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平淡是真(1 / 1)
白染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楚小阡,稳了稳心思,自己强挣着坐起身来,低头回想起来这两天来的种种,不禁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把侧脸趴在床边睡觉的女孩惊醒了。看着她瞪着俩大眼睛瞅自己,那眼睛里面满是血丝,眼皮也因为昨天夜里毫不节制的大哭弄的肿了起来,白染轻轻笑道:“傻丫头怎么了?看见师父就是这个表情啊?”
楚小阡瞪着眼看醒过来的白染,似乎比以前笑的频繁了,但是那笑里面总是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还有……一些看不透的东西。心里面一酸,扑上身去抱住白染,开始掉眼泪。可不是么?自己来了这里之后,寺院生活结束就一直和白染老师住在一起,习惯了看他冷冰冰坐在铺面上喝茶,习惯了看他白衣飘飘在后院里走动,习惯了看他逗夜黄时露出的那么一点点孩子气。一切都习惯之后,再看他现在的样子,心里面怎么都不是滋味。
好容易缓过劲来,楚小阡毫不羞涩的抹掉眼泪,撇撇嘴道:“我给你做了些个好吃的,恩,不管好不好吃,你先吃点。”说完起身去旁边桌子上端了食盘过来放在床头,上面有粥,还有一个小菜。楚小阡一边拿起碗和勺子一边介绍:“都是我弄的,这碗是咸蛋黄瘦肉粥,肉我弄的很碎了,不用费力嚼,那个是银耳虾仁,也蒸的很烂了,你尝尝徒弟我的手艺。”边说边舀了勺粥,往白染嘴里送去。
白染将粥咽下去,颔首道:“果真不错,只是住在一起那么久,怎地从来不见你去做过吃的?”
楚小阡听到夸奖爽的不行,笑着说:“做饭太麻烦,你知道的,我一向比较懒,能凑或就凑或呗。”
听她这么说,白染也笑了起来,摇头道:“你呀你,没法叫人说。”
这一顿饭准备的不多,但白染也没有吃完,粥喝了有一半,虾仁也只吃了几个,就摇头说吃不下了。楚小阡没有勉强,听话的把东西收拾好,放在一旁,又回到白染的床边坐下。
“这是岳天影的宅子吧?”白染老师开始审问。
楚小阡点头:“他们家药材啊饭菜啊的比较全,我们就直接把你弄这来了。”然后看看白染老师盖在被子下面的腿,紧张起来,还没说什么呢,就听见白染老师恢复了原本冰冷的声调:“我这腿,废了一条吧?”
楚小阡心跳到嗓子眼,想了会才点点头,又忙解释说:“不算废啊也,养上一阵子就能走了吧。”说到最后自己的底气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看这个徒弟这副样子,白染轻轻笑了,想以前怎么也没想过楚小阡这么无理取闹的人也会找不到底气,于是点点头道:“恩,没事,你师父我还不至于你想的那么没用,因为一条腿跟自己找不自在。”
楚小阡猛然抬起头来,盯着白染看了一阵,兴奋道:“我就说么,这才是我的白染老师。”说罢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恶狠狠的接着说,“白染老师你放心,那个温碧禾就在天牢里面呢,到时候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他弄坏你一条腿,我让他这辈子不能走路。”
白染望着楚小阡,眼神流转,最后轻声道:“以怨报怨,如狼食血;以恩报恩,如汤泼雪。”
看着白染老师云淡风轻的谈吐,楚小阡默默把刚才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摇头道:“若是他们伤的是我,我指不定也能这样想,可是现在他们伤的是你啊。我可不能让自己老师受欺负了,绝对不行。”
白染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家伙,就是这样,反正我说‘不准’的事情你是一定要去做的。以后得让岳家少爷好好管你才是。”
“啊?”楚小阡瞪着慈眉善目的老师,叫了起来,“这还什么事都没有呢你就胳膊肘往外拐,我真是……悲哀啊。”这一嗓子刚刚嚎出来,就听见门外响起那软软的声调:“我倒是觉得白染先生说的对,你真是得要好好管教才是呢。”然后岳天影就这么没声没息的闪了进来。先是冲白染抱了抱拳算是行礼,然后看向楚小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师父说的话你敢不听么?”
