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习惯一个人赶路的水心，竟突然不太适应这种安静。她不会骑马就雇了一辆车，但车上却少了寒日童的气息，这使她有些惶惑，为什么自己总忍不住去想他，去牵念他，甚至去想象他在时的情景？
怀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她在傍晚时进了一座城市，心神恍惚的她竟没有注意这座城池的名字。她找了家客栈住下，却不敢独自一人在房间待着，因为似乎什么地方都有寒日童的影子。走在街上，她漫无目的地东游西逛，沿途有乞丐向她乞讨，她从自己银袋里拿出几钱银子给了他，那乞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好像什么地方都有可怜的人？她怜悯地望着乞丐瘦弱的身影，可能是心有所想，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忙向她道歉，她微笑着说自己没事，她却不知，就这一撞，她失去了银袋，那里面还有三十两银子。
走进一家看上去很气派的酒楼，水心选中它是因为里面很热闹，被伙计领到一个窗前的座位，她一边慢慢吃饭，一边看外面即将落下的夜幕，抬头望望远天，那里有一颗星星升起来，突然就幻化为寒日童充满调侃的笑面。
水心更加心烦，她招呼伙计过来结账，但当她伸手去拿钱袋时，才发觉钱袋不见了，一辈子也没这么慌张尴尬过，水心一边继续在身上摸索，一边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我的钱袋好像丢了。”
原本一脸堆笑的伙计，一听这话，脸立即拉了下来：“这位姑娘，你开什么玩笑？想白吃白喝吗？”
水心愈加慌张，她不知所措地摇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把钱袋丢了。”
这边的情形引起了酒楼老板的注意，他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伙计于是把事情说了，那老板上下打量着水心：“姑娘，小店可是小本生意，概不赊欠，你最好还是赶快付账得好。”
水心急得快哭了：“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可怎么办？”
这时，一个看热闹的客人叫着：“不如，你做人家小老婆算了，以后吃饭都不要钱。”哄笑声四起。
水心忍住心头的委屈：“老板，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钱，我……真的会还你。”说着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老板摸了摸八字胡：“嗯，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个骗子，但酒楼的规矩，吃饭付钱乃是理所应当，若让你走，此例一开，恐怕很难收拾。”旁边的伙计也不知想起什么，凑到老板耳边说了几句话，老板点了点头，转向水心：“这位姑娘，你可会唱小曲儿？”
水心不知他要干什么，便老实地点点头：“我从小就跟娘学习弹琴，会唱几首我们江南的曲词。”
“那好，我们酒楼中原本请了一个歌女，但她今天嗓子坏了，不能出场，如果你愿意代替她在这儿唱一晚便免了你的饭钱。”
“这怎么可以！”水心想不到他会做这样的要求，她虽非大户人家出身，但也不至于沦落为卖唱女，若让爹娘知道，那还了得！“这绝对不行，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老板冷笑道：“我看你根本是存心赖账，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你交钱，立刻走人。”
“但……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没钱，那好，随我去官府，我倒要看看吃饭不给钱判的是什么罪？”说完，就吩咐伙计拉住水心要带她走，水心吓得使劲儿往后退，要摆脱伙计们的胁持，她虽然会一点儿武功，但对方是几个身强马大的男人，又如何挣脱得开？眼看着自己真的要被送交官府，那种后果她想都不敢想，于是，她死死抱住旁边的一个廊柱，哽咽地说：“我唱就是了。”
面对着众多男人的目光，水心别提多难过了，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头一次出门便遇到如此难堪的事？但眼泪只好往肚里咽，她坐在琴旁，双手抚上琴弦，心里的凄楚再难形容，轻启樱唇，她唱道：“江南好，风景归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湿露似沾巾，独坐亦含嗔。”
她娇美的嗓音配上动人的旋律，其实很容易打动人心，尤其那凄凄婉婉的语调更是让人柔肠百转，只可惜来此吃饭的大多数是不懂风雅的商贾，谁会喜欢这等凄迷的调子？于是，哄声四起，甚至有人站起来调笑水心：“好难过哟！敢情小娘子被男人抛弃了才这等的伤心？”众人再度哄笑起来。
谁知，突然几下掌声响起在嗤笑声中，一个身穿黄衫的俊雅公子缓缓走进酒楼中：“好歌！好曲！人吗，则更是好上加好！”他那卓而不凡的神采立即震住了在场的人。
水心一听那熟悉的声音便已身形一颤，她抬起头目注门口出现的人，更是满腔辛酸和困窘，真的是他来了！可为什么……水心用颤颤的语调问：“你早来了，对吗？”
寒日童笑吟吟地说：“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刚才我差点儿以为认错了人。”他根本没注意到水心神情的异样。
