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脱离龙潭(1 / 1)
一路无话,回到太子宫,刘劭的舅舅已经到了。
“有什么收获?”袁淳问。
“那个云雨楼确实比较的怪,那里的人都不一般,无论是色还是艺。——哎,舅舅这里面竟然有一个琴娘能弹得出早已失传的《霓裳曲》,弹得简直是太完美了…………”
袁淳皱了皱眉,刘劭意识过来的闭了嘴。
“其实你不应该亲自去查的,派几个人去就可以了,万一让人识破或是有什么危险就麻烦了——”
袁淳轻声的责备着,他也知道刘劭小孩子心性,这件事儿根本不用他们亲自去,他只不过是去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刘劭和张超之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查出点什么没有?”
见他们两个人都面有愧色,袁淳也就不多说了。
“没发现什么,除了这个楼确实与众不同,很有品味以外,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不过,它的背后可能是谢氏家族——”
“谢氏!!——”很明显,这个消息令袁淳也是大吃一惊,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刘劭又看看张超之。
“我们亲眼看到谢元出现在那边儿的密室里——”
刘劭补充说,不过,下面的话还是没有出口。
“他在那儿?!!”
张超之凑近他在他耳边耳语了一会儿,袁淳的一向深沉不露的脸上显出了惊愕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在官场上看得多了,他深切的体味到人只能盖棺定论,至于活着时有那些方面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
“你们可看清楚了?”
刘劭和张超之很肯定的点点头。
“这么看来,这个云雨楼的幕后老板是谢家人喽——”
如果不是如此的,以谢元的如此严谨,不会去这种地方寻欢作乐,这也能解释何家的三个儿子能和他们来往,因为何庆之的岳父戚少卿是有名的大儒,与谢元的惺惺相惜,经常在一起讨论些礼学的问题。
对于张超之和刘劭来说,云雨楼中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那种文化气息,也只有像谢家这样的历代士族大家才有可能有的。
“他搞这样一个青楼是为了什么啊?”
袁淳一句话也引起了张超之和刘劭的思考,不过,张超之和刘劭都认为,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为了钱,近几年,文帝几次发动对北魏的战争,国库空虚,所以,各级官员的俸禄是一减再减,特别是那些传统的士族,他们南渡以后,失去了原来所有的土地和奴婢,有的失去了家族传统的产业,江南地窄人密,也没有多少可以开垦的土地,再加上从武帝以后,打压士族的势力,奖励军功,在一定程度上也使得传统的士族大家经济上很受影响,有很多家族都撑不住了,开始委派家奴做些生意来补贴家用。谢家更是个大家,应该说他们的开销应该更大,但是自谢安之后爱文的多,归隐的多,出仕的少,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经济上有些入不敷出是一定的。
不过,做什么,他也不该做青楼吧,这毕竟是一个下贱的行业,但是,如果谢元真的是那种有特别嗜好的人士情况又另当别论了,这样的话既方便了自己,又使得可以保守秘密,也未尝不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不过,还是不要大意,还是安排人看着吧。”
袁淳的话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认可。
昭仪宫
这里是整个权利中心,本应是皇后所居的地方,但由于袁皇后逝去,文帝没有再立后,整个皇宫就交由他的姐姐会稽公主所掌管,现在,昭仪宫的主人就是她。
刘义恭坐在客座上,喝着宫女送上来的茶,和这位年龄比他母亲还要大的姐姐絮絮的说着家常,怀念着父亲,因为刘义恭一直就是武帝最宠爱的孩子,他一直和外甥徐湛之徐淳之一起长大,长姐如母,他从小就是姐姐照看起来的,甚至比母亲对他照看的还多,所以姐弟感情相当的好。
谈兴正浓,刘义恭对姐姐说:
“您还记得傅隆吧——”
“怎么又想起了他了,他不是隐居老家了吗?”
“前几天有个女娃拿着傅司徒的亲笔信来到府前,说傅司徒的女儿,要来我府上借住几天,人长得很漂亮,与寿阳姐姐有几分想像。前几天与家里的下人一起去踏青,可是却失踪了,她的丫头说她被人掠去了…………”
“那还不快去找啊?”会稽公主有些着急。
“我找了,找了好几天了,竟然没有发现踪迹,听下人的表述,掠人者应该不一般,可是,我在那些贵族子弟身上探查了个遍,就差把京城给翻过来了,竟然没有发现——”
“那他们入了地还不成?”
