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活着(1 / 1)
推开女儿的房门,房间里一片狼藉,桌子上、书柜里、床上、窗台上到处都是书和写满单词的大大小小的纸条,谢明山摇了摇头,这哪里是女孩子的闺房,简直就是一个狗窝。叹了一口气,谢明山开始替女儿整理房间。
“你又给帮着整理房间啦?”沈约瞅一眼任劳任怨的丈夫皱起了眉头,“你就惯吧,再这么下去啊,我看她就该连被子都不叠了。”
“影影这不是忙嘛?”
“你呀,尽是理由。以后她的房间就让她自己收拾,女孩子不会收拾房间怎么行?”
“一切都得有个过程嘛。”谢明山边说边将几张散落在桌上的光盘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抽屉里的药瓶上。“沈约,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啊,我这还忙着洗菜呢。”沈约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走了进来,看到谢明山手中的药瓶后,一下子愣住了。
“爸、妈我回来啦。”
听到谢疏影的声音,谢明山啪地把药瓶一扔,冲着谢疏影就冲了过去:“你为什么不吃药?!”愤怒的声音震得谢疏影打了个哆嗦。
“我......忘了。”
“混帐东西!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上瓶药早该吃完了,抽屉里的药竟然还没开封,你把我们当傻瓜啊!”
“明山,有话好好说,小心你的高血压。”沈约连忙跑到客厅劝谢明山。
“你说,你说你为什么这样做!!!你对我们有什么意见,你说啊,我们那点对不起你了,你这么对我们,你,你……”
“明山!”沈约脸色大变,扶住摇摇晃晃的谢明山,“快坐下!你没事吧?”
谢明山嘴唇颤抖,缓了半晌,才吐出四个字:“还死不了。”
“爸,对不起,您别生气,您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谢疏影冲到谢明山身边哭着赔着不是。
“走开!”谢明山狠狠地将谢疏影推开,声音冷到极点,“我们那里亏待了你,你要用这个法子害我们,说啊!”
摔倒在地的谢疏影哽咽起来:“爸,我真的以为这样才是对您和妈妈好,我不想让您们为我这么辛苦,我不想再拖累您们,不想再浪费钱了。我真的以为这样才是对您和妈好,您别生气,您别生气。”
“你……”
“爸,原谅我,我一出生就让您们这么辛苦,什么都做不好,让您和妈为我的学习、生活、工作、婚事到处求人看人脸色,受人冷言冷语,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我什么都做不好,别人的孩子上大学我却在复读后还考不上,别人的孩子在上班我却在家大把大把花您和妈的血汗钱,别人的孩子成家立业,我却让您们四处求人介绍对象,让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先心病存的什么心的恶语相加……爸,真的对不起。”
“所以呢?”
“放弃我吧!”谢疏影崩溃地大哭起来。
“混帐!!!”谢明山大吼了一声,愤怒地抬起胳膊,许久放下。
“你走!走!我没你这样的女儿!”谢明山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爸——”
“明山——”
“影影,快打120!”
“不许打,她不是我女儿,让她走!”谢明山冲着谢疏影大吼。
“明山,去医院吧,我求你了!”
“爸——”谢疏影扑通跪在地上。
“爸,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去医院吧!”
“你——走开!我要省下医药费给我的女儿看病,跟你没关系,你走开!”谢明山的火被挑起来了,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的女儿。
“爸——”谢疏影大叫一声,用膝盖跪行到谢明山的面前,“爸,你打我,你骂我,求您去医院吧!”
谢明山用力地闭上眼睛,不肯再看自己的女儿。
“啪!啪!啪!啪!……”
谢明山惊地睁开眼睛,他的宝贝女儿居然抡起手,朝自己的脸上疯狂地左右开工。
“住手!”
