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盼人拿着盒子退出房间,下了楼。
在楼下盼人又遇到了抱琴,不过抱琴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倒没有再为难她。
盼人出了柔星的院子,转身向重雾的院子走去。
重雾的院子叫“迷雾园”,很风雅的名字。
可是盼人此时却没有心情去感受这种风雅。她两天来只吃了一个冷馒头,又刚喝过冷冰冰的井水,再加上身上的伤处还没好,现在她每走一步都有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盼人慢慢沉下头去,在心里不停反复默念着:“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段话,是她年幼的时候她的父亲教给她的,当时,她的父亲满脸慈爱的表情,一字字地解释给她听:“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所以当老天要将重大责任交给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会先让他的心志痛苦,筋骨劳累,身体饥饿……。”
父亲教给她这句话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而现在,是不是天要降大任于自己了?不然,为何她要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
可是,她明明不在意什么大任,她只要那些已经失去的全都还给她,那些害过她的全部都得到报应……让她这段时间内所吃的苦全都有所回报,让她满心满腔的恨意都有一个发泄的地方,让她愤怒的复仇之火烧毁掉每一个害过她的人!
只有这样,也只要这样!
盼人猛地抬起头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神情里有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成熟,更透着几分高贵,几分坚毅。
这会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所能有的表情么?
这种表情居然出现在她这张稚龄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诡异。
前面,一阵人语声夹着脚步声传来,有人走过来了。
盼人忙低下头,等她调整好表情再抬起来时,她已经又变成了之前那个任人打骂的小丫头。
进了迷雾园,园中花丛边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衣着朴素,头上一朵珠花,打扮与抱琴并无二致。盼人认出她正是重雾的贴身丫环描情,“落红楼”里每一位丫头在及笄后都会接客,所以就算是粗使丫头,也必要模样周正看起来就伶俐可喜的。
只是描情怎么大晚上的不在房中或去前楼等客,反而站在这院子里?
描情看她一眼,表情里并不见什么善意暖意:“是你?你家姑娘没客人么?这个时辰你来这里做什么?”
盼人垂下头,低声道:“柔星姑娘叫我送东西给重雾姑娘。”
描情皱了皱眉头,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口边却又改变了主意,声音里透着几分古怪:“你家柔星姑娘说叫你送来的?”
盼人心下有些奇怪,但仍老老实实道:“是柔星姑娘吩咐我送来的,还说重雾姑娘急着要,要我马上送来。”
描情的嘴边显出一丝有点诡异的笑,但盼人眼睛看着地面,并没有看到。
“重雾姑娘就在里面,你既是柔星姑娘派来的,就直接送进去吧。我在这里帮重雾姑娘选几朵花,没时间帮你送那劳什子的东西。”描情淡淡道。
“落红楼”里的姑娘表面上虽然相处和睦,但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事时常发生,这事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所以盼人对于描情的袖手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明知自己受过刑刚刚被从柴房里放出来,仍要自己多走这几步路,不过是想折磨一下自己。
盼人应了一声,转身向小楼里走去。
描情咬着嘴唇无声地笑,手里紧紧揉碎了一朵娇弱的小花。
盼人推开小楼的门,悄悄走了进去。重雾姑娘的一楼摆设与柔星姑娘那里虽有不同,但大同小异。东西物件都是楼里发下来的,所不同的只是摆放的位置。盼人看到一楼没人,心里也知道楼里有自己院子的红牌姑娘们在没客时大多喜欢独自呆在二楼,便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与柔星姑娘的柔美相比,重雾姑娘向以泼辣著称,而且她的长相与她的性格也颇为相配,眉毛英气斜飞入鬓,眼睛大而有神,而且重雾姑娘的脸盘极小,这就衬得那双眼睛更加出众,顾盼生姿。