“哼,”楚小阡丝毫不把眼前这俩男人放在眼里,“他说的对我自然会听,至于我觉得不对的,那肯定不甩就是了。譬如刚刚那个什么要以德报怨的说,打死我也不会照办的。”
白染苦笑了一下:“随你便是。”然后抬头冲岳天影道,“多谢岳公子出手相救,白某在此拜过。若是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要谢他。”楚小阡抢着说,“倒是得多谢谢夜黄,这两天我可亏待人家了。”说完又想起自己彻底忘记夜黄的那段糗事,不禁咧嘴冲着白染笑。
白染看看眼前这个向来没大没小的徒弟,再看看一旁岳天影望向她那宠溺的眼神,抬头问道:“小阡要一直住在这里么?”
“自然不是。”楚小阡冲老师做了个鬼脸,“等你稍微好些了,我们就回白染居,继续做咱的小本生意。”
白染笑着拍了拍她脑袋,去看岳天影,只见他皱了皱眉,软声道:“现在先不说这个,让白染先生好好养病便是。”然后望向白染,彬彬有礼道:“白染先生先在这安心养病,一切等好了再议,只是在下最近公务繁忙,不能常来探望,就让小阡在这里陪你。”
白染还未答话,自己那心急的徒儿就在一边喊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忙你的好了,我在这陪白染老师,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照顾的很好的。”说完抬头冲岳天影微微一笑,算是道再见,然后便坐在床边开始和白染讲那天晚上自己的英勇事迹。
岳天影见此,冲白染微微颔首,便走了出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自己的院子。
慕容一从里面迎了出来,头一句话就是:“表哥,现在当务之急便是那边疆的宁国军队,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岳天影抬头看天,半晌轻声道:“打,告诉林松,只能开战了。倘若需要,你也要去前线,此时正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得让那些维护慕容群的大臣们说不出话来。”说完看着慕容一越发坚定的眼神,低头轻叹一声,“果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不过此时真能一箭双雕么?”
慕容一听见表哥的话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站了一会,最后讲道:“表哥放心,阿一自会请战,让那帮老臣子们心服口服。”
岳天影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放心,我自会与你同去。”
楚小阡的生活一下子变的勤劳起来,不再睡到太阳晒到屁股才起,每天帮白染做吃的,陪他说话,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天气好的时候还推着老师在院子里晒太阳。
白染恢复的不错,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那条腿,由于膝盖的骨头碎了,只能先坐在那木头轮椅上让楚小阡推着到处跑。平时看着这个徒弟在那胡说八道也能笑上一笑,只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那条断腿,心里面就开始揪的疼。想想年少时的壮志凌云,想想青年时的闲散淡慢,再伸手摸摸那已经变形的膝盖,白染便觉得自己已经走过了人生的一半,现在已经学会了拿无所谓的眼光来看待发生的一切。想到这里,躺在床上的他不禁笑出声来,若是放在那个心比天高的年龄,这条腿是不是就会让他放弃整个世界?好在现在的他,已经会闭上眼睛来看待这些可笑的事情了。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儿个若是天气好,便去天龙寺和老方丈手谈几局。
天高云淡,深秋时节的天气也是特别让人清爽的,郊外的天龙寺遮掩在层层落叶后面。
楚小阡带着人将白染从马车上抬到轮椅上,便推着老师在厚厚的落叶里向寺院走去。边走还边调皮的故意将落叶踩的咯吱咯吱响,然后在那乐的傻乎乎笑。白染见这个傻徒儿又犯病了,也不理睬,偶尔回下头,看那家伙一直沉浸在自己找到的小乐趣里面,又不禁摇头低笑。
十方没有在门口,楚小阡心里面一阵小失落,就像喝醉酒的人好容易找到家门结果发现没带钥匙一样。推着白染老师进了寺院,直径走去方丈大师的禅房,轻声敲门,然后听见方丈大师的声音:“白施主请进,小阡也一起进来好了。”
楚小阡伸了伸舌头,这方丈大师还是这么牛叉,能知过去未来的,吓死个人。接着就把白染推了进房间。
白染合十道:“大师,弟子今日只是来手谈的,参禅之事改日再说。”
方丈大师点点头:“好,那小阡先去找十方玩吧,这禅不妨改日再参。”
楚小阡愣了好几愣,这是什么个状况啊,佛家弟子,还是个方丈呢,也能说“禅改日再参”,这个世界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