以刘义恭现在的势力和地位,怎么着在京城里也数得着吧,别看这个弟弟一直比较软弱而且多愁善感的,不太有能力,可是不管是故去的先皇还是当今的皇上,都是特别的宠着他的,特别是现在皇上,舍不得放他外任不说,还隔三差五的把他召到宫里来说说话,吃吃饭什么的,好在这个弟弟人又老实,又没有什么能耐,所以不会引起各方权势的注视,所以也乐得消遥自在,除了游山玩水,就是集伶歌舞,可以说在纷争不已的皇权斗争中,他是最最平和最最消遥的了。尽管如此,在京城找个人儿应该不难吧。
“我也是这么想啊,也只有宫里没查过了——”
说着刘义恭笑了一下,一脸大男孩子的纯真与调皮。
“瞧你,难道说我这宫里藏了你的人不成!!”会稽公主脸上是嗔怪的笑。
“我哪儿敢啊,我只是请姐姐帮我注意一下,说不定会找到也不一定噢,否则真得不好和傅司徒交待,怎么着他也做过我的老师啊。”
“好好好,我一定给你注意一下行了吧,你说这整个的后宫,除了太监就是宫女,除了你皇兄,连个正常的男人都没有,谁还会抢你的客人不成…………”
“那可不一定啊,刘劭那小子不是个男人吗?”
“你——”
话到此,两个人的谈话戛然而止,都是聪明人,不必说得太明白,其实现在会稽公主已经明白弟弟在这儿和自己唠了这半天,就为这一件事儿来的,也就是说,是刘劭这小子抢了他的人,他没有证据,不敢去门上要,他这是来向自己求救的啊。
黄昏,惠园里来了一个宫女,这是伺候潘妃的叫蝴蝶的宫女,和守护梅子的一个宫女是同乡,看得出她在周围很吃得开,和守在门口的侍卫说了几句话,就被放了进来。
一进门,她就冲着那个叫阿虹的宫女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从话里知道她最近从家里得到了消息,是来替阿虹传口讯的。
有家里的消息当然高兴了,另外三个也围在她的周围羡慕的听着。
说了半天,蝴蝶说:
“里面住着什么人啊,还看得这么紧?不会是太子妃吧?”
“别瞎说。——不过,这里面这两个人可是真的美,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呢,那个小的也是,长大了还不定有多么妖呢——”
“我不信,还有比潘妃更漂亮的?”
潘妃是当时后宫最漂亮的女人,人也很有头脑。
几个宫女互相看了看,到底不敢把“潘妃与人家相比差远了”这句话说出来,不过,心里到底不服气,怕蝴蝶会说她们是吹牛,于是就把她推到了屋里说:
“你自己看看吧——”
此时宝贝与梅子正在玩儿五子棋,见外面推进了长相俊秀、又活泼爱笑的小宫女,都抬起头看着她。
“哎哟,我的天啊,竟然还真有这种比仙子还漂亮的人儿哟——”
小宫女大张着嘴巴,一副惊呆了的表情,这儿的那四个宫女都得意的看着她,眼里的表情就是“怎么样,比你的潘妃强多了吧?”
