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1 / 1)
为了承上启下,第六章增加了一点内容六
我和老欧的生活暂时恢复稳定,老欧现在和罗总好的跟亲兄弟似的。我没事做,在上海又没有朋友,只能跟着2个老男人进进出出,日子无聊的发霉,老欧和老罗把我当小孩子,每天肯德基巧克力可口可乐的喂着我,有应酬的晚上,我就得帮司机把2个酒气熏天的醉鬼抬上车,每次司机都很同情的看着我。
我越来越想念马兰欧尼,那个时候的日子似乎无忧无虑,每天都假装很忧郁,手里夹一根香烟,苦大仇深的吸着,最大的痛苦家里人零花钱给的不够多,最大的烦恼的是麦克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啊——麦克,和他的法籍男友,多么遥远的人和事啊,那个时候所有天大的事情和现在的形势比起来,简直是沙粒和石头的区别,没有比生存更现实,我知道我一定要帮老欧,如果这次他不成功,最后的出路,就是我们俩个要出去找工作,我不能想象,将近半百的老欧,小学毕业能找什么工作,我,一个连大学都没有毕业的人,又能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养活2个人想都别想。而且,要养老欧,怕是要先开发一座金矿。
有时候老欧和老罗在稻田里,指点江山,我就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上海的秋天和米兰真的很像。一样的蓝天白云,一样的干燥,我幻想自己还在马兰欧尼,有时候我们开车去周边城市,4,5个人挤在一辆破车上,累了,大家把车停在路边,排排坐在田野上,背后是成片的葡萄园,老欧十分看不惯我到哪里都席地而坐,还喜欢穿一件满是洞的牛仔裤,冷风一吹缩头缩脑跟小乞丐似的,这是我们在学校养成的习惯。大家坐在葡萄园边上的土埂上,谈理想谈人生谈自己未来的爱情。
那个时候大家最崇拜Domenico Dolce,Franco Moschino这些人,前者是Dolce& Gabbana的创始人之一,后者是Moschino的品牌创建者,或者毕业后,被VERSACE PRADA DIOR这样的公司慧眼青睐,一举成为时尚界顶级设计师。再不济,回到中国自己创建一个品牌,全球顶级设计学院的学生主打监制,或者开一个工作室,再不济,可以找一家欧洲公司做驻国内的职员,拿欧洲的薪水在中国花,很多学长都走这条路,那些欧美跨国公司不知道多想打开这个有十亿人口的国家。有个学姐毕业后去了一家皮草公司,每年陪老板去选购下一年度的皮毛材料,她请我们吃饭,着迷的说,知道吗,最好的皮草是什么,一种羚羊的皮,在妈妈肚子里刚落地,那种围巾柔软若脂,啧啧,中国很多贵妇趋之若鹜……时尚界的人不知道什么是环保,简直是一种罪过。
学校里的学生分三类人,少数一些是真正喜欢设计,剩下一半人是来混日子混文凭的,比如我,另外一半则是被虚荣吸引,比如我的室友maria,她以为时尚界,或者喜欢时尚的人,统统都是有钱人,她希望能在这个有钱的地方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个方向,但是一年20万的学费,不是那么容易筹集的。Maria一直被同学们看不起,那些公子哥一时新鲜,和她玩玩,没几天腻了,她也不生气,上门去,只说,给一张支票我就走,有一次学校里传的很难听,我听了都替她不值,叫她不要玩了,不如好好去保罗撒比唐人街找一份工,我记得当时我们在公寓楼下的酒吧,劝maria,ciao,Bella(意大利语,漂亮的,美女),女人的名声玩坏了,以后嫁人很吃亏的。
Maria一手拎了瓶黄澄澄的科罗娜,一手夹了根烟,笑嘻嘻的望着远方,说,名声不值钱,学费才算是钱。
有一次回国,maria和阿张好。分手的时候,这群刻薄的小子,说,你自己千里送13,还找我要钱啊?我傻乎乎的问,什么是千里送13?阿张他们哄堂大笑。等我弄明白了,象只母豹子呼的扑上去一把把阿张按倒在地上,一阵狂揍,这么侮辱女性,揍死你这个花花公子。阿张也被我打的怒火中天,在地上边挣扎边骂,你发什么疯啊,给钱就给钱啦,大家手忙脚乱把我和阿张拉开,阿张站起来,擦擦嘴角的血迹,恨恨的望着我,他不敢得罪我,我有人撑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看也不看maria劈头劈脑的扔过去,百元大钞在我和maria的头上天女撒花似的纷飞下来,maria弯腰一张一张捡起来,然后拉着同样鼻青脸肿的我走出阿张的家,走到门口,我的脚发软,有点晕眩,maria抱着我,含泪说,amore(意大利语,亲爱的,是恋人之间的称呼),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
