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毁灭就是重生(1 / 1)
高剑倏尔一笑,走过来,替她关上车门,这才打开前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天阳,怎么还不上车?”
夏天阳见问,摸了摸身上:“手机不见了。”
“会不会是刚才打架的时候掉在地上了?”谢疏影问。
“有可能,你们先等等,我进去找找。”
“还是我去找吧。”说着,谢疏影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夏天阳却挡在了她面前:“不用了,坐好。”说完,关上车门,快步往火锅店里走去。
就在这时,两名打扮时髦的年轻姑娘低着头说说笑笑地从火锅店里走了出来,靠向火锅店门柱方向的穿红裙子的女孩与夏天阳正撞了个满怀,“红裙子”站立不稳,“哎呦!”一声,胳膊磕到了火锅店的门柱上。
“没长眼睛啊?”“红裙子”不乐意起来,“不会走……”一抬头,“红裙子”顿时失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遇到这么帅的男人。
“不好意思!”夏天阳魅惑一笑,弯腰捡起“红裙子”掉在地上的包。“撞疼了吗?”
“啊?没事没事。”回过神来的“红裙子”,一脸娇羞。
“真不好意思,是我太鲁莽了。你看看包里的东西有没有摔坏,如果有,我来赔吧。”
“不用啦,不用啦。”“红裙子”羞涩道。
“当然要看看了,你的手机不是刚买的吗?要是摔坏了,几千块钱不就泡汤了吗。”“红裙子”身旁的高个子女孩边说边给女伴挤眼睛,“红裙子”立刻会意。
夏天阳微微一笑:“不如我们进去坐坐,边喝茶边看东西摔坏了没有?”
“好啊好啊!”姑娘们拼命点头,狂喜不禁,随夏天阳进了火锅店。
“这都半个小时了,天阳怎么还不出来?”高剑不耐烦起来。“不如听听音乐?”谢疏影建议着。
“好主意。”高剑说着,打开CD。
又过了10多分钟,才见夏天阳和两个美女说说笑笑地出了火锅店。
“我就说怎么这么长时间,原来是交桃花运了。”夏天阳刚坐上驾驶座,高剑揶揄道。夏天阳淡淡一笑,伸手搬了搬后视镜,车头一掉,开上了主路。
“哎,天阳,疏影家不是在那边吗?”夏天阳点点头:“知道,先给天雨买本琴谱。”
“非要这个时候买吗?”高剑诧异地转过脸,注意到夏天阳的眼睛正盯着后视镜。后视镜里,一辆刚刚还停在火锅店对面不拉生意的出租车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的车后。
高剑一个激灵:被盯了!
目标会是谁?他还是夏天阳?
“我那还有两瓶好酒,要不要喝两杯?”
“明晚吧,天雨刚来了电话,想弹琴给我听。”
“也好。”
天雨?又是天雨,这个天雨到底是谁?
“疏影,想听什么曲子?钢琴还是小提琴?”
谢疏影正暗自思忖着,冷不到被高剑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我就听些流行歌曲。”
“喜欢谁的歌?”夏天阳问。
“最近比较喜欢梁静茹的。”
“哪首?”高剑问。
“《可惜不是你》。”
“怎么喜欢这首?”高剑皱眉。
“你听过?”夏天阳看了一眼高剑问。 “以珊最近总是听,害得我有很重的负罪感。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女人管得太紧。”
“我只知道那个女孩子想要和你谈恋爱,就得要有你随时提出分手的心理准备。”
“别说这个好不好。”高剑瞪了夏天阳一眼,末了,不忘发泄似地补了一句:“你以为谁都有你那么命好,有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白雪公主!”
“以珊对你还不够死心塌地?”
高剑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随即答道:“那是友情!”
“悠着点,郑大律师没那么好惹。”
“白雪公主?他的白雪公主是谁?是那个天雨吗?能被高剑称作白雪公主,一定很漂亮吧!”坐在后座的谢疏影低着头,暗自揣测着。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高剑摸出手机,一看号码,脸色微变。
“怎么不接?”夏天阳问。
“噢,推销保险的。”高剑说完,随手摁断电话,正要将手机放进衣兜,手机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瞥了一眼号码,高剑索性关了机。
电话的另一端,穿着病号服的郑以珊神经质地摁着早已关机的电话号码,“以珊,你别这样!”郑以诚一边劝着妹妹,一边试图收缴妹妹手里的手机。
“啪!”的一声重响,手机四分五裂地碎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郑以珊扑进哥哥的怀里嚎啕大哭。
突然,手机铃又响了起来,高剑猛地一惊,不是已经关机了吗?