蝴蝶根本顾不得她们的眼光,她两眼直瞪着,像入了梦一样的自言自语说:
“哎呀,这还是人吗,我不是做梦吧,这是从哪个画上下来的啊?不行,我得看看是不是真的——”
于是,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竟一下子蹦了过去,抓过梅子的手,上下打量起梅子来。把梅子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这个貌似精灵的女孩子,对她的举动有些愕然,也太唐突了吧,不过,当她感觉到有一点东西塞在她手心里时,她释然又了然的把拳头攥紧了,然后脸上升起一股不豫之色,在那四个宫女反应过来之前甩开了她的手。
四个宫女看到蝴蝶唐突了太子的客人,都吓了一跳,赶紧的把她给推了出去,不敢再挽留。
趁宫女们出去送那个蝴蝶,梅子把手里的东西打开,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
明天公主来时,一定想法跟着她离开这儿。
梅子把纸条揉烂了,放在墨盒里,用墨汁染成了团絮状,然后重新坐下来,与宝贝下棋。等第四天早上一起来,几个宫女不禁大吃一惊,那两颗长在梅子和宝贝脸上的“黑痣”渐渐洇开来,至今,梅子的额头上已有了淡淡的鸽蛋大小的一块,而宝贝呢,则从右嘴角向两边扩展,慢慢的到了唇边。
先是那那两个宫女一遍又一遍的洗毛巾,然后用力的在她们脸上擦着,然后像碰到鬼一样,嘴张得大大的,然后是四个人窃窃私语,梅子向宝贝一使眼色,有意的向镜子前一照,
“啊——”
“啊——”
这两声惊叫把四个宫女都吓得一哆嗦,她们几个正在窃窃私语呢,这两声惊叫实在是太突然也太高亢了,特别是宝贝一见梅子惊叫,立即就会意的跟上,还拉长着声调,提着她小女娃那种特别特有的高亢而又悠长的调子,说有多渗人就有多渗人!
惊恐过后,那个年龄略为大些的宫女压抑住自己想逃的冲动,故做关切的问:
“小姐,怎么了?”
“我的脸——”
先是梅子清铃一样的声音呜咽着说,让人不免产生怜惜。
“我的脸——”
宝贝紧随其后,不过,她不介意当绿叶,她的声音与梅子的柔美不同,是又急又躁,又惊恐又尖利——
几个宫女不禁皱眉,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耐着性子等宝贝发泄完毕,末了还得走过来表示关心——人家不还是个小孩子嘛。
“小姐,没事儿的,我这就报告太子爷,让他传御医来给睢睢,不会有事儿的。”
说完,她就吩咐别外几个伺候小姐们吃饭,然后就飞也似的跑去向刘劭去报告了。
听到报告,刘劭心里大大的不以为然,不就是脸上有了坏黑痕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弄点后宫女人用的脂啊膏的就去掉了。不过,基于这几天光顾着查云雨楼了,也没顾得过来看,所以,他决定趁这个机会来看看梅子她们,毕竟她们两个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女啊。
太子宫
刘劭和小项子跟在向惠园走去,心里想着梅子的如仙之貌,还有宝贝那世间难有的精灵,心里不禁暗暗把她们与在云雨楼里见到的那几个姑娘相比,说实话,那个如仙脱俗,那个魈舞媚惑,那个牡丹单纯,梅子高贵……她们各有各的味道,当然,在容貌上,除了那个琴娘没看到,其他几个相比,还是梅子更胜一筹不止。
入了大厅,他就看到梅子和宝贝正坐在餐桌旁,眼前的饭菜一点儿也没动,两个人正无精打采或者说是愁绪满情,哪儿还有一点精神。
听到他进去的声音,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正好与刘劭打了个照面。
“啊——”
看清宝贝有梅子脸上的黑斑,刘劭不禁惊叫出声,这两块黑斑长在这两张绝世容貌上,特别是以肤色晶莹如雪而特别出色的的脸上,就像是白瓷器上沾染了杂痕,再也不复原先的美丽,不止如此,这两块黑痣还带着一丝的诡异,好像一片正在发展壮大之中的恶魔……
“这是怎么一回来?”刘劭厉声的问那几个宫女。
吓得四个宫女噗通一声就全跪下了,连连叩头:
“太子爷饶命,——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奴婢们试过了,怎么也洗不掉——”
刘劭一听,心里一惊,如果是长在脸上的那可就麻烦了。于是对小项子说:
“宣御医!!“
小项子应了一声,就赶紧的向太医院里跑去。
当小项子和冯太医急匆匆的赶回太子宫时,正巧碰上会稽公主,小项子本像赶快溜掉,没想到,公主却叫住了他:
“小项子,这太子宫里是谁生了病了,这么急匆匆的。”声音透着一种亲切和霭之声,不过,却也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毕竟是几十年练出来了。
“回公主,只是有个下人——”小项子不敢多言,说是太子吧,那可是大事儿,太子是将来国家的继承人啊,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得向上报告啊,当然,他也不敢咒太子有病,那可是杀头的罪啊,所以,他只好扯谎。
“下人?”
