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1 / 1)
恒顺元年八月二十七。
太华山上。
墓碑安静的立着,周围鲜花环绕住……
“娘亲,天色晚了,该走了。”一道声音轻轻的响起,奕儿靠近她,将她拉了起来。
宛如一袭白衣,面容恬静,岁月似乎从不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在她的脸上也看不到忧伤,她只是很平静,很平静……
她起身,腿跪久了,显得有些麻木,她抬眸看奕儿,眼里才有了一丝温情,一年过去了,奕儿又长高了,那模样
有时候总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真可惜,淳于宸裕一直都没有亲耳听到奕儿叫他一声“爹。”
两人并行走着,宛如时不时的回头望着,看着那墓碑在风中静立着,一如他一样,永远安静着。
再也不用管人间忧愁,多好!
宛如和王妈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的化作两个小小的圆点,墓碑上才出现了两个人。
其中一名男子轻微的噫叹,眼见着那抹娇弱的白色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心慢慢的收紧……
“她过得还好么?”清冷的声音响起,眼睛却盯着墓碑。
“心如死灰!”徐谦苦笑,嗓音暗哑,清明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她远去的方向。
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天子殿上,那一双充满着深刻恨意的眼眸,深入骨髓,让他生出压迫窒息之感。
“徐谦,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像你将我伤得如此之深,因为从来没有敢这样伤害我的宸裕。”
“徐谦,天下间,独你最残忍,你毁掉我此生最珍贵的两个人,我活着这辈子,必定恨你,这辈子,我永远都不
会原谅你,永不会!”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于至今,他仍然不会后悔杀害淳于宸裕,却对于宛如有着极深的愧疚。
那一年,对她来说,永生难忘!
对他来说,也是!他报了仇,手刃了仇人,得到了宛如毕生的恨。
对皇甫清恒来说,同样也是!
他记得,当他出现在淳于宸裕的葬礼上时,见到宛如不哭不闹,安静的跪着,看到了他,眼里也是死寂般的沉静
,黯淡无光,叫他一阵心寒。
那一天,她失去了她的夫婿,整片天顷刻倒塌。
一年间,他看着她敛去忧伤,重新振作起来,以最大的意志力挺住,撑起整个王府,当之无愧的成为王府的当家
。
他没有查封王府,只是去裕王府的牌匾,让它成为一座平民的居所。
作为宛如的安身之所……
“宛如,随朕回宫,朕定会好好的照顾你。”他当时这么跟她说。
宛如轻笑,抬眸看她,眼神极为不屑讽刺,里面暗藏着深刻的愤恨,她说:“罪妇何能,得皇上厚爱。”
她又淡淡的笑开,:“皇上,如果先夫知道的话,只怕在地底下也无法安乐。”她说这句话时, 眼神冷若冰霜。
他知道,这辈子,她除了无法原谅徐谦,同样,也不可能去接受他,原谅他。
“徐谦,我要你死,要你马上死去。”他听到她狂怒的吼声,任凭着她手里的小刀刺入他的胸膛,随着她的力道
搅动着……
他是麻木的,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心那一处感到一阵钝痛,此后的日子中,夜深人静中,他每每想起她,那阵钝
痛越为明显。
棺木入土的那一幕,她发疯似的,阻止着不让棺木入土,哭倒在棺木前,一声声的呼叫着:“宸裕……宸裕……
”
声音破碎不堪,如同她的心一般……
然后,她眼见着棺木入土了,一点点的给掩去,她用手去刨土,洒在棺木上,刨到手指出血,她都没有任何反映
,好似那双手不是她的。
奕儿的病耗尽了她的心血,她恨他入骨,不肯接受他的治疗。
而,最终的最终,她却是无法不妥协,她没了淳于宸裕,不能再失去了奕儿,何况,那是他唯一的血脉。
太阳西沉,彩霞满天。