“别紧张,是我的。”夏天阳笑道。“你不能换个铃声啊?”高剑懊恼地瞪了一眼夏天阳,心事重重地放下摸向衣兜的右手。
“天雨?!我马上就到!”脸色大变的夏天阳一把拽掉耳机,狠狠地一踩油门,宝马车的四个轮子登时跑得跟飞起来了一样,紧跟在宝马车后的出租车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哪,这是汽车的速度吗?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子在郊区的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夏天阳这才意识到将两个无关的人带了过来。
“高剑,你送她回去。”
“是不是天雨出事了?”高剑拦住夏天阳问,“我和你一起进去。”
“疏影,你一个人呆车里没事吧?”高剑扭头问。
“没事。”谢疏影佯装若无其事,心里却直犯嘀咕:深更半夜的,真要把她一个人扔在车里吗?
“我们马上就回来。”夏天阳匆忙撂下话,和高剑焦急地跑向别墅。
郊区的夜更显寂静,寂静得近乎沉寂,四周一片漆黑,使得别墅里的灯光变得格外刺目格外突兀起来。
“这就是那个天雨住的地方吗?”看着不远处的别墅谢疏影心里猜测着。
别墅的四周除了大片大片的灌木,再看不到其它建筑,使得眼前的别墅看上去空洞而孤寂,令人抑郁不欢。
一道凉意从脊背上划过,谢疏影不由得用手摩搓了几下胳膊,不知道夏天阳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她叹了口气,斜靠着后座,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啊——”
一阵刺心、恐怖的尖叫声划破沉寂。
片刻,一个黑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谢疏影的车子奔来,伴随着一阵疾雨击湖的拍击车门声,借着月光,谢疏影看见了半张犹如天使,半张犹如腐肉的脸。
望着那半张正像在汩汩喷血的腐肉脸,倏地,谢疏影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冻结。
上帝,难道这是天使和魔鬼的附体吗?
背上一股寒气袭来。
车门被打开的瞬间,她拼命地喊了一声:“救命啊----”
那个天使和魔鬼的“附体”仿佛被这喊声吓到了,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附体”身旁,她便立刻扑倒在夏天阳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倒让谢疏影的害怕在不知不觉中去了一大半。
夏天阳不断地安抚着她,满脸地疼惜。直到那个“附体”平静下来,夏天阳才抬眸看向谢疏影,眸色复杂。
“高剑,照顾好她!”
“我知道!”
谢疏影这才发现高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她的身边。
她想叫住他,但是夏天阳已转过身去。
“好了、好了,没事了,疏影没事了,没事了。”坐在谢疏影身旁的高剑,将身子还有些颤抖的谢疏影揽在怀中。
“她,她……”
“别怕!她只是一个非常不幸的女孩。”松开谢疏影,高剑叹了一口气,“一个比你曾经找的那个痴呆儿还要不幸的女孩。好了,不说了。现在,可以笑一笑吗?”
“她......”勉强镇定下来,谢疏影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高剑打断。
“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送你回家。”高剑说完,发动了车子,“眯一会,到了我叫你。”看着她惨白的脸,他说。
到这时,她才感觉到惊吓过后的那种极度疲惫,顺从地靠在座椅上,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一片。
“到了。”高剑轻轻推醒了谢疏影,谢疏影含糊地道着谢,正要准备下车,高剑却叫住了她。
“疏影,把手伸过来!”谢疏影看向高剑,疑惑地将手伸向他,那双白皙的手立刻就被他轻轻握住,他微微一笑,“比刚才暖和多了。回去做个好梦。”高剑说完松了手,温暖的感觉立刻传遍她的全身。
谢疏影又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终是没有开口。
到家不久,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夏天阳的电话。
“她是天雨,”他低声说。
她就是天雨?谢疏影睁大了眼睛。
“是我UNCLE的女儿,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
“她的脸?”
