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其骨肉(1 / 1)
烈日当空,每个人的脸上都渗出细汗,宛如仰头望着横枪立马的淳于宸裕,注视着他脸上的每一分变化……
强烈的忐忑不安袭卷全身,她脸上早失了血色,在这样的大热天,纵是酷热,也无法发出红晕。
她的担心,她的意志,已远远超出她所能坚持抵抗的。
终于,她听到淳于宸裕问道:“若是本王不答应呢?”语声淡定如常。
宛如惊怔!
师言其拔剑抵向奕儿的后颈,厉声狂笑,“本王先送他上路,再让他成为你们的箭靶,然后,再让烈日让他晒成人干,最后……哈哈……”
他的话字字仿似毒针,无孔不入的直入宛如的五脏六腑,她周身都感到剧烈的疼痛,眼睛闭上,捂住耳朵,不敢想象!无法想象!
眼泪已大滴大滴的滚落,泪眼朦胧中,她看向淳于宸裕,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为何当日在她在城头上,他可以退步,而这次,他反而……
这也是他的权宜之计么?她还要信他么?可是……不信又如何?
淳于宸裕薄唇紧抿,面色镇静从容,辨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尚未出声,身边的皇甫清恒却已发话,清冷不带丝毫情感:“师将帅,想必你弄错了,裕亲王至今尚无子嗣!你难道没听到方才那孩童唤他叔叔么?”
宛如如遭晴天霹雳,当下身子摇摇欲坠,徐谦眼尖,立即下马将她稳稳的扶住,覆在她身边说道:“宛如,别担心,王爷自有办法。”
宛如扶紧徐谦的手臂,立稳身子,脑中纷乱无措,她嘴巴张合了几下,想说什么话,最终没有说出,堵在喉口处……
师言其脸带着恶毒笑意,道:“哦,是么,这个孩童难道不是宛如的儿子么?裕亲王你最心爱女人的儿子!”
淳于宸裕银枪高指,发出耀眼寒芒,只听他淡淡说道:“奕儿是本王的义子,自然是本王的亲人。”
宛如身体紧绷着,这一瞬间连心脏都短暂的停顿,紧盯着他,听他说出的每个字,每句话。
众人皆望着他,仿佛他说出的话就是对奕儿生命的判决,连皇甫清恒也略显出紧张,他手中提着缰绳,已经反复几次松开又握紧……
“只是!莫说是本王的义子在此,纵是本王亲子,以他一命换你一命,也是值得,横竖他终归一死,不如让本王来送他上路!来人,拿弓来!”他悍然喝道,眼神中全无一分柔软。
宛如睁大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身子在急剧的颤抖,喉口干燥僵直,如同被闪电击中身子一般,思维都僵化。
她木木的看着将士把弓箭递到他的手上,木然的看着他引弓拉箭……
“宛如,你只需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的!”那奕儿,你难道真要让他有事,就因为……因为他不是你的亲生儿么?
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器着,整个人像是要给撕裂了一般,理智全失,无半分冷静!
她只知道,她的奕儿,很快会成为箭下亡魂了……
她不能相信他了……
她脱开徐谦的手,奔在淳于宸裕的面前,跪了下去,哭喊着道:“王爷,不要……求你不要,奕儿是你的亲生儿,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啊……不要……”
城上城下一片哗然!
她跪在他的面前,流着泪胡乱的摇着头,拼命的重复着:“不要……不要啊……”
师言其纵声狂笑,狞笑声在空间不断的回响,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宛如的耳边。
“来人,将她带回马车。”他沉声喝道,神色凛然。
宛如给强制着拉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他拉起三支箭,直指城头的奕儿,沉声道:“奕儿,还记不记得裕叔叔教过你的事,男子汉,顶天立地,理当无所畏惧,生亦是,死亦是。”
话音一落,他五指陡张,三支利箭破空而出。
“啊……不要……奕儿……”伴着利箭的嗖嗖声,是宛如撕心裂肺的痛喊,那箭同样也刺穿了她的心脏。
与此同时,是淳于宸裕的声音临空响起:“放箭。”身后铁弩齐发,箭如疾雨,破空呼啸。
宛如心神剧颤,看着那三支利箭以疾迅的迅速射向奕儿,一支射断了奕儿一侧的强索,另两支分别穿透旁边两个钳制奕儿的将士,血透胸而出,染红了奕儿的衣衫,奕儿失了钳制,整个人如同落叶飘落。
淳于宸裕早已腾空而起,如同那日,她坠城一样,在漫天的箭雨中,将他的奕儿稳稳的揽在怀中。
她的眼泪决堤,心中悲喜齐涌……
是啊!她怎不记得,他是百步穿杨的王爷!那一箭,只不过是想打乱敌方的阵脚!
她竟然不相信他!
他竟然不相信他能救回奕儿!