谢明山抓住谢疏影的手,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泪水无声地滴到了她的手背上。谢疏影将头深深地埋进父亲的怀里,心如刀绞:“对不起,爸爸。”她在忏悔。为自己的懦弱忏悔。
“影影,答应爸爸永远不要放弃!记住,你是军人的后代,一定要坚强!知道吗?”“嗯,爸,我知道了。”谢疏影使劲地点着头。“干嘛下手这么重啊?”谢明山边说边心疼地抚着女儿红肿的脸。
“爸,原谅我。”两行热泪从谢疏影的双颊滚落下来。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这就去卖条鱼做你们父女俩都爱吃的红烧鲤鱼。”沈约擦擦眼泪笑道。
“妈妈,我去买。”谢疏影站起身,自动请缨。
“好,记得卖条大一点的。”
“知道啦!”谢疏影破涕为笑。
商务中心的繁华地带是S市寸土寸金的地方,曲冰自己的房子就坐落在这个令人羡慕的地带。从日本回来后,母亲知道他想一个住,就在这里给他买了一套房子。
他不否认母亲很疼他,自从父母离异后,顾忌他的感受,母亲一直没有再婚的打算,孤身打拼,吃了不少苦才有了今天的公司,她一心想让他过上最好的生活,可是什么才是最好的生活?
曲冰一直找不到答案,也许霍凡凡说得对,他之所以没有答案,是因为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昨天见到谢疏影他特别开心,因为只要看到她,他就会安静下来,沉淀下来。
同学里只有他不同情她,因为他觉得,他比她可怜,她比他快乐得多。小到油盐酱醋茶,大到衣食住行,这些不会困扰着他的事情总会困扰着她,但是,他就是觉得她一点也不可怜。
“她一点都不可怜。”曲冰喃喃自语,拿起桌上的水杯罩在耳朵上,眼前浮现出病房里的谢疏影拿着玻璃杯罩在耳朵上“听海”的样子:“曲冰,海的声音就是这样的吗?晚霞在天际飞舞,橙色的光携带着海的气息扑向岩石,捎来海的相思,岩石沉默着,自从和海分别以后,它就一言不发,像一个得了失语症的病人。它的沉默激怒了展翅高飞的鸟儿,四处散布着岩石的无情。只有海听到了岩石的歌唱,它的情歌全雕刻在它的身上。你相信吗?声音是可以雕刻的,就像颜色可以用旋律表达一样。海,远远地奔跑着,雀跃着,将一朵朵浪花洒向它的恋人。”她想象的海声和他听到的海声一模一样:霞光照射海面的天籁之音、海鸟展翅的鸣叫、浪花拍打岩石的澎湃——他难以想象,就靠一个玻璃杯她就能听到这么美妙的海声。
上学的时候,她的早餐最多就是馒头煎饼,他的则是面包蛋糕。可是奇怪的是他总能在她的表情里读到食物的美味,可是他却不能,是不是他的味觉退化了?
电视里播放着有关粽子的促销活动,端午节快到了吗?看看日历,时间过得真快啊。门铃响了起来,会是谁?
打开门的瞬间,一道亮丽的风景出现在他的面前。“佳慧?你怎么来了?”“伯母怕你一个人不好好吃饭,让我过来监视你吃饭。”娄佳慧边说边走进房间。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下去随便买点吃的就行了,你别麻烦了,快回去吧。”
“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身体的,不要老在外面吃饭,会生病的。”娄佳慧边说边进了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佳慧!”
“你看你的电视,我一会就做好了。”
曲冰摇摇头,他不明白佳慧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每个周末都要来给他做饭,难道她都不嫌烦吗?为了逃避母亲看中的这个女孩,他故意在外面和别的女孩交往,佳慧和母亲居然都不生气,只把这一切当做他的任性。
“好了,过来吃吧!”
曲冰走到餐厅,阳光适时地铺洒下来,穿过落地玻璃,照耀在白色的餐盘上,霎那间眯了他的眼睛。
白色,淡淡的颜色,一如上学时坐在他前桌的女孩。他忽然想给她打个电话,这才发现自己竟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你先吃吧,我出去一下。”曲冰说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出了门,留下了门内一脸尴尬的娄佳慧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谢疏影!”
“曲冰?"下楼买鱼的谢疏影有些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怎么不打电话?”
“上次忘要你的电话号码了。”曲冰腼腆地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
“12点多。”
“天啊,你就这么一直等着?” 谢疏影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
“嗯。”曲冰搔了搔头,支吾了一阵:“谢疏影,这个月的20号是我生日,你可以陪我一起过生日吗?”
“到时候我来接你!”没等谢疏影答话,曲冰已经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