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四章 不朽木(1 / 1)
等到一应物事都准备妥当,我们便可以上路了。现下在一起的,是五个人两辆马车了。
只是在临走前几天洛开诚出去逛了一圈回来,便说大概出了些麻烦。
我与飞雪霞草三人一听之下,齐齐色变。却是说恐怕我们早就被人给盯上了。有人跟踪!会是什么人呢?我看看飞雪霞草,她们也是一脸后怕的样子,完全没发觉过。
“我已经跟那探子交过手了,他身手不凡、动作老练,看来来头不小,也难怪你们一直没发现了。”洛开诚说得很是肯定。
我倒是更在意他说的第一句话,便问道:“敢情你还会两下子?要不让霞草与你比划比划罢?”还好我有点自知之明,没说我自己来跟他比划。
只看他那般自傲地摇了摇头,淡淡地笑着说:“这倒不用麻烦了。我们洛家世代经商,对于行走在外的人来说,为了守护财富,一身好武艺是少不得的。习武经商,也算是家传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他甩掉,目前能够肯定只有一个探子,我们得尽快计议,迟恐生变。”
大家急得团团转,这时一直静默的那桑哥哥开口说道:“我猜测那探子一定是冲着阿星来的。既然如此,我们五人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包括阿星,绕道而行,用以迷惑对方,我知道一条隐蔽的路,尽管路途艰难,却可以不用经过边境驿站而直接进入北疆;另一路直接从边境驿站进入北疆。我们事先约定一个地方,到时会合,等人齐了再一起出发。”
大家没意见,人也很快分配妥当了。洛开诚功夫好却不认得路,便安排与飞雪同道护着一应用度前往边境驿站;那桑哥哥是唯一知道秘道的,霞草又功夫高些,两人便随我绕道而行。然后大家一一道别,立即出发了。
我与霞草随了那桑哥哥快马加鞭地一路疾行,在临近秘道的小镇弃了马车,只随身携带着足够的干粮和必备物品,偷偷摸摸地潜进了密林之中。原来那所谓的秘道,只是经年被采药、狩猎之人行走而踩出来的羊肠小道,确实非常难行。尤其是越往深处前进,便越来越无路可寻了;到最后几日,我们更是完完全全披荆斩棘,当了开山的愚公。
我初时还能咬牙坚持,却是越走越没有勇气了。这那桑哥哥是怎生随遇而安地游走的,竟能寻出这么一段崎岖艰难、人迹不至的山路来?我只觉委屈,瞪着那桑哥哥就要大哭出来了。哪知他爱怜地摸摸我的头,温言说句“真难为你了!”,也不问我意见,便一把将我背在背上,一声不吭地接着蹒跚而行。
那桑哥哥的背就像一座山一样让人踏实心安。尽管我不重,但我还是想不通,他那般清瘦的身躯,竟能承受住如此长久艰难的颠簸与负累么?我将头埋在他的背上,终于忍不住低低哭出来,眼泪决了堤,直渗入他的衣衫里。
不知哭了多久,我有些累了,便只闭目隐隐抽泣。却听得那桑哥哥在前面轻笑道:“终于哭好了么?再哭下去我的衣服便要湿透了,我若病倒了可就再没人背你了。”他的话惹得我鼻子一酸又流出眼泪来,却又忍不住呵呵笑开了。
我从来没有独自出门这么远过,以前出去游玩,最远的地方往返也只月余。现在可好,真正进入北疆的时候,已经是离家一个多月以后了。
当我们出了山,首次进入的有人群聚居的地方,是一个不知名的北疆村镇。我们在那里稍作休整,向村民购置了三匹马、帐篷和足够的必需品,接着赶路。
越往北疆方向走,沿途越是凄清荒凉。霞草说那也是古战场的一部分,大自然在这里被破坏殆尽,已经无法恢复了。大片大片的戈壁,黄土飞扬,我们只能远远的绕行过去,以免被困住了。
我看见有枯死的树木在那荒凉里,任狂风席卷,却仍然牢牢地挺立着,绝望而悲壮。那桑哥哥说,那便是胡杨树,据说胡杨活着可到一千年,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它们是真正的沙漠勇士,是北疆的珍宝。
我许是被风沙迷了眼,看着那些桀骜昂然的影子,怔怔地流出泪来。
而再往北疆腹地行去,开始出现了河流,树林,草地,渐渐地便显出生机盎然来。我见到了层层的树林,北疆的树都是桀骜不逊的呢,根根挺拔向上,傲然独立;我见到了清澈见底的湖泊,更见到了活着的胡杨树,在那广阔的视野里,金黄金黄的胡杨林在碧蓝天空与碧蓝湖泊的水天一色中恣意灿烂着,渲染出一幅动人心魄的瑰丽画卷来——我终于见到了梦想中的北疆!
