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差(1 / 1)
第四天……
淳于宸裕与皇甫清恒率领十万精兵以隆宗勾结外寇为名攻往昭睿。
四天内,奕儿不间断的发病,蛊毒已将他折腾的不成人形,然……不能人形的何止他一人,还有淳于宸裕、宛如!
他的双手根本找不到一处好的地方,皆是密布的伤痕,源源不断的血液流失,纵然他如何的血气方刚,终归支持不到多久的。
这天黄昏……
奕儿再度发病,宛如再不愿惊动淳于宸裕,忍痛割破了手臂,让奕儿吸吮着她的鲜血。
只有切身经历过,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疼痛,不仅是身体上,更多是源于心理。
曾经还是活泼乱跳,朝气蓬勃的小小人儿,现在形为槁毒,两目深凹,了无生气,叫她如何不心疼!
何况,如此下去,她能撑多久?淳于宸裕能撑多久?而奕儿呢?是否终会毒发身亡。
这种可怕的念头不断的膨胀,如同野草一样肆意生长,枝枝叶叶缠绕蔓生霸占了整个脑海,令她坐立不宁。
奕儿吸食完血液之后,整个人恢复往常,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发病时是什么样子,睁着懒倦无神的双目,低喃道:“娘亲……你不哭,奕儿不疼,奕儿很好……”
宛如拭了拭眼角的泪迹,柔声道:“娘亲不是哭,是眼睛进了沙子了。”
奕儿抬手碰了碰她温润的脸颊,原本还是胖乎乎的小手现在瘦削隐见青筋,她强忍住泪意,反将他的手包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奕儿今天精神好多了。”
奕儿突然变得颓丧,担忧的问道:“娘亲,奕儿是不是病得很重?”
她亲亲他的脸颊,将她抱住,说道:“没有,小病而已,等我们回到府,休养多几天就会康复。”
他柔细的手环住她的脖颈,说道:“奕儿这几天总梦见爹爹,娘亲,奕儿很想爹爹。”
宛如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刷得惨白,她艰难的牵动嘴角,道:“奕儿想爹爹时就看看天上的星星,最亮的那颗就是爹爹,他在天上看着你,守护着你。”
“奕儿明白了,以后奕儿要是想爹爹的话就抬头看天空,娘亲,你放心,奕儿会很乖很乖的。”
宛如含笑点头,替他理了理衣衫,哄道:“奕儿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
“不累,裕叔叔在外面么,我想跟裕叔叔说说话。”他抬头殷殷的望着宛如,说道:“裕叔叔好厉害,箭法超群,那天发箭,一点都没有伤到奕儿。”
她想着城头上的那一幕,倒抽了一口凉气,凝视她,问道:“当时那么危险,奕儿不怕么?”
奕儿昂头,眸中熠熠,说道:“不怕,裕叔叔说奕儿是男子汉,要勇敢,长大以后要保护娘亲。”
他眸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恍若少年时的淳于宸裕。
正谈话间,马车停了下来,淳于宸裕掀开帘子,见奕儿正倚着宛如谈话,心里生出一股暖流,在血液中流动,他尚未开口,奕儿已雀跃叫道:“裕叔叔。”
顿时离了宛如的怀抱,扑向淳于宸裕。
淳于宸裕朗声大笑,蹭了蹭他的小脸,引得奕儿格格的笑,宛如想着他手上的伤痕尚未好转,恐加重,忙连连道:“奕儿,下来走,都这么大了,还要裕叔叔抱。”
“宛如,我没事,就让我抱着他,你别总担心。”他明白宛如的意思,回以一笑,以示宽慰。
大军停下,就地稍作歇息。
淳于宸裕抱着奕儿走向远处一处空旷的地方,两人嬉戏着,那是很难得能见淳于宸裕活跃的一面。
宛如跟在后面,痴痴的看着,她只想着,她们一家三口择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平凡简单的过日子,远离战争,远离杀戮,远离阴谋,远离权欲……
这样,该能有多好……
她听到她心里挣扎的呐喊询问声:“宸裕……你肯吗?肯放下么?”
她知道,他是不肯的。
那是他一直深埋骨髓血脉中的宏愿---帝王霸业!岂肯因为她们两人而轻言放弃。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将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眼前的奕儿又发病了,失了童真无邪的模样,双目通红,张着牙嘶声叫着,欲择人而噬。
淳于宸裕身着盔甲,尚未来得及解开,宛如已果决的取出袖中短刀,一刀割开,送到奕儿的嘴边,任她吸吮。
“宛如……你住手……”淳于宸裕大叫,试图将奕儿拉开,怎知他竟如山般屹立不动。
半晌过后,奕儿疲惫昏睡,宛如放下袖口,浑身虚弱无力,头昏眼花,软软的靠在淳于宸裕的怀中,她面色惨白,连唇色都泛白,淳于宸裕压住内心翻涌澎胀的情绪,捂住她手臂的伤口,声音喑哑:“下次,别这样傻,你身子受不了。”
悲伤痛惜埋入他的眼帘,像是她的一样,跟着映入她的眼帘中,彼此心伤,彼此心痛。
她感受着他身子带来的轻颤,以及他喉间急促的喘息,宛如抬手抚着他的脸,轻声说道:“不只是我,你也支撑不了多久。”声线低哑,如从心底最深处传递而出,附带着深深的叹息。
他的身子一震,说道:“等到了昭睿,我会寻全城最好的名医来医治他,一定没事。”
她闻言,喉咙渐渐干涸,眼眶渐渐湿润,一时间泪如泉涌,眼泪无形中给予了她勇气,她深呼吸,而后,轻轻的说,像是在商量,又似在要求。
她说:“宸裕,不要打仗好不好,我们离开这儿,带着奕儿,去西疆找寻名医,那里专门研制蛊毒,一定能有救奕儿的药的,宸裕……宸裕……好么?”
淳于宸裕的身子一下子僵住,指尖逐渐冰凉,宛如抬头望他,他薄唇紧抿,眼底冰冷一片,如同冰凌一般冷洌,他的眼神极冰,极凉,她第一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里开始一寸一寸的发凉,蔓延四肢百骸。
他眼睫微动,眼底的无奈愧疚翻涌而过,声音很沉:“宛如,还差一步,我不能停止!”
哦!还差一步,还要等待……
他还是不肯!终究是不肯……
这个答案并不震撼,甚至是她早就料想到的。
她茫茫然的看着暮色在天边浓浓的堆积起来,一群雁儿扇翅飞向苍茫天际,木讷的答道:“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