那个节目，女主持经常忘词，常常录一会儿就N机，她说还认识顾老师您呢。”“啊，是吗，叫什么名字？”

楚汐觉得这群人说话挺有意思，就跟踢皮球似的。她心里感谢牟一健，因为有关她的话题终于有了小小的终结。她还没有习惯再那么多人陌生高贵的人面前释放自己，听他们谈论自己很别扭，听他们说他不知道的话题很闷。这时候，已经谈论到河南有个村集体染了艾滋病，心里不平衡就到处拿着针筒扎人，还有最近南方出现了“非典型性肺炎”病人，传说是吃了果子狸，状况有多严重等等。一顿饭吃得楚汐非常的不自在。

回来，是孙晓哲和牟一健两个人一起送的她。一路上，他们两个人有说有笑，孙晓哲说这个学期的课怎么怎么多，牟一健说不着急不着急，哥们也是这么过来的。两个人倒是心安理得，很有默契的不搭理她，这到底是谁送谁阿？楚汐插嘴到：“可不可以打扰一下，我问个问题。”于是两个人停下来看她，“什么事，问吧。”孙晓哲问。“你们两个是兄弟吗？”两人相视一笑，竟相互勾肩搭背起来，“你说呢。”楚汐无语。“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牟一健说。“什么？”孙晓哲和楚汐同时问道。楚汐心想，你好奇什么呢。“这么想知道，那我先不问了。以后再问。”牟一健挺会体察人心阿。楚汐再次无语。

回到宿舍，楚汐又免不了新一轮的折磨。以章金为首的４个姐妹，轮流对她疲劳轰炸。一会儿说她的出场简直多么惊艳，一会说主持的有多好，一会又说那个男主持牟一健多么多么帅阿，找这样的人当男朋友得多么幸福啊，楚汐听了，大叹一声“女人啊！”后来和章金单独谈的时候，章金说话竟然带了一点哀伤：“我要是言中航，看了你那天的样子，肯定想忘也忘不了了。他一定后悔没有继续追你，然后把你追到。”

楚汐没有告诉她，其实晚会结束就收到了言中航的短信。“今天，你让我惊讶。你在我面前是一个新的楚汐，一个我不认识的楚汐，你的笑容，你的身影，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那时她是什么感觉？满足，欣慰，是重新被关注的甜蜜，是把自己美丽展现的自豪。她不得不承认，收到这个短信她感受到的愉悦。她給他回了短信：“谢谢，也祝你幸福。”马上他回信：“我现在的幸福，在你手里。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楚汐想起跳着孔雀舞的女孩来：“不，你的幸福在你自己的手里。”

进入五月，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只在席间谈论的“非典”，竟然演变成全国范围内的传染病风暴。社会乱了，人们疯狂了。周围人心惶惶。楚汐觉得这个天怎么可以变得这样快。打电话回家问妈妈的情况，妈妈说，家里一切都好，附近也没有发生这类病情，都亏了卫生部采取措施及时。然后问她学校情况怎样，嘱咐她不要随便出去什么。没几天，学校关闭了校门，无特殊任务不得轻易出门。也许对于在这场灾难中有过重创的人来说，ＳＡＲＳ的风暴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斗争，然后，对其他人来说，其实不过是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体验，当时是惊慌的，过后也不过成了一个人生的经历。关闭了两个多月的校园，终于在期末的时候打开了大门。大家好像笼子里的鸟一下子冲出了门，关了许久终于得见天日。

这两个月，楚汐沉浸在学习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才是她原本的世界。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她的成绩不是一般的好，她比第二名整整多了２００分。因为一场非典，成全了土木学院五年来的第一个校级一等奖学金。

非典不仅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许多校园恋情。大门封锁的校园内，人们不能外出，没有自由，即时给再多的跳绳，毽子，也不能阻止男男女女之间感情的滋长。言中航和任霞的出双入队，恰恰是这其中最耀眼的一对。即使暑假回到了家里，一想起眼前走过的这一对，楚汐心里竟还会觉得不舒服。她无数次跟自己说，她已经放下了，今后他是他，她是她。让他找自己的爱情吧，就让他和任霞成双成对吧，她不会有感觉的，她会为他高兴。可是当真正的一幕摆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错了。她心里发酸，心里竟然还有一些怨气和责怪。他不曾是她的什么人，她也不曾是他的什么人，彼此没有过联系。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她在家里疯狂的看书，张爱玲的，林燕妮的，她想从这些才女细腻的文笔里找到她想要得答案。答案没找到的时候，她已经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