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看透(1 / 1)
暑热刚刚消散,北疆大捷的消息就传遍了三江五海。梁将军大胜蛮族,韩佑遣使议和,蛮族分裂为东西两部,东蛮族归顺梁将军,迁居在防城附近的地方,经商贸易,络绎不绝。另一部分顽固的蛮族,不愿放弃两族宿仇,更不肯原谅东蛮族背叛的新恨,被梁将军的大军追击,遥遥避到千里以外的荒蛮之地。
韩佑制定了“以蛮制蛮”,“以蛮防蛮”的防城治理政策,不仅让东蛮族自己管理自己的内部事务,还给东蛮族非常优厚的政策支持,让他们在防城定居生活,这就使得西蛮族更加孤立无援,更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元晓晨听说了韩佑在北疆的作为后,对韩佑的策略叹为观止,如此妙计,既得民心,又伤宿敌,更在争夺天下关键时刻,大大改观了奉王处处受制的困局。
“真是雄才大略……天下兴旺,韩佑堪当此任!”她又是兴奋,又是敬佩。
“你说谁堪当此任?”方彦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元晓晨匆忙回头,见方彦沉着脸走进帐中。自北疆大捷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的心情显然没有前些日子的高昂,每天与谋臣将士商讨对策,神色冰冷的赛过雪地里的石头。
“谁也没说……”元晓晨有些心虚,毕竟当着自己男友的面称赞别的男子,原本就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我知道你说的是韩佑。”方彦坐在她身边,道,“我也没想到韩佑竟是匹黑马!”
元晓晨却并不意外,在她眼里,韩佑的一飞冲天是早晚的事情,而对于方彦,她从来都没有设想过他是那个九五至尊的孤家寡人。
“你准备怎么办?”元晓晨问道,“奉王外患已除,梁将军的带的兵,可没有奉王军那么好对付。”
“当然还要继续,我们已经京城近郊驻了半个月,前锋营都可以看见城墙了,再说梁将军不过打了个胜仗,我们哪里有闻风退却之理?”方彦嘴上满不在乎,眼里却深有忧色,“况且,即使梁将军回了京,他与韩佑关系那么紧密,奉王岂有不猜忌之理?”
“所以这就好比一场拔河,先前你的力气大一些,一直拖着奉王走,现下奉王那边力气长了,你们俩个人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比喻得恰当!”方彦赞了一声,又问道,“晓晨,拔河是什么?”
元晓晨无语问苍天:“你说你都不知道,你还附和干嘛!”
梁将军和韩佑果然很快回了京,防城的凯旋而归的大军几乎全部归京,声势逼人。奉王怀着喜忧半参的心情,亲自到城门口迎接,京城一扫连月来的愁闷,街头巷尾弥漫着一股亢奋的气氛。
韩佑在城门口再见到奉王的时候,本来精神矍铄的他竟也生了半头白发,额头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原本精光四射的双眼也透着疲乏和无奈,败仗一场接着一场的打,土地一寸接着一寸的失,朝野上的离心倾向也越来越大,视若性命的儿子又与他志不同、道不合……若是普通人,在这千钧重压下早就透不过气了,何况他还是个五十多岁的半老之人!
韩佑心中叹息,与梁将军同时下马,欲行大礼。
“免了!”奉王阻住了两人,“两位是大功之臣,本王今日就破例免了两位功臣的礼节!”
韩佑与梁将军躬身谢恩:“王上仁慈,折煞臣等了!”
奉王笑道:“佑儿,梁将军,这次的北疆大捷赢的高明又漂亮!明王的气焰正猖狂,梁将军及时回京,定能解本王的燃眉之急!”
梁将军凛然道:“为国解忧,是臣的本分!”
