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夜水镇(1 / 1)
丘州,与其说它是一个国家,不如说它是一座城。丘州以西大概隔着两座小城的距离是走势跷陡的挽罗山,南面是有着天险之称的昔水河。昔水河硬生生的辟裂南北走向的挽罗山,横贯东西,在丘州一带形成险坡,流势凶猛,波涛不绝。昔水河以南是如今的嘉国,昔水河以北是现在的祥国。
祥国最靠近昔水河的大城自然是丘州,早年祥王历经千辛万苦,自桐城政变失败后带着人马潜回丘州,便据城为王,以丘州为都,向北占领了原本是嘉国的领土。如此一来,祥国的面积扩展到嘉国的一半。
而嘉国有一个靠近昔水河的小城便是夜水镇。夜水镇,顾名思义,以夜水为名。夜水是昔水河的一个小分支,夜水镇正是因北倚夜水而得名,昔水河的水流到夜水这一段已经平缓了许多,经由夜水北行,半天的行程便可直达昔水河。只是河口冲击较大,当年祥王初得丘州时,从这条水路横渡昔水河也是九死一生,十分冒险。后来祥王招揽各地能人异士,终是通过挽罗山两岸相隔水势较缓的地方建造了天桥,这才使得嘉国人去丘州的路好走了许多。八年前,这座天桥被被祥王的军队毁去,旨在逼退追兵,所以,通过夜水镇这样原始的方式过昔水河变成了万般无奈之举。
如果说,八年前的夜水镇只是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话,今日的夜水镇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古老的小木头房子都已经悄然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华美结实的砖瓦小洋楼,街道更宽了更平了,商贩更多了更富了,商品更美了更奇了,夜水镇的人也更多了……然而,夜水镇本地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夜水镇西边靠近挽罗山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庭院叫做西苑,庭院门口有不苟言笑身材壮实的门卫把守,她们的眼神似冰刀般严厉和尖刻,她们永远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绝佳的精神力,丝毫没有松懈的痕迹。
这个庭院很静,每次出来的都是些老面孔,出来采买些生活用品,也不多言,更不多看,办完事就走,绝不拖泥带水。久而久之,这个庭院变成了夜水镇众所周知的禁地。
只是最近,这个极其静谧的庭院显得焦躁和热闹起来。夜水镇的老人们坐在街头闲聊着二三琐事,眼睛不经意的往向西边的地方,紧接着低声叹上两声,说道:“又有小娃子进去了……”老人们似有避讳,只这么一句,便转移话题,说说东头王家的娃当年走昔水去了再没回来,说说西头李家的娃嫁了个外地人生活挺富裕,反复讲述着这夜水镇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仿佛生活就是以这样方式流逝。
如同这些老人们所感受到的,西苑近来确实是热闹了些。不时的有人进出西苑,仿佛准备着什么,或者策划着什么,或者隐藏着什么……
入夜,一骑白衣直奔夜水镇的城门,只见一铜牌亮出,沉重的城门便缓缓开了来。此人马不停蹄,直奔西苑,在大门口遏马回疆,一个翻身下得马来。
“什么人!”门口的守卫横眉冷对,武器已挡在来人的面前。
来人伸出左手轻轻一挡,右手亮出铜牌,门口的守卫立马收回武器,单膝着地,双拳一报,恭敬的回道:“少将军!”
“起吧!”来人一挥手,从两人中间穿过,推门而入,两人立刻重新掩上大门,分立两侧,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西苑的一个房间里,灯火通明,通过朦胧的窗纸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影子,是几个人。
“操练得怎么样了?”
“回少将军,军士们日夜操练,不曾怠懈,只是……”
“只是什么?”
“南方军士不善水战,再怎么练也还是和北方军有差异。”
“清波庄的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吗?”
一听此话,一个人语带不满,立刻回道:“那群庸人,怎么可能懂得水战!日日教些游水技巧等浅显的东西,根本没什么帮助!”
上位者沉默片刻,说道:“河运毕竟和行军打仗不太一样,但同在水上,多少也有些借鉴,清波庄的人尽心教了吗?”
一人答道:“当初听说唐家原本是海贼,后来才辗转流落到嘉国,做起了河运生意,想必是藏了私的。听说唐家的大小姐在桐城,不如让她来……”
上位者皱了皱眉,打断对面人的话道:“你们继续练习,此事待我禀明了将军再做定夺。这么长时间了,你们有几分把握可以横渡昔水河?”
