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琉璃娃娃（1 / 1）
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头皮，那感觉是如此特别，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我的头皮阵阵发麻轻颤，面颊犹如火烫般，一下子红到耳根去。我反射性往后一躲，大手如影随形，我就知道……有些丧气无力地垮下肩膀，反正在这个人满意之前，我休想从他手里逃走就是了。
“芷晴，你嘴巴嘟得都能挂一斤猪肉了。”我的反应显然很能娱乐他，但见他嘴角微翘，有神的双眸含着淡淡笑意静静地凝视着我，手依旧不紧不慢地在我头发上轻轻划过。
呜，好丢脸，下意识地把脑袋再贴近胸口一点，他能看到我的嘴，当然也能看到我红到快要烧着的脸。可是，回顾过往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下又释然了。在阿衡面前，别说面子，恐怕就连里子都早已丢光了。话虽如此，处于这种暧昧不清的氛围，我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阿衡，你应该去复检了。”我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把有如火烧的脸蛋抬起来。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呀？”他终于舍得停下手来，瞅着我要笑不笑的。
“说什么想赶你走，人家是担心你好不好？”真是好心被雷亲了，当然，我也不能否认其中包含我的私心，再跟阿衡待下去，我真的要脑溢血了。
“呵呵，”他咧嘴大笑，神情自然地帮我把那缕不听话遮住视线的头发挽到耳后。“我知道，只是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要不，”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我陪你去？”虽然阿衡总是跟我说他的情况不严重，我还是有点担心，毕竟脚崴到要打石膏，说没事是骗人的吧？
“你陪我去？不行！”想都没想，他一口拒绝。
“为什么？”我错愕地瞪大眼，难道说他的脚伤远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自己也是个病人吧，芷晴。”他露出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自己是病人。”我小声反驳，口气有点哀怨。“但是我这几天睡得够多了，骨头也快生锈啦。不然那天我也不会溜到下面的草地去散步。”
“以后没有我陪着，不准四处乱走，知道吗？”他拧起眉头，专制地说。
“阿衡，”他的说话真叫我哭笑不得。“你把我当成什么？一摔就会碎的琉璃娃娃吗？”尽管我是生病，但还不至于脆弱成这样吧？
“你不是琉璃娃娃。”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多了一点点涩意。“在我眼中，现在的你比较像一只泡泡……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他突然脸色刷白地抿紧嘴唇，没有再说下去。
破碎。阿衡没有说出口的话应该是破碎吧。在阿衡的眼中我竟然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吗？
“不是跟你说过，不是真心的笑容我不要看吗？”随同那句说话还有一个温暖的大掌覆盖在我脸上。
我刚才有笑吗？歪着头我不确定地想了想，手用力地扒开盖在脸上的大手，一脸认真地冲他说：“阿衡，虽然我不是百折不挠的钢铁，但是我绝对不是一只稍微用力就会破碎的泡沫。尤其在我知道，站在我背后的还有你们这些关心爱护我的人，我就不容许自己那么容易倒下。我会努力配合伯伯，使自己活下去。”纵然多一刻也好。
“芷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只是一个小小的血液病而已嘛，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它不成……”
我既感动又好笑，阿衡以为是打架，光是人多就一定会赢么？
一道突兀的叩门声蓦然响起。
“谁？”说话突然被人打断，钟衡脸臭臭地吼起来。
“是我啦，芷晴姐。”来人没有回应阿衡，反倒叫上我的名字。
“是颖仪吗？”我匆忙爬下床，拉过点滴架打算去开门。
“芷晴，我去。”钟衡按住我，匆匆拿过一旁的拐杖，一拐一拐地跳到门边，开了锁，面色阴沉地拉开门。“可以解释一下你敲门的原因吗？”
“这个理由够充分吧？”莫颖仪举起手中的药丸，笑得那个得意啊，叫我看了都快要忍俊不禁了。
“这个我可以代劳，就不用麻烦莫护士你了。”一手夺过她手中药丸，钟衡杵在门口，似乎不打算让颖仪进来。
“好吧。”莫颖仪没所谓的笑了笑。“看在小伶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次，钟大哥，你是时候去复检了。”
“哼！要你啰哩八嗦！”对她的好意，某人根本不领情。
“颖仪，你别怪他。阿衡一向心直口快惯了。”我对阿衡的孩子气快没辙了。
“没事啦，芷晴姐。受人之托嘛，当然要做好。而且钟大哥只是想多些时间跟你共骤，所以我可以理解。”
“看人家颖仪多懂事啊。”我抬头瞪了某人一眼，接过药丸，就着凉开水咽了下来。眼看颖仪呆在门外还没走，不禁想起另一件事。“颖仪，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咦，芷晴姐，有钟大哥陪着你也会无聊吗？”
我无力地垂下头，心想今天脸红的次数大概是这两个月的总和了。“你刚才不是一再鼓吹阿衡去检查吗？我见坐着无聊，想陪他去，可以吗？”
“原来芷晴姐想跟钟大哥来一个夫唱妇随呀。可以啊，反正是坐电梯又不用爬楼梯，你们稍微注意一点就可以了。”
夫、唱、妇、随？我羞赧到差点儿抬不起头来了，颖仪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呀？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刚才还在谈情说爱呢，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夫唱妇随了？如果她待会说我跟阿衡生有一儿半女，我想我绝不会感到惊讶了。
“芷晴，又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哪用你陪啊。你乖乖在病房里休息好了。”
“不用算了。”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转头对一脸看好戏的颖仪说：“我想到下面的草地散散步，可以吧？”
莫颖仪骨碌碌的眼珠子先是偷瞟阿衡一眼，然后瞄了瞄我的点滴瓶，热情洋溢的扑上来说：“当然没问题，适当的运动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来，芷晴姐，我送你去下面的草地散步吧。”
脸色丕变的钟衡一步一跳地冲到我们中间，指着大开的门口，咬牙切齿地嘶吼。“芷晴等会儿陪我去复诊，如果你没事可以出去了！”
“呜，我要向小伶告状，说她大哥一天之中竟然嫌弃我两次……”莫颖仪在某人的瞪视下一脸哀怨地飘了出去。
我一手推着点滴架子，一手扶着兀自在磨牙的某人。“阿衡，走了，再迟人家医生就下班了。”
“下就下呗！”钟衡撇撇嘴，语气倒是满不在乎。
我忍不住睁大眼睛，狠狠地瞪他一眼。“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懂得爱护，哪里还能爱护别人。”
钟衡静静地望了我许久，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芷晴，我只是被你生病这个消息吓倒了，一时……”
“阿衡，你像平时那样就好了。你这样，我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平时那样吗？……好。”好久，他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