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期待苏醒(1 / 1)
自朝凤歌意识恢复澄明,就一反常态地日夜守候在雁微尘身旁,不斗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做一些端茶递水的伺候人的活儿。
雁微尘心知她所为哪般,也不说破,两人无言无声,这样寂静地过了十几天。这期间,莲台重庭几次来犯都被胡哥与四司拼死抵挡,琴鹤仙在暗处估计也没少出力。雁微尘身子恢复得极快,面上的光泽渐渐与常人无异。
朝凤歌每一天都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模样、表情,但是每一天都失望了。虎贲并没有醒来,没有冲破结界借助雁微尘的躯体醒来。这一认知令她无限伤感,也越发沉默。但是,经过这一阵的朝夕相处,她发现一件令她意外的事。雁微尘像极了一个人,他小心翼翼的神情,隐藏着的宠溺眼神,唇角柔和的线条,都像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曾令她心心念念辗转痛苦差点为之心死的男人——王仲石。
原来如此。
朝凤歌像一位长睡刚醒的懵懂孩子,慢慢回想与雁微尘相处的种种画面,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她痛失王仲石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沉醉在他温柔的眸光中,深深迷恋而不能自拔,甚至因为他不经意的碰触而脸红心跳……
在她醉酒后会毫不犹豫地委身于他,酒醒后却百般懊恼,只因醉酒时,她眼里心里看见的都是往日情缘深种的王仲石,根本没有他雁微尘的丝毫影子……
在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时,每次都忍不住想将他的眼睛剜下来,因为她受不了曾经真情的面庞上挂着薄情的玩笑……
在碧落黄泉的水晶宫,因为他恶意的调戏,她没来由地感到心慌,原来他的深情又让她看到一丝丝王仲石的影子……
……
朝凤歌从来都不知道,她一刻也没有忘记过王仲石。不过理智提醒她,他们不再会有结果,所以将一腔情思深深埋下,从此不见天日。但是,当初为什么相爱,怎么相爱,如果今天从头来过,也许选择依然不变,还会那样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哪怕彻骨情伤,哪怕血流成河!
可是,箫郎已是路人,相见不如不见。
而今,朝凤歌反而同情起雁微尘来,她心知,雁微尘确实爱她至苦,不然何来如此眷恋的眼神,不然何必拼却性命为自己挡这致命一击?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她心里已经没有位置可以留给他。心的一大部分给了王仲石,一小部分给了虎贲,如今,王仲石已是别人的夫,而虎贲,才是自己的归宿。
这么想着,朝凤歌更觉得对不住雁微尘。她只想着虎贲醒来与自己双宿双飞,却没想过,到时候雁微尘又魂归何处。于是,心里开始日夜矛盾日夜忐忑。既盼望虎贲醒来,又不希望雁微尘从此烟消云散。
想来,雁微尘是知道原委了,但是他平静得就像从来都不曾获知。可是,越是这样的坦然,朝凤歌心里越是内疚。幸福很好,她很向往,可是,她并不想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尤其是亏欠他良多的雁微尘。
她违背了琴鹤仙的初衷,将上万天民置于不顾,陷雁微尘于不义;她背弃了自己当初下嫁的誓言,三番两次逃婚,令他颜面扫地;如今,她居然卑劣到要利用他的躯体,来成全自己的爱情,她怎么能这么坏?怎么能这么辜负他?就算不爱他但是怎么能这样伤害一个爱自己的人?
朝凤歌坐在床边的圆桌旁,双手捧着螓首,不断摇头。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自愿的呢?”幽幽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朝凤歌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将心里的想法喊出了声。一时讷讷,半张了嘴,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自愿的呢?”雁微尘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身子半坐起来靠在“维尼小熊”的抱枕上,绿袖做的。
惊疑的眼对上坦然的双眸,随即又羞愧地垂下。
“虎贲冒了万死的风险将自己封入龙丹救我,我想,他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却没对你说。”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雁微尘,语气少有的平和,也许,冲破了生死,对这世界的万物就真的无所畏惧了吧。
朝凤歌抬起头:“什么另一方面?”虎贲还隐瞒了什么?