我们一路沿河而上,策马奔驰,真正进入北疆草原,到达了先前约定的城镇——图可城。图可境内有图可草原,是仅次于圣山大草原的北疆第二大草原。不过图可之所以闻名遐迩,是因了她的奇景,就一座不高的图可山,便将图可切成东西两部截然不同的气象,东面是牛羊成群的图可草原,翻过山到西面却是黄沙漫天的图可沙漠;两下倒是经年相安无事。也经常有从沙漠那边过来的成群的商旅或迁徙者进入图可草原,倒是让图可城热闹非常了。
进入图可城,很容易就找到了约好的旅店,我们马上便与只早到了几日的洛开诚与飞雪二人会合了。五人见面,相互之间又说笑一番。听得洛开诚说飞雪已经约好了一个进城的老牧民哈托,到时我们可随了他去草原并安排毡房落脚,于是大家决定休息一两日便出发去图可草原。
我让霞草跟着我出去逛逛。现下我是不好意思总拉着飞雪了,那样会遭某人嫉恨的,也不知他俩在赶路期间发生了什么,如今根本就不理会我们揶揄的目光,自顾自地甜蜜。倒是飞雪还记着自己的身份,见我出去便要跟着,我便冲着洛开诚叫道:“洛大哥,飞雪可是要跟着我跑了,你留是不留啊?”
飞雪忙抢了话嗔怪地说道:“小姐,我自己的事还不能自个作主么?我说跟你去便跟你去。”
这下洛开诚想说留也不敢说了,看来他还挺怕怫了飞雪的意;同意飞雪的话罢,他心下又不舍,便只得气鼓鼓地干瞪眼。
我看已经闹够了,便让飞雪留下照应,自己携了霞草扬长而去。我是真心希望飞雪霞草都能有个好的归宿的,难得飞雪有了两情相悦的爱人,我还不多给他们一些机会么?总好过我,嫁个人还要那么辛苦地动心思算计。
我与霞草还没走远,便见那桑哥哥跟了上来,我询问地看他一眼。他干咳一声,笑着说道:“我很聪明的,也知道要出来避一避,免得遭人吹胡子瞪眼的。”
我是很想他能陪着我玩的,但我怕他那时背我累伤了,便总让他多休息。这次我没叫上他,他自己却出来了。于是我对他说道:“那桑哥哥,我本是想让霞草帮我去选一些草原姑娘的服饰的,你不是说你也常常在北疆行走的么?既然你来了,便一同帮我挑挑罢。你看这街上走着的,这些草原姑娘的打扮,我还真是喜欢。”
见他点头同意,我便欢欢喜喜地与他一道四处逛去。
过几日,我们打点行头,在老牧民哈托的带领下走进了图可草原。
草原上的天空很低很低,难怪有歌谣曰“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骑马驰骋在这天地间,顿生一种豪迈豁达之气;和风吹拂,隐隐露出一堆一堆的白羊,就如同是从头顶的蓝天上飘落下来的白云;在草原上看星星都似一伸手便能摘下来……我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了!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我只希望这样的悠然逍遥能够永远下去……
这种随着草场羊群时时转移的游牧生活真的很有意思,再加上那桑哥哥行走惯了呆不住,我们便离开了老哈托的毡房,在各个不同的草场风景间纵马奔驰开来。牧民们都非常的友善热情,我们总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来到图可山脚下了。
一日,洛开诚又带着飞雪出去玩了,我们三人便骑了马四处溜达。突然,我看见远远地出现一支队伍,看样子是从图可山另一边过来的。我忙策马奔近了些,待看清了那些行走的动物背上像山峰一样的时候,我马上兴奋起来,朝身后赶过来的两人喊道:“看,那便是骆驼么?”
那桑哥哥走过来,点点头说道:“是从沙漠那边过来的。”他看见我闪闪发光的眼睛,又宠溺地说道:“可以给你弄一头来骑骑,不过可别想着我会带你进沙漠。”后一句又有些警告的意味,我连忙点头答应。
那是一个赶往图可城的商队,他们就地驻扎了下来,估计是要休整一番。那桑哥哥过去跟他们低低说了些什么,看来那个领头的倒挺爽快,马上让出一匹骆驼来。那桑哥哥朝我招招手示意可以了,我便乐颠颠地跑了前去,下了马又爬上了骆驼。
骆驼世代行走在沙漠地带,那么恶劣的环境竟然熏陶出这般温顺的动物,我感到非常好奇。心思一动,我作出了一个决定。
我决定瞒着那桑哥哥去沙漠看看,反正只要翻过山就行了。我询问了其中一些商人,知道过山用不了几个时辰,何况他们是负重而行的,我若快马加鞭,估计来回也才几个时辰。现在还早,我还来得及。
我同意让霞草随行并且威逼她不许告诉那桑哥哥。然后我便陪笑着对那桑哥哥解释说我与霞草要去办一些女儿家家的事情,需得他回避。他一寻思可能一直跟着我们也确实有些不方便之处,便说他自己也有些事情要办,还叮嘱霞草好好看着我。我们约好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我心下大呼庆幸,等那桑哥哥一转身我便扯了霞草头也不回地朝图可山奔去。
上了山我才生出些后悔之意,这图可山远看近看确实都不怎么威风,进去了才发现里面沟壑遍地,犬牙交错,实在是不适合骑马。我与霞草只得将马留在原地,徒步而行。本来霞草还劝我,也被我瞪了回去,这好歹也快到山顶了,再坚持一下,即使能远远地看看沙漠也是好的。
正当山顶在望的时候,远远传来一阵奇怪的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