水心不可思议地望住他，像要看透他整个人，她的眼中蓄着泪：“你竟然眼看我被人家欺负，你……你……”她退后几步，伤心再难形容。
寒日童怔了怔，显然不明所以，但见水心那副不胜委屈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心中一疼，忙快步走到她身前：“委屈？谁让你受委屈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水心见他满脸关心地看自己，心中更是委屈得无以复加，她扑到他怀里，抱紧他，大声哭诉着：“我的钱丢了，他们……他们就让我在这儿唱歌……我不想唱……他们还要送我去官府……”
寒日童这才有些明白了，不由一阵怒火上涌，他爱怜地拍着水心的背，却冷冷地看向众人：“是谁让她在这儿唱歌的？”
那个老板被他森冷的目光所慑，心口一紧，脱口说：“是我。”话说出来后才知后悔，忙补充：“她没有钱付账，我才想了这么一个折衷的办法。”
“折衷？”寒日童剑眉一剔，“你让一个女孩子在这儿抛头露面为你唱歌招揽客人，这叫折衷？好呀，我还有个折衷的办法，把你这个老混蛋扒光了衣服上外面抛绣球去，怎么样？”
原本正低头哭泣的水心一听这话，“扑哧”一声乐了，她捶了下寒日童的胸膛，娇嗔地说：“别胡说！”寒日童握住她的小手，“这种人，应该给他点儿教训才成，尤其他弄哭了你，更是罪不可恕。”
水心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但却被寒日童紧紧地抓住，她只得低下头，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也不全怪他，是我大意丢了钱袋，才惹出事来。”
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寒日童豪不客气地丢给老板，那老板接住银子时竟被迫后退了几步，他“哎哟”一声，银子落了地，他的手却被银子打得红肿起来。
寒日童俯身在水心耳边说：“看到没，像不像红烧猪蹄？”他指的是老板那一双又红又肿的手。
又忍不住乐了，水心已经忘了刚才自己遭受的委屈。似乎有寒日童在身边，不想笑都很难。
寒日童这时却有些发呆，全因水心的笑面宛如梨花绽放，美得如此清雅。让他瞧得痴了，直到水心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而垂下头后，他才醒悟，赶忙轻咳一声：“水心，咱们还是……先回我住的地方，我们再商量一下以后的……那个行程。”
水心轻轻点了点头，想到又能和寒日童在一起，她心中的喜悦在不断扩大。
两人分而又聚，自然是倍加珍惜重逢的时间，尤其是这一次似乎有和以往不同的感觉，寒日童也失去了平素的狂放不羁，变得有些拘谨了。瞧，温馨的烛光里两人相对而坐，嗯！这情景，还真够浪漫的。
水心偷偷瞟了一眼寒日童，见后者的目光也正向自己射来，赶忙又垂眉敛目，正襟危坐起来，寒日童倒觉得好笑起来，尤其看到水心那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他小声喃咕：“真是假正经！”
水心一怔，抬头问：“你说什么？”
寒日赶忙咧嘴笑：“没什么！我只是在说烛光中的你真是美得惊人！”
水心俏脸一红，假装嗔怒：“寒大哥，你再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千万别！我的小姑奶奶，你的脾气我可是领教过了，以后我管住我的这张嘴就是了，只要你暂息雷霆，小生我愿肝脑涂地。”他夸张地做了一个揖。
忍不住笑了起来，水心指着寒日童：“从没见过你这么滑稽的人。”
寒日童假装舒了一口气：“终于放晴了，我也不用再胆战心惊了。”
水心娇“哼”了声：“少来了，你会那么在乎我，才怪呢！”
寒日童一听，立即指天为誓：“我说的句句是真，若说当今天下还有寒三少在乎的女人，那非水心水大小姐莫属了。”
更加娇羞了，水心跺跺脚转过头去：“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她的脸上布满红晕，艳丽之极。
寒日童却嘻笑着凑近她，嘴唇差点儿碰触到水心的耳朵：“喂！别不好意思嘛！你看，你的脸这么一红，倒好像我做了什么似的，其实，我也只不过说了那几句逗闷的话而已。”
水心一怔：“逗闷？”然后她转过头，一把推开寒日童，柳眉也纵起来了，“你……你这个无赖，谁要你逗？”原来他只是在开玩笑，她自然气急。
寒日童却笑容一敛，抓住水心的手，深深地凝视她：“如果我说刚才的话是我发自内心的，你会接受吗？”
水心又一次愣住了，她真的不太适应寒日童这种瞬息万变的性格，好像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说什么，会做什么？但水心却被他深沉的目光所慑，心儿也飘飘悠悠的，她赶忙低下头，嗫嚅着：“你……你说得是什么意思？”
叹了口气，寒日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水心的脸颊，那种又嫩又滑的感觉顿时让他爱不释手了，他的眼睛亮亮的：“你看，我就知道，若我的态度正经一些，你一定会回避，现在可不是这样。”
水心的脸儿更红了，但却不知该如何拒绝留恋在自己脸庞上的那只手，只觉得那手有些粗糙，有些坚硬，却又异常的温暖，她的心也热起来了。就在这时，寒日童的手落向了水心的腰上，并一使力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水心嘤咛一声，人已不由自主地伏在了寒日童的胸膛上，耳边听着寒日童喃喃的话语：“水心，和我在一起，好吗？”
水心只觉头晕目眩，已不知如何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