下人会用得着如此的惊慌啊?还用得着最好的御医,这点儿还能瞒得了公主?
不过,她也不说破,就说:
“小项子,头前带路吧,我正好要去看看太子。”
小项子答应了一声,只好苦着脸在前面带路。他这在前面,就没有办法也不敢打发个人给太子去送什么信儿了,他连头都不敢抬。
进了太子宫,小项子本来是想让人通报一下,那成想公主根本不让,于是,小项子只好直接就把公主带到了惠园。直接就进了屋里。
见到姑姑进来,刘劭一愣,赶紧的站起来:
“姑姑,您怎么来了?”
“我路过,随便过来看看你……”
一抬头,她看到了站在一边儿的梅子,清秀高雅俊美脱俗……可以说世间一切的好词都用在她身上都不过分,而且她对她竟然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恍忽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寿阳公主,她不由得愣住了,越看还越有寿阳的影子……
梅子看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大姨母会稽公主了,因为她听自己的母亲无数次的说过,矮胖的身子,慈祥的面容,精明的双眼……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行了一下标准的宫礼,轻轻的说:
“公主万福。”
公主更是愣住了,这样标准,这样优雅的动作也就是寿阳能够做得出来吧。难道她是寿阳的——
“你抬起头来——”
及梅子一抬头,她更加确实了自己的判断,女人一般比男人心细,记忆力也好一些,现在面对梅子的清秀绝伦的小脸,那精巧又秀挺的鼻子,那滟红的小嘴…………活脱脱就是十七年前的寿阳,只是那眼睛比寿阳更精灵更透澈………
不过,当她的眼睛扫视到梅子的左额上那块黑色的印迹的时候,她不禁愣了一下,那快印迹有铜钱大小,虽然并不能掩盖住她的美丽,却也是宝玉是的一块瑕赀,令人顿感遗憾。
心中怜惜之情顿生,于是就问道:
“你额上这块斑——”
“回公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住进来之后就有了,还渐长渐大——”
“噢——”
她明白了,刘劭是为她请的御医,以此可知,刘劭还是很在乎她的,让她住在这太子妃殿不说,还为她请太医,难道她就是义恭所说的——
“劭儿,这是那家的小姐啊,如此的漂亮,把咱们宫里的人都给比下去了——”
“禀公主,民女是灵州人氏,家父傅隆——”
答话的是梅子,她可不能等着刘劭撒了谎以后再辩解,那就麻烦了。
“真是傅隆的啊!”傅隆,那个前途远大,却中途自求外调最终还乡归隐的司徒!!
她突然想到他是在寿阳失踪不久就返乡的,难道………
她心里不禁咯蹬一下,说不定义恭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这才托我来找的。
想到此,她笑着说:
“原来是当年傅司徒的女儿啊。先皇时,也曾常在宫庭之中见到他,不知他现在的身体可好?”
“谢太后挂念,家父很好。”
“既然是老忠臣的女儿来了,我倒真想好好唠唠,唉,年纪大了,净想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你跟我回宫去陪我说说话可好?”
梅子立刻跪了下来,行完了礼说:
“蒙公主不弃,民女愿意为公主解闷。”
“那就好。——来人啊,回宫!”
说着,不容刘劭解释,就要把梅子带走。
“姑姑——”刘劭焦急的一喊,公主看着他,想问还未及出口,此时梅子却又跪了下来,
“公主,民女一事相求——”
公主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儿不能回去再说。
梅子一把拉过一直立于她身旁的宝贝,拉她跪下,然后对公主说:
“公主,这是我的一个亲戚,我答应家人要照顾她,请允许让她和我在一起。”
会稽公主一直受梅子容貌的震惊,还没注意到这个小娃娃呢,现在看来,这个小娃娃更是漂亮的不像是人间所有,不过,嘴角边却也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黑色印迹,不用问,一定是和梅子一样了。
“那就带她一起走吧。”
公主不容刘劭说话,就把梅子和宝贝带走了,只气得刘劭在后面是又跺脚又皱又想咒骂……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梅子和宝贝跟随着公主的人走了。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