“我是龙皇,你是凤后,按照情理来讲,我们的结合才是顺乎天意合情合理的。但是,虎贲既然爱慕你,作为灵兽来说,他是有悖天理的,付出代价是显而易见的。”
朝凤歌赞同地点头,顺便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坐在床边等他的后续。
雁微尘浅浅一笑:“你看,我并不算一无所得,如果不是这一场有可能苏醒的灵魂之战,怎么可能得你亲手给我斟一杯茶?”
朝凤歌为往日对他的刻薄,面上微微一晒。人都在成长,一个人一件事都会对他人产生影响。人,可亲可疏,事,可大可小,放在智者的眼里,也许只是一个乞丐的贫穷,也许只是山花的凋谢,都会如醍醐灌顶,感悟良多。而在她这里,竟要以牺牲性命为代价,才能使她睁开蒙蔽的双眼,重新审视周围的人和事,不知算不算愚钝之极?
“你们都只想着虎贲醒来,我会多么无辜多么可怜,因为你心里有他,所以你必须对他充满信心,你觉得他肯定会醒来,而我肯定会被牺牲掉。对吗?”雁微尘口吻中并没有责问,只是陈述事实。
朝凤歌想了想,没有反驳。不管她怎么矛盾也好,怎么挣扎也好,她都是希望虎贲苏醒的,至于对雁微尘的罪恶感,好像和对虎贲的期待相比,并不在天枰的同一重量上。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王仲石有虎贲,却没有他雁微尘。如果有,也仅仅是良心和道义上仅存的那一缕阳光。
“可是,你忘了,我身为龙皇,身体的结界肯定不会那么羸弱,如果虎贲打不开结界,活下来的就是我,牺牲的就是虎贲。”雁微尘望着她姣好的面容,眸光有如桃花春水般荡漾,“那时,你可会嫁给我,凤后?”
朝凤歌有一瞬间的呆滞,为他脸上那抹熟悉又陌生的微笑。
“这是虎贲的想法。”雁微尘不徐不疾地说,“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他醒了,他必定会保护你一生,爱护你一生,既尽到了灵兽的义务,又得偿所愿。但是,如果他没醒,我活了,我是龙皇,你是凤后,我们势必会结合,也只有我们结合了,才能更好地保护你爱护你,他也算为你的幸福做了最后的努力,作为灵兽,他也是称职的。”
朝凤歌终于完全明白了虎贲的苦心。虎贲这样做,冒风险的是他,但最终得益的怎么都是她朝凤歌。虎贲也好,雁微尘也好,他们既是情敌,也是伙伴,在爱她的这一立场上,难分伯仲。在现在这样关系到自身生死存亡的时刻,他还能从容不迫地向她求婚,大度雅然地将虎贲的苦心分析给她听,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是让人佩服的。
“雁微尘,我好像才开始认识你。”朝凤歌发自内心地赞赏。
“希望还不太晚。”雁微尘笑得很真诚,脸上却有些疲惫,究竟恢复得还不到火候,“我和虎贲,各有一半胜算!”说着,身子往下歪了歪。
朝凤歌赶紧扶他躺下,绞着手指站在床旁边:“你是知道的,我并不爱你。”
“那又如何?”雁微尘俊逸的脸庞,在一床鲜艳的绫罗辉映下更散出噬人魂魄的魅力,“到那时,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反正,你嫁谁不是嫁呢?”
朝凤歌撇了撇嘴:“说得我好像一颗不值钱的大白菜似的,搁哪儿不是搁呢?”
“呵呵,那大白菜的回答呢?”雁微尘执拗地望着她。
朝凤歌想了想,如果虎贲没有醒来,这世间的人或事对她都没什么意义了,如果她随虎贲去了,势必辜负了虎贲的一片苦心,可是,留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纵然你活得辛苦,可是我们的结合却能救很多人,难得不值得你去尝试吗?”雁微尘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抿了抿唇,“再说,我们的婚姻未必会很糟。”
“可是,不是说龙皇凤后必须得恩爱情深才能催开和合欢喜花吗?我们的结合不见得有用。”朝凤歌还是没什么主意。
“那你就不要管了,尽人事听天命。”
朝凤歌咬着手指头又呆站了一会儿:“行!”反正虎贲醒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不过,这次她肯定不会再逃婚了。世界之大,实在没有她容身之所。逃到哪里,都是她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意思。
“一言为定。”双眸炯炯地盯住朝凤歌,心里十分满足,脸上也漾出一丝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