众人都低下头去,半晌有人答道:“昔水河凶险无比,九死一生,我们……有五……三成的把握可以渡三分之一的人过去。”
“你们……”
“什么人!”外面传来一声喝斥。
屋里的人在同一时间站起身来,门外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
白衣人手中攥紧了武器,上前推开门,便看到前院打斗的两人,均是我方军士服装,一时间也辨不出哪方是自己人。
白衣人后面窜出一个人来,手拿长弓,三指扣住两只飞箭,对准前面缠斗的两人,前方一人看到此种情景,不再恋战,长刀在胸前重重一挥,退后两步施展轻功朝宿舍的方向奔去。
此刻敌我立现。白衣人发号施令:“追!抓活的!”
飞箭在顷刻之间朝东方射去,前方狂奔的人向左一闪,两支箭从身边飞过。可是还来不及放松,已有另外一支箭紧随其后,避无可避,只听见静谧的夜空中传来冷兵器戳进皮肉的声音,前方人当机立断,转向右边,朝西苑外面逃去。
“去告诉杨镇长,锁门搜成,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此人!”
“是!”一人领着命令去了。
白衣人说道:“今晚就到这里,都下去吧!”
众人于是散去,独留白衣人立于门前,秋夜凉风习习,吹起缕缕青丝,白衣人抬头看了看月亮的方向,伸出右手仿佛要抓住明月。一片云飘过,白衣人眯了眯眼,轻轻叹了口气,负手走进房去。
杨镇长立刻得到了命令。身体有些发福的杨镇长还来不及惊讶少将军的来临,就被西苑有刺客闯进的消息吓了一声冷汗。
搜!全城搜!连一个老鼠洞都不能放过!
搜查行动从夜晚一直进行到天明,被惊扰的老百姓们满怀恐惧一脸惶惑的看着闯入的军士,连衣服都来不及系得整齐些。
老人们嗫嗫私欲,要打仗了!要变天了!
夜水镇的魂销阁,依然是这个小镇最火的青楼。管弦琴乐,歌舞升平,大厅里一派靡靡之色,小屋中满室春光无限,不得不说,魂销阁在青楼这个行业实在是一个垄断的存在。
老鸨一脸的笑,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哎哟~~几位军爷爷来寻些乐子吗?您放心……”
“李鸨,今天本军爷也不跟你啰嗦了!奉上头的命令,抓个刺客,搜搜你的地方算是个交代,你可不要阻拦才好!”
李鸨笑颜如花,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军爷有命令,我们魂销阁自然是要配合的。只是还望军爷们轻点儿,不要惊了我们的客人,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说着,李鸨悄悄的从袖口拿出一锭银子,强塞进那军爷的手中,那军爷不苟言笑的收下,说道:“不要扰民!”,手一挥,后面的人便鱼贯而入。
见此情景,李鸨自然是好酒好菜侍候着军爷,还免不了叫上一个漂亮的小倌,俗话说得好,花钱消灾嘛。
“报!除了云晴公子的房间没有搜,其他都搜过了!没有发现目标!”
云晴。军爷皱了皱眉。
“带我上去!”军爷起身,李鸨紧随其后,说道:“军爷有所不知,这云晴公子的情况整个夜水镇的人都知道……我们平日也都不靠近的,早说想把他扔出去,可是相国大人送来的人,即使烂了霉了我们也不敢动啊……您看……”
军爷的眉头更皱了。
云晴公子的门很快被推开了。云晴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轻轻的咳着,屋子里有难闻的空间被封闭多时的气味。他静静的看了眼门口的人,便转过脸去,仿佛世事都与他无关。
“哎哟~~~~你这个作孽的畜牲阿~~~躺在床上都能招来祸事~~我们魂销阁到底是招谁惹谁了阿~~惹来你这瘟神~~”李鸨夸张地哭喊。
为首的军爷捂住鼻子,匆匆看了眼床上,确实是一个人,是云晴,便迅速退出门去。
门立刻被李鸨关上了,末了李鸨还陪着笑:“惊扰了军爷……”
那军爷一挥手,说道:“撤!”一队军士便迅速撤离了魂销阁。
李鸨像无事人般的挥挥手中的绢子,笑道:“都没事了~~~大家尽情玩~~千万要尽兴阿~~”
屋里的云晴悄悄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瓶,敞开瓶口……
夜的插曲在每家每户上演着相似的剧目,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镇,竟搜不到那受伤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