方才驻立在墓碑前的两名男子披着一身霞光远去,太华山恢复平静……
将军府。
宛如守在门边,来回的踱着步子,双手绞着,忧虑的透过门棂想看清里面的情景。
奕儿每隔十天,都必须接受徐谦的医治。
“宛如姐姐,你就别来回走动了,把我晃得眼都花了。”小双说道,嗓音很是清脆悦耳。
她是徐谦的贴身侍妾,生得眉清目秀,身形相貌,都有几分似宛如,徐谦的心思众所周知。
小双将宛如拉到一旁坐下,自己倚着栏杆,手托腮,眼神灵动调皮,笑着打量着宛如。
“宛如姐姐,你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小双并不知宛如曾经经历过什么,更不清楚徐谦与宛如的恩怨,她是半年前徐谦途经顺燕王朝救下的一名歌伎,
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
“哦,是么?”宛如摸摸自己的脸,有多长时间没有笑过了,甚至都没有去关注自己的容颜。
宛如正陷入深思中,小双已跳了过去,伸出两手就往她的腰边挠,宛如始料不及,人又怕痒,忍不住的笑了出声
,求饶道:“小双,别……别……哎呀……”
小双见她笑了,果真清丽动人,哪里肯罢手,两人一个挠着,一个躲着,银铃般的笑声传遍整条回廊。
正在这里,门吱的一声开了,宛如、小双两人笑着,丝毫未觉,徐谦站在门口,看着宛如笑厣如花,依稀看到了
昔日的宛如,心里顿时暖暖的,痴痴的看着,眼神都不曾移开。
宛如抬眼间发现了徐谦,笑容瞬间烟消云散,染上层层的冰霜,小双也注意到了徐谦,止住了笑,迎了上去。
“将军,你出来拉,脸色好差。”小双的小脸闪现着心疼,对于徐谦,她的确是真喜欢。
徐谦见宛如神色间的转变,心如同坠入冰窖,全身生出寒意,他扶住小双的手,冲着宛如说道:“可以了。”
宛如一脸漠然,瞟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苍白虚弱,每次替奕儿解蛊都必须耗费很多的内力。
宛如只觉得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她抬脚进屋,从他的身侧经过时,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萦绕在徐谦的鼻间,他的心一阵悸动。
奕儿一脸倦色,正中昏睡中,宛如伸手便将她抱起,出了门,淡淡的说道:“有劳将军了,告辞了。”
没等他回话,她就匆匆的离了这里,天知道,她需要多少强大的力量来控制她随时会爆发的愤恨。
外面天气阴沉,宛如才走至门口,忽得轰隆一声响,大雨倾砸而下。
“宛如姐姐,今晚留下来用餐吧,我叫下人准备了好多家乡小菜呢。”小双心无城府,笑吟吟的说着。
宛如立在门口探头,马车还未过来,许是大雨耽误了路程。
她往里面避了避,生恐雨水打到奕儿,才疏淡回道:“不了,马车等下就过来了。”
徐谦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样,眉目间紧紧锁着,纠结痛惜,他这才低声说道:“宛如……留下来用……
”
“不闭了,小双,我告辞了。”宛如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见马车已过来,用手挡住奕儿的头,冲出了门。
徐谦倚在门边,眼见着她不顾大雨的踏步而去,脚步急疾,对他敬而远之,心肺间一阵钻心绞痛,猛得咳出声,
嘴角逸出一丝血丝。
他反而笑了,看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府中。
宛如安顿好奕儿之后,进了她的房间,王妈正在门外候着,也跟着进去。
王妈谨慎的将门窗锁好,宛如趁空自己倒了杯茶水喝道,深深的吁了口气,随后才轻声问道:“今天有没有好些
?”
王妈叹息,意思不言而喻,宛如掩饰不住心底的落寞与失望,又问道:“师傅怎么说呢?”
王妈摇头,说道:“尽空师傅又喝个烂醉,问他,他只是说,听天由命。”
宛如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喃喃说道:“我明天要再去一趟,王妈,你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