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茶（1 / 1）

夏侯彬大学毕业两年，一直在欧氏工作，见到总经理的次数寥寥无几。今天总经理点名要见他，先是受宠若惊，后是惊惶恐不安。回顾两年，没有辉煌的业绩，没有严重的错误。夏侯彬站在电梯里面胡思乱想，手心微冒冷汗。这份工作对他来说不能有任何闪失，助学贷款、衣食住行、还有弟弟的学费。电梯四周的金属光洁如明镜。父母没有给予他富足的生活，但是给了他健壮的身体。上大学的时候，他有个绰号叫“乞丐王子”，俭朴的衣装遮挡不住他的帅气。出众的外表很长一段时间是夏侯彬唯一的自信，在城市中生活下去的勇气。夏侯彬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出电梯。

部门经理把夏侯彬领进总经理办公室，关门离去。

欧百庭打量夏侯彬足足几分钟，才示意他坐下。欧百庭询问了一些夏侯彬的个人简历，夏侯彬对答如流。其实这些情况，欧百庭已经仔细研究过，甚至还派人到他上学的学院核实过。

欧百庭给夏侯彬沏了一杯茶，夏侯彬恭恭敬敬地接过茶杯。

“明天你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夏侯彬顿时五雷轰顶。他学的专业虽然热门，但是学院扣压着学历证，拿着复印件找工作很不方便。招聘公司通常持怀疑态度，不予理会。夏侯彬望着欧百庭没有愤恨，毕竟当初欧氏在他最需要工作的时候录用了他。夏侯彬淡淡地说：“好。”

夏侯彬困惑，解雇一个象他这样的小职员何以劳驾总经理本人。

释然后，夏侯彬感到轻松，近乎放肆。“我可以把茶水喝了，再走吗？”他来自于茶乡。刹那间，他贪恋起掌中的热气。热气袅娜出故乡泥土的味道，升腾出久违的思念。他几乎看到了热气后面母亲浑浊苍老的双眼。

“可以。”欧百庭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年轻人——触惊不变，心底增添莫名的欢喜。

“谢谢您的茶！”夏侯彬其实想感谢的是欧氏给了他第一份工作。凭借在欧氏的两年资历，他寻找新工作应该不会比刚毕业的时困难。

欧百庭叫住了起身离去的夏侯彬。“要不要再来一杯茶？”

夏侯彬犹豫走回来，欧百庭已经把茶水倒好放在了桌子上。夏侯彬完全揣摩不出对方的心思，难道是让他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好像没听说过欧氏有黑社会的背景啊？他除了有点肌肉，怎么看也不象打手，杀手更不沾边？

“我有一个女儿，……”

夏侯彬自恋地猜测，欧总在找女婿。理性分析，这样的分析纯属虚构。听到后面，他才明白，欧总为女儿请家庭教师。上大学的时候，夏侯彬做过家教，甚至于同时兼职多份家教。家长们习惯拿他当成教育儿女的现实教材，其意无非是忆苦思甜。家长们自然是善意的，但是无意中却伤害了夏侯彬的自尊。这样的伤害通常会被忽略不计，理所当然。与之年龄相仿的学生们养尊处优地生活。夏侯彬嫉妒着、自卑着、煎熬着。其间有两件事情让他终生难忘。一次，天下大雨，一路泥泞，他赶到学生家。学生的母亲对他说：把鞋脱在门外。他脱掉沾满泥泞的鞋子，赤脚站在光亮的地板上，裤腿依然滴着水。女主人带着鄙视、责备的目光望着他，他无地自容，感觉到自己与富丽堂皇的屋子如此格格不入。上完课，门外的鞋子不翼而飞。鞋子不可能被盗窃，因为那双鞋子破旧不堪，每天清晨穿起它，夏侯彬都要经过一番心灵的挣扎。夏侯彬缓缓落下举起的手，放弃求助，光着脚走回了学校。天黑了，仍然下着雨，路面到处是积水。挽着裤腿，光脚的他行走在人流中，恰有一丝天人之和谐。第二次，学生的父亲丢失了一个装有巨款的皮包。夏侯彬被警察带到了公安局。那件事情在校园里轰动一时。当时同寝的几个哥们给了他最大限度的关怀，同样让夏侯彬终生难忘。后来，学生主动承认了皮包的下落，夏侯彬才得以清白。从那以后，他发誓再也不做家教，宁可去干体力活。家庭教师已经成为夏侯彬的心头死结，尘封在角落，或者说是一种忌讳。

夏侯彬放下茶杯，迎上欧百庭的询问目光。“感谢欧总对我的信任，只是我离校有段时间了，功课生疏，会不会误人子弟？”夏侯彬斟酌再三，说了以上的话。貌似谦虚，实为婉拒。

“你住在哪里？明天我叫老刘去接你？”欧百庭在商海中驰骋数载，怎么能看不出眼前年轻人的心思。装糊涂同样是一把利器。欧百庭擅长此道。

夏侯彬权衡利弊，答应了下来。

一整天，夏侯彬无精打采，恍恍惚惚，仿佛明天就要上刑场。同事某甲打趣他月经不调，他假装没听见，无心反驳。

晚上，大学同学——刘鼎出差来本市。夏侯彬和他大喝了一场，发泄胸中不悦。当初，夏侯彬在拘留所，刘鼎探望过数次。所以，刘鼎不仅仅是同学，而是兄弟般的朋友。夏侯彬不会在朋友面前伪装喜怒哀乐。那晚他喝醉了，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