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丽华（1 / 1）
郑迦陵回到王府已是戌时，虽然一整天在外很累，她还是命人将那姓张的小姑娘带下去，又让下人为她请了大夫，听大夫回报说那小姑娘并无大碍后，这才放心休息。
第二日那小姑娘来向郑迦陵道谢并请安，她这才看清楚了小姑娘的模样：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镶嵌在鹅蛋脸上，配上白皙细腻的皮肤，虽然身量尚小，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将来定可成为倾城尤物，但她身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一头乌发，发长七尺，光可鉴人，让郑迦陵都赞赏不已，羡慕万分。怪不得昨日那个李大金刚想方设法要把她据为己有。
小姑娘进来便向郑迦陵请安，她昨日到回到王府后才得知救自己的人竟然是兰陵王妃，她长了十几岁，最远也不过在丞县县内走动，连县太爷都没见过，更别说京城来的王爷王妃，这在她的心中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可是这神仙却救了自己，感觉仿佛在梦中一般。今日早晨来请安前，王府丫鬟教了她见王妃时基本的礼仪，她聪明伶俐，一学就会，因此进来便知要给王妃见礼。
“免了，”郑迦陵笑着摆摆手，看清了这小姑娘的容貌后，她心中不免叹息这等人材却沦落市井，真是被糟蹋了，想起一事，便问道：“我只知道你姓张，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在郑迦陵观察这小姑娘时，这小姑娘也在直勾勾地看她，见她对自己微笑，只觉这恩人十分亲切，全无别人对郑迦陵冷漠疏离的印象。忽然被人碰了碰手臂，这才记起早晨来前那个丫鬟教导自己必须低眉顺眼，绝不能与王妃对望，立刻低头垂眼，听到王妃问自己话，忙回道：“回禀王妃，奴婢在家中时小名丽华，今年十三岁了。”
郑迦陵正在喝茶，闻听此言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幸而她城府极深，修养甚好，这才强忍着，只是不住的咳嗽，忙得身旁的青眉碧雪不住地轻拍她的背脊帮她顺气。
好半晌，郑迦陵才停下来，又仔细打量了张丽华一番，心中思量：难道我运气真这么好？这个张丽华就是历史上那个张丽华？看她的容貌应该是，可张丽华不是应该是南朝人吗，这会儿怎么会在北齐出现呢？难道历史自我们来了后已经发生了偏差？
她越想越不明白，不由得楞在了那里，张丽华半天不见动静，终于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来，却瞧见王妃正直直地盯着自己，慌得马上把头又低了下去。
“参见王爷。”门外的请安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随着一声“免了”，高长恭走了进来。他一进屋，还没见到张丽华的样子，光看见她的背影，便被那长发震了一下。
“见过王爷。”郑迦陵在人前还是很注重礼节的，从来都很给高长恭面子。
“王妃不必多礼。”高长恭说着便坐到了郑迦陵的身边，“这是……？”
郑迦陵也顺势坐下，说道：“这是昨日我在市集之上救的一个女孩子。”跟着，便将昨晚之事一一道来，高长恭点点头。
“王爷，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郑迦陵笑着问道。
“啊？”高长恭见她笑得很是古怪，完全摸不着头脑，“我哪里会知道？王妃如此发问必有深意，那就请告知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吧？”
“你自己告诉王爷你叫什么名字吧。”郑迦陵吩咐张丽华。
张丽华缓缓抬起头来，躬身应道：“是，王妃。启禀王爷，奴婢姓张，小名丽华。”当她的视线接触到高长恭的样子时，顿时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眼前倾国倾城的美人竟然会是王爷，她虽没什么见识，可经常听乡亲邻里赞叹自己的容貌，对于美貌颇为自负。她虽见王妃美貌，却并不吃惊，因为王妃是个女子，可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发现比自己更为美貌的——男子！
“什么？”张丽华的话一出口，这回便轮到高长恭吃惊了。他紧紧盯着张丽华，直把她羞得低下了头，郑迦陵轻轻拉拉他的袖子，他这才反应过来，移开目光，嘴里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张丽华应了声“是”，便站了起来，只是眼中掩不住好奇的神色，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王爷王妃一听自己的名字，反应都如此不寻常。
郑迦陵一看她的神色，便知她在想什么，便向高长恭说道：“以前我出阁前，在自家有个很贴心的丫鬟就姓张，我给她取名丽华，这事王爷也知道的。谁知今日又碰见一个张丽华，想来我和张丽华这名字还真有缘啊，是吧？王爷。”
“现在看来果然有缘，呵呵，不知王妃今后还会不会再碰上一个叫张丽华的？呵呵。”高长恭反映也很快，马上配合。
张丽华这才明白过来原由。
郑迦陵想了想，吩咐道：“丽华——我今后就叫你丽华吧，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份，你今后就留在府中吧——我刚才问你，你不是说喜欢音律舞蹈吗？府中有教习，你喜欢去跟她们学就是了，我会让人安排下去的。你下去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张丽华十分激动，没想到自己家贫，虽喜爱音律舞蹈却无法学习，来到王府竟然可以做到，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郑迦陵又把其他人也打发走后，屋中便只有高长恭和她两人了。她不想说话，闭目沉思，良久，才睁开眼睛，却发现高长恭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
“想什么呢？”高长恭首先开口。
“想一个不好的主意，”郑迦陵靠向椅背伸了个懒腰，“其实从某方面来说也可以说是一个好主意。你知道吗？我刚才听到她名字时，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又觉得有些卑鄙，一直努力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面清除出去，可惜不怎么成功。现在我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哎，可能我真的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吧。”
高长恭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何曾没有想过？暗中叹了口气，这法子好是好，不过的确对她有些不公平。他明知故问：“你觉得此张丽华即是彼张丽华？”
“你还有疑问？”郑迦陵笑笑，“天下间难道还有另一个张丽华有这等姿貌？”
他也知道不可能，只是很奇怪：“张丽华怎么会在齐国？她不是陈叔宝的妃子吗？这时应该是在陈国呀。”
“谁知道呢，”郑迦陵轻轻摆摆首，“或许史书记载是错误，或许历史已经改变了，也或许中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张丽华现在在兰陵王府。”
她这样说，高长恭便知她心意已定，叹息一声：“那也只能如此了。”
郑迦陵反“扑哧”笑出来：“你叹什么？难道竟是看上她了，要不要我给你娶回来做老婆呀？”
高长恭知她在开玩笑，哭笑不得，说不出话来。
郑迦陵却收了玩笑之色，正容道：“这个计划筹谋的是将来的事情，与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没有关系，因此也不必急于一时。不过将来不论将来是否付诸实施，我们现在一定要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以免到时真要施行时手忙脚乱；即便日后有了更好的办法，不实行，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高长恭点点头，也正色道：“有道理，我会让郭总管安排下去的。”又摇了摇头：“只是，这样的确是对不起她。”
郑迦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良久，才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你我身逢乱世，又有多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