她二楼房间的摆设也同她的人一般,以前盼人也曾帮柔星姑娘送过几次东西到这里,所以略有些印象。一样的高脚大床,在柔星姑娘那里,就层层轻纱薄绡垂下,平添几分柔美。而在重雾姑娘这里,则是如那些千金闺阁一般,入门便是一张薄纱屏风。与别的低俗妓院不同,落红楼里的屏风都基本绣以山水草木。重雾姑娘的这张屏风上就绣着高山流水,隐约可透过屏风看到对面的高脚大床。
只是,现在盼人倒看不到屏风对面了。
因为屏风上搭着几件重雾姑娘的外衫,正正挡住了她的视线。
盼人还没有意识到重雾姑娘的衫裙怎么会落到屏风上,人已经转过屏风走了出来:“重雾姑娘,柔星姑娘命我……。”话未说完,她就愣住了。
重雾的高脚大床上,现在正一上一下躺着两个人。
上面的那个人是个年轻男子,衣衫半褪,只留一条亵裤在身上。
下面的那个人一脸荡漾着的春意,平时的大眼睛现在也眯了起来,真真称得上是媚眼如丝,身上未着寸缕——正是这座院子的主人,重雾姑娘。
那个年轻男人的头正贴在重雾的胸前,听到有人说话,他高涨的□□被打断,不由得满脸凶狠地看过来。
重雾见是盼人,眼中不由也滑过一抹狠毒。在她看来,盼人居然在明知自己有男客的情况下还闯进自己的院子,明明是来拆自己的台,抢自己的客人。这楼里的姑娘们明争暗斗得厉害,盼人这一下当真是不知死活。
只是还没等重雾想着要怎么处置盼人,那年轻男人已经从重雾身上爬了下来,他一身□□此时已经全都化为戾气,走向盼人。
盼人直觉感到不对,正要转身跑走,就只觉得后腰处一股大力袭来,她的身子直直飞了出去,肩膀直接撞到了门框上。
那男人一脸凶狠,还要再上,重雾想起楼里的规矩,忙挣扎起来,拉住男客道:“公子,何必跟个小丫头过不去呢?楼里自然会处置这种不懂规矩的人,我们继续我们的事情嘛。”
哪知道这男人连重雾的帐也不买,一甩手将她甩到一边:“处置?爷我兴致高高地来,大把金子洒给你们我都不在乎。我图的什么?就是图的个痛快。可是现在爷我还没尽兴呢,你们就先弄个小丫头来败我的兴。你说说,这叫什么?”边说边挥着手,全然不顾下身还高高地支着帐篷。
盼人费力地爬了起来,刚刚这男人一脚就踹到她后腰上,肩膀又撞到门上,现在腰和肩都痛到了骨髓里。可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快点将这个男人按抚好,一旦惊动了张妈妈,自己的后果远不是现在这样就可以过去的。
张妈妈的手段,她自进“落红楼”那天就尝到了。
盼人看着这男人的话告一段落,也顾不得羞,手脚并用地爬进来,一迭声地告着罪。
若是放在平时,重雾必然会兴灾乐祸地坐在一边看戏。但今天包下她的可是个大金主,她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还来不及,若是让人知道这位金主在自己这里被个小丫头搅了好事,不但金主留不住,说不定以后她都将成为整个“落红楼”的笑柄。一想到这里,重雾就恨得牙直痒痒,但又不得不强笑着上来说好话。
说来也怪,若是放在平时,不论哪个恩客,重雾这样放低身段娇言软语一说话,他们必定会软了态度。可是现在这位客人,不但毫不松口,而且还颇有越闹越大的趋势。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楼梯处又“咚咚”作响,紧接着,张妈妈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出现了,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的描情。
张妈妈一出现,先狠狠剜了盼人一眼,这才赔着笑脸走上来,跟年轻男人不停地说着好话,还允诺他说以后一定让重雾姑娘多多陪他。
有了张妈妈这句话,年轻男人的脸上才好看一些,转身拉起光溜溜的重雾,还顺手在她身上摸了两把。
张妈妈一示意,让两个屏风外的男人将盼人拉了下去,接着自己也转身出去,走过描情身边时,她恶狠狠地道:“小蹄子还不到十岁就思春想男人了,居然拉都拉不去,自己硬往人家姑娘楼里闯,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虽然她说的是盼人,但话里的凶狠之意让描情都生生打了个冷颤。
描情急忙站好身子,低眉顺眼地等张妈妈和那几个人全走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她听着房间里渐渐响起来的淫靡之声,不由轻轻啐了一口,小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等我到了十五岁能挂牌子了,铁定比你要红得多……。”边说边慢慢顺着楼梯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