听着她惊魂不定的声音,夏天阳迟疑了一会,还是缓缓说道:“每一个孩子来到世间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守护他的天使。如果这个孩子长得美丽动人,守护天使就会吻他,被天使吻过的地方就会留下粉红色的胎记。如果这个孩子漂亮得让他的守护天使嫉妒,守护天使就会用她的血手触摸他的面颊,这样,那个孩子脸上就会留下一个印记。天雨碰巧是就那个让守护天使嫉妒的女孩。”
“因为守护天使的错,天雨曾自杀过,没有成功,却受了一些刺激。”
顿了顿,他继续说:“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照镜子,不敢单独出门,总是担心碰到把她看做怪物的人。如果我要不在身边,她就没有一点防御能力,得不到一点保护。”
谢疏影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不但把夏天雨当做怪物,还荒唐地大喊救命。
究竟该是谁救谁的命?!
慢慢的,她将头抵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别再害怕了,那只是守护天使的错,好好睡一觉。”夏天阳说完,挂了电话。
可是她哪里睡得着?
他的话,每一句都触及到她纤弱的神,深吸口气,谢疏影起身准备去厨房倒杯水,路过书房时,意外听到父亲和母亲和对话。
“沈约,我想带影影再去北京看一看,说不定现在能做手术了。”
“她现在不是好好的,你怎么又提这事?”坐在书桌前的沈约不满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影影不小了,我托人给影影介绍对象,人家一听影影的病连见都不见,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谢明山的话刺痛了沈约,这是她一直回避的事,同事的孩子一个一个都结婚了,可是自己的女儿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你认为有谁会娶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孩?你我都会老的,丢下影影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沈约心里一颤,手上的书当的一声,掉在了桌下。
“有谁会娶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孩?”站在客厅的谢疏影喃喃自语,莫名的眼前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阵钻心的疼痛袭向她那并不完整的心脏......
闭了闭眼,她的眼前又闪过一张清晰的脸——那是夏天雨恐怖的脸,此刻的她在记起那张脸时有的不再是恐惧,而是同情。
其实,她们是同一类人,都有残缺。
只不过,她的残缺人们一眼就能看见,而她的只凭肉眼是看不到的。
她比她多了一层保护色。
所以,她比她更幸运,不是吗?
“对不起!”
她给他去了一条短信,虽然知道他不会给夏天雨看,她还是想这么做。
窗外,月色朦胧。这样的月色该是夏天雨喜欢的吧?让她也有一层保护色,来蒙蔽别人的眼睛。
手机不合时宜地又响了起来,她看也没看地接起。
“刚看到短信,怎么还没睡?”他声音低哑地问。
“你喝酒了?”
“怎么这样问?”
“声音有点怪。”
“是想喝,因为要放火耽误了。”
“放火?”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点点头,忽而想起她看不见,便又嗯了一声。
“天雨说,她的灵魂不应该依附在这样一个肉体里,只有早点结束这个肉体,她的灵魂才能接受另一个安排。我试图用各种方式劝解她,都没有用。最后,就把她最喜欢的一本琴谱烧了,她哭得很伤心,我就又拿了一本一模一样的琴谱给她,她把它撕得粉碎。”
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这个结果你应该预料的到。”深吸了口气,她接着说:“非得如此吗?她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
“她现在已经进入一个因为部分残缺就要放弃自己所有价值的死循环里,既然这个循环打不开,就只能毁灭。”
毁灭就是重生。
他淡笑一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说。
“我对她说,生命就像那本掉入火中的琴谱,变为灰烬只是早晚的事,她大可不必这么着急。对于我,即使面对同一个灵魂,因为它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肉体,终究是无法释怀的,哪怕那个新到来的肉体再完美。”
窗外,对面楼上的灯开始一盏一盏地熄灭,她眯起了眼,剩下的灯光在这时朦胧成一团一团的火。
既然是火,总是要变成灰烬。
“疏影,在你小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长大后会无所不能?”他问。
“不敢那么想。”
“这么说也就没有失望了?”他自嘲地一笑。
“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可能,所以一直都是在失望的状态里,麻痹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一旦明白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去做,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事不做就不会有所得后,就是妥协的开始。”
说完,他不再说话了。电话那端并没有挂,通话状态一直这样久久地持续着,久到她以为他是忘记挂电话的时候,通话结束了。
窗外的风刮得呜呜咽咽,吵得她头疼,她熄了灯,却失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