梁将军带来的大军都由后山入了城,随他从城门进入的多是一些品级较高的将领,他们都驻守边疆多年,初回故乡,各人脸上都是耐不住的兴奋,然而军队纪律严明,众人都端端整整立着,连眼珠也不曾胡乱窜动。
奉王又是欢喜,又是心惊,又嘉奖了众将士一番,才带领着众人回宫。
因为强敌压境,谁也没有饮宴的心情,奉王只在宫中摆了一桌宴席,为众人接风洗尘。酒桌上除了今日随梁将军进京的将士,剩下的就是朝中的一批重要官员,令人意外的是,久不再朝中露面的韩翼竟然也出现的酒桌上。
他青衣素服,神色平静,眸光朗润,早年风流轻佻之色都收敛了,只是偶尔转眸一笑时,才依稀可寻到昔日的几分影子。
“小王爷神采是犹胜往昔啊。”韩佑招呼道。
“这都是不钻牛角尖的好处!”韩翼一笑,颇有洒脱之风。
奉王听见韩翼的话,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又流露出几分不甘。
酒过三巡,奉王提起正事来:“诸位早有耳闻罢,明王连日来多次攻城,虽然都被京郊防卫阻住,但势头猛烈,京郊防卫已经被他扰的疲惫不堪,眼见就不保了。”
“王上无需困扰,据臣所知,那方彦为了抢占先机,并没有等到南江的援军前来,他现在已成孤军深入之势。下次再战,定教方彦尝尝厉害。”梁将军起身回到。
奉王放了一半心下来,又与众人议了一会儿时局,夜深之后,酒宴方散。
众人各自回自己府邸,奉王摆驾回了自己的寝宫,唯有韩翼和韩佑还坐着,借着半醉,品茶叙旧。
“小王爷,九儿还好吗?”韩佑问起自己仅剩的妹妹,端起手中茶盏。
“恩,有时好,有时不好。”韩翼的手指在茶碗边散漫的转着圈,“你这个做哥哥的,对她也真是狠心,她怨天怨地,更怨你。”
韩佑轻笑一声,放下茶盏:“这说到底,你也逃不掉责任,她苦苦喜欢你,你却只喜欢晓晨。”
“喜欢不一定要得到,我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九儿若是也能明白,她过得会比现在舒心很多。”
韩佑摇摇头,显得不以为然,却没有再讨论下去:“你现在很舒心?这乱遭遭的世道里,你也算是个有福的人了。”
“恩,想通看透之后,也算是心安意平了。”韩翼笑看着他,啜饮一口茶道,“倒是你,恐怕是一辈子的劳碌命了……这次回来,有几成把握?”
韩佑一惊,缄默不语,韩翼笑得越发轻爽洒脱:“怎么了?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已经是个局外人,还看不清吗?父王操劳一辈子,若是可能,我也希望他能喘口气。”
韩佑也笑了,道:“你能看透,当然最好,我既然回来,就有十成把握。王上……他一生心血都在此,我怕他不愿撒手。”
“如果有可能,我会劝劝父王。”韩翼淡淡道,“公平说一句,我一直认为,宗室之中只有你最适合那个位子。”
“谬赞了。”
“皇上、父王,还有太子他们都是身在局中,我却自始至终都是个局外人,自然最清楚‘不在乎’这三个字到底该是什么样子。你一直装得云淡风轻的,表面满不在乎,背地里却是一步步走得比谁都稳妥。”韩翼看了一眼韩佑,见他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忍不住笑了,“你也别不爽快,我现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早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你什么都不顾忌,什么都不在乎?那么前段时间,你又是上前线,又是劝晓晨的忙活,是为了什么?”韩佑口气里有些嘲讽之意。
韩翼尴尬的笑了一声,随即又恢复了坦诚:“要不是父王的催促,我也不至于走那个弯路……不过也不怨他,若不走弯路,又怎么知道直路在哪?”
“说得好。”韩佑笑赞了一声,“有你这个心胸,如果你帮忙,我不用担心王上会想不开了。”
韩翼苦笑:“我可真是爹爹的不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