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1 / 1）
春意盎然，暖日的比武场上战鼓连天。
待纣王入座后，众大臣和宾嫔方才归位入座。
观战台上的气氛却与武场上的热火朝天格格不入。
纣王仿佛灵魂出窍，若有所思，在主位上怔怔地发呆。
妲己和妹熹都各怀心事，微微苦着一张脸。
“看来大王今日是无心观战了……”
妲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纣王，对妹熹说道。
“事情的确来得蹊跷，照理说，那块断玉已随着玉石跌入山崖洪流之中。难道有人将之拾起，后又托人带入皇宫？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又怎么知道断玉的来龙去脉？”妹熹百思不得其解。
妲己轻笑：“也说不定玉石找好了投胎的人家，特来作最后的道别……”
妹熹白她一眼：“纵使是妖，也只有一条命。你怎么不说玉石根本就没死！”
话语刚落，只觉得陡然心惊，抬起头，看见妲己也震荡万分地望着自己。
不知这个念头，是怎样冒出来的，如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世界顿时寂静一片，只觉得血脉在身体内狂奔直流。
“好身手！”
右边的观台上一阵响烈的喝彩声。
妹熹回过神，往武场中远远望去，两条人影抖得正酣。
其中一人身材纤细，黑衣劲装，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舞得铮光闪闪，煞是好看，对手被他轻轻一掀，整个人已经滚入壕沟之中。
那人收剑立定，众人才有机会打量他，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隐隐看见被一块黑布蒙住的大致轮廓。
“大王，此人的剑术十分高明，已经击败所有的对手，取得鳌头。”
大臣毕恭毕敬地上前禀报。
“那么，加赏吧。问问他愿不愿意保家卫国，应征入伍。”纣王淡淡地吩咐道。
“是，微臣这就去办！”
这时，忽起了一阵微风，奇异的风声令众人心头一震。
只见一团银色的剑气陡然升起，武场上的黑衣人已在那团剑气之中，风驰电掣般向观战台直扑过来。
“是西岐军！护驾！”
观战台上歇斯底里的叫喊声顿时沸腾一片，锣声大作，侍卫们乱作一团。
下一秒，剑气已经逼到，还未看清楚人影，一字排开的侍卫全都悄然倒地，定睛一看，胸膛已被剑锋割破，血“汩汩”地向外冒出。
妹熹屏气凝神，一跃而上，迎面向那团剑气劈下去，只觉来人的剑峰一斜，身形微微一滞，已避开自己的一招。
惊鸿一瞥，她只看见一双亮如星火的眼睛，然而更亮的是他手中乍起的剑芒。
剑气已然越过她，朝她后面扑去，电光火石间，妹熹顿时明白。
他要杀的是纣王！
她猛然回头，只见纣王呆若木鸡坐在椅子上，全然忘记自卫，只是全神贯注，着魔似地望着向他飞扑而来的那团剑气。
“大王！”妹熹用尽全力，朝他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
纣王猛然惊醒，只觉得眼前一片银光花乱，尖峰近在咫尺，他本能地抬起手中的宝剑，向前轻轻一挑，黑色面巾陡然落地，下一秒长剑已经指住了他的喉头。
晶莹的血滴缓缓从来人光洁的额头上滑落，宛如折断的血玉佩，凄煞的一抹红映亮了纣王的眼眸，每每夜深人静，午夜梦回，那抹血红带着锥心刺骨的记忆，不断地在他脑海中闪烁，渐渐的成了心中的一颗朱砂痣，唤起他前生三世的追忆，从此逆转一生，覆水难收。
他的身心俨然着魔，不由自主地凝望着眼前那张面孔，好似要刻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你终于回来了……”他喃喃自语。
“大王，这一次，我赢了。”
气息急促，收起宝剑，努力平气凝神。
转过身，嫣然一笑，叫在场的众人均色变。
“玉石！”
当我看到那张淡雅的熟悉面容时，只觉得恍如置身云雾。
是玉石！
她没有死，她回来了！
英气的笑容，碧玉剑，还有那一声“我赢了”！
掐一下自己的胳膊，痛觉阵阵传来，方才相信一切都是真实的。
是玉石，她回来了！
赠礼、纳妃、坠崖……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段传奇。
她自动选择摈弃了那段惨痛的记忆，为什么不呢？
“妹熹！”耳边恍恍惚惚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回神，只见玉石和妲己站在我的身边。
一霎那，我只觉得物是人非。
“你没有死？”
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傻。
玉石和妲己相视一笑。
“看我离开了没几天，就把你弄成这样。当初不是说好了，我们姊妹三人永远都不会舍弃彼此的么？”
“当初说好？你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么？”
滚烫的眼泪，终于从我的眼中夺眶而出，溅在衣襟上，止都止不住。
“不！我不再相信你！最最自私的人就是你！你没有死，现在晓得回来了！”
我对着她，放声大哭。
“妹熹……”妲己看看我。
“不，我不要你管！”
我狠狠地瞪着玉石：“你想发誓的时候就发誓，想走的时候就一走了之，誓是可以随便乱发的吗？你不知道我和妲己有多么伤心……呜呜呜……”
“不，我知道。”
玉石站着，离我有一步之遥。
“当时我纵身一跳，也没有料到娘娘会将我救下。”
“娘娘！”
“娘娘！”
我和妲己异口同声问道，俨然色变。
“是娘娘。”玉石点点头。
“我落崖之后，被娘娘所救。她怪我两千多年的道行，仅在一念之间便被毁去……”
玉石低下了头。
我和妲己看着她，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娘娘说，无论我们做多少事情，甚至不惜性命，都无法改变天命，而周代殷就是天命。”
“可是天命也是被谱写出来的，他们能写？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妹熹问道。
玉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娘娘只说，殷要亡，势在必得。”
我和妲己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有没有问娘娘，我们的命运将会如何？”
妲己颤着声音问她。
“娘娘说，天命不可违，但是‘业’可以更改，我们的结局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把握。”
“我想去见娘娘！”
我脱口而出：“以前，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要见到娘娘，一一向她问清楚！”
“娘娘不会再见我们了。临走前，她对我说：玉石，你回朝歌去吧，我与你们三姊妹的尘缘已尽。但你们姊妹三人总是要在一起的。世间万物，生生相息，我救你一命，已经改变你的‘业’，赋予你新生，连你舍弃的道行都一并还于你。今后的命运，是生是死，进仙界或入妖道，都要靠你们姊妹自己把握……”
我们三人站在原地，呆立半晌，心中五味杂乱。
我们同娘娘师徒一场，她并不见得全然对我们无情无义。
“玉石，你去见过大王了么？”我问她。
玉石的秀眉一蹙，没有说话。
“怎么啦？”妲己问她。
“大王并不深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只要我回来了，一切都不必多加理会……”
我点点头：“大王是对的。他知道必有蹊跷，你也难以向他解释清楚。”
妲己说道：“他本不应为王，这样的通彻明智，洞察世事，无念无求，做一个普通人，是最幸福的……”
我将头放在了玉石的肩膀上，好像又回到了幼时那样，忽然觉得无限心安。
她回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