漫天箭雨中,她似乎还听到师言其的狂笑声,他还是败了,可为什么还笑呢?
战争如火如荼……
这是宛如平生第一次亲眼所见的战役,晚霞映照着战场,那大块大块的胭脂般鲜红的血迹,透过夜雾凝结在大地上呈现出一片紫色,震骇夺目!嘶杀声,惨叫声直裂天迹!
直到那一面帅将挂上了城头,招展于猎风之中,战役就此结束。
师言其及其数万将士,连同秦都守将王福成全部受俘,囚于秦都地牢。
当天晚上……
怀中的奕儿脸色发青,身体滚烫,不住低声的*着,宛如心急如焚,等大军安定下来,才抽空去找了军医来诊治。
军医把了脉,只道他是白天受了惊吓,以及略微发热,多休几天,无碍事。
宛如这才放下了心,随着军医去取了药来,煎了让他服下。
奕儿食药过后,沉沉的睡去,宛如得以舒缓了一口气,淳于宸裕因处理军中事务,尚不能分身出来见她们母子,她心里明白,自然也不想给他多加压力。
这几天连日里赶路,以及酷暑天气,早已让她疲惫不堪,遂得也早早的睡去。
怎知……
半夜里,她忽感头臂一阵强烈的刺痛,她睁开一看,大惊失色,小奕儿抱着她的手臂正狠狠的咬着,脸上惨白,露着狰狞恐怖的凶气,双眼通红,宛如心下大骇,慌忙阻止奕儿的动作,焦急的叫道:“奕儿,奕儿,你是怎么了?”
奕儿整个人像是失了理智一样,眼里有着噬血的光芒,看得宛如心惊胆颤,他的牙齿已深陷到宛如细嫩的肌肤,疼得她直吸气,任是宛如怎么挣扎叫唤,他都不为所动,力气之大,竟不似一个年幼七岁的孩童。
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宛如的感官,宛如却见到奕儿此时眼中却出现极为兴奋的神色,她开始惧怕起来,连声唤道:“奕儿,奕儿……”
她的手臂早已渗与血液,痛得她脸色剧变,奕儿的异常引得她心神恰剧颤,再也猜不出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于此刻,她的心里出现不安以及心悸,午时,师言其狂妄的狞笑还在耳中萦绕,她脑中产生不祥的预感,当下合尽全力,狠力将奕儿推开,嘶声便喊:“来人。”
外面守夜的将士闻声而入,宛如再也管不着自己衣衫不整,急声令道:“快……快去请军医过来,还有,王爷!”
将士见状,脸色微变,赶忙向前将奕儿制止住,奕儿龇牙,目有恨意的瞪着宛如,宛如的心缩紧,直觉得眼前的奕儿活脱脱像极了吸血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军医连同淳于宸裕一齐赶来,淳于宸裕一直在商讨着下一步进攻事宜,以及师言其之事,于至今尚未歇下,听闻奕儿异常,慌忙赶来,着实也给吓了一跳。
军医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现象,再度把脉,他感到奕儿脉相极其奇异,不像之初那般稳定,苦想之下,手自奕儿的手腕间弹开,直跪在地,脸上失了血色。
淳于宸裕眉心紧锁,沉声喝道:“快说,奕儿是什么病症!”
军医仰头怯怯的看着淳于宸裕,面色为难,喉结吞咽了几次口水,方才说道:“回王爷,依老臣的判断,小公子恐怕是中了蛊毒!”
“蛊毒!”两人闻言,齐声惊呼。
豆大的汗滴自军医的额上落下,他拂袖拭了拭,战战兢兢的说道:“老臣也并不十分确定,只是凭这脉相,的确是跟中了蛊毒的情况相似!”
正说话间,突听得奕儿一声低吼,竟然挣开身侧的两人,直扑向旁边的宛如,就是她的手背大咬下去,宛如猝不及防,“啊”的一声,痛叫出声。
淳于宸裕大惊,一把制住奕儿,伸指在他的百会穴上一点,奕儿当即昏睡过去!
他抬起宛如的手背,早已鲜血淋漓,冲着身后的军医大吼:“还不快来替她包扎伤口!”
军医这才反映过来,起身上前,宛如一把推开二人,将奕儿抱在怀中,看着他沉睡的脸孔,虚弱疲惫,早没了方才那令人惊悚的样子,安静柔顺,宛如心如针刺,心里惶恐不安,无助的望着淳于宸裕泣泪。
淳于宸裕也是始料不及,脑中一片混乱,上前扯住军医的前襟,道:“你既已知是盅毒,还不快快给他医治。”
军医哆嗦着嘴唇,“王爷,这盅毒,老臣没法解,当务之急,要先查出是谁给小公子下了盅毒!”
宛如脑中一片激灵,脱口而出:“师言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