我一把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走掉,她也没追我。以后,我就和阿张他们渐渐疏远,也再没有把身边的朋友介绍给她,每次见面都是冷冷的,倒是她,对我一如既往,而且更亲热,人前人后叫我amore,我们又住在一间公寓,人人以为我们是一对。
我现在有点理解maria,一切因为钱钱钱。如果现在,我坚持要回到马兰欧尼,也许就是下一个maria。我不能这样,我告诉自己,等机会,象狮子蛰伏在丛林中,等候猎物经过的机会。
老罗的土地基本已经敲定,剩下的就是公司问题。是自己注册成立新的公司,还是购买一个空壳公司,犹豫不决。老欧不便参与讨论,只是给几个建议。老罗能混这么久,也不是个草包,还是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注册新的公司,营业执照等手续还是简便,但是行业资质,就比较麻烦,有些事情不是财力能立刻解决的,是一家空白的新公司完全做不到的。他当机立断,决定购买新公司。为了应付来往的各方人员,又临时租了闸北一层老式写字楼,要求老租户全部清场,或者调整到其他楼层。但是人员还没到齐,刚刚简单装修好的办公室散发着油漆的香味,但是空荡荡的,走起路都有回声。这边,他从老公司带出来的几个死忠份子,开始去策划怎么平地,如何确定厂区设计图纸。但是身在异地他乡,都有点放不开手脚,有2个年纪比较大的员工,思乡心切,私底下有些后悔,不该这么盲目跟着老罗出来打拼。还是老欧出面,经常晚上带着他们去家乡风味的小饭馆吃饭,劝他们,现在是开始阶段,万事开头难,以后等顺了,你们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大功臣,开国元勋,还怕没好日子过啊。酒至半酣,他们投诉,老罗在上海新招的那个小秘书,二十多岁的女大学生,自视清高的不得了,看我们都像看乡下人似的。每次找老罗,她都出来挡,我们以前在家乡,哪里有这么多臭规矩,上罗三总家吃饭都是家常便饭,现在见罗总一面都要预约,要经过她同意才能见。什么东西!我们想起老罗的秘书小叶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暗暗好笑。老欧也不劝解,只叫大家喝酒。
第二天,我们上老罗办公室,我嫌他们2个见面就吞云吐雾,房间空气一塌糊涂。小叶泡了茶端进来,我趁机拉着她在外面的秘书室玩。小叶是典型的上海小姑娘,等闲之人不放在眼里。我这个老板朋友的女儿,还算入她法眼,又是经常来的,年龄相仿,我又有意趋奉,自然相处不差。
小叶的办公桌,信件洒了一天一地,我拿起来看,都是来应聘的。我笑说,“你还管招人啊?”小叶嘟着嘴巴,答,“是啊,烦死了,现在人手不够,我这个秘书变成管人事的,一份工资做二份工。”“能者多劳嘛。”我冲她眨眨眼,小叶对这句话有点受用,我帮她把信件摆摆好,稍做整理,小叶在那边发牢骚,“又要整理应聘信给他,又要我打文件,人家不过二只手,怎么忙的过来啊!”我探头过去,问,“要不要我帮忙,我也烦死了,我爸和罗总说起事情来,没完没了,我呆着都发霉了,你有什么事,我帮你做,做不好的,你教我啊,否则,下班前你没做完,那位——”我指指里面办公室,吐吐舌头,“又要大发雷霆了”
罗总性急,有一次小叶下班前没打完他的材料,被好一顿臭骂。小叶喜欢耍点小聪明,,见我这么说,但是又怕罗总责怪,“不好吧?你是客人诶。”我说,“没事的呀,反正闲着,我打好了材料,你再过目一遍,双保险。上次你不是还被罗总抓住一个错别字,哈哈。你去休息一下吧,哦,对,我要喝可乐,司机呢?让他去买点克里斯丁的蛋糕好不好,我饿了。”我掏出钱塞到她手里,“让司机买三人份的,我一份你一份,他自己一份,他不吃,让他带回去给他女儿吃好了。我请客。我保证,打字不比你差,嘻嘻。”
我装模作样帮小叶打了几行字,不一会儿司机就捧着几瓶可口可乐和一盒子蛋糕回来了。我立刻丢下键盘和手里的文件,欢天喜地跑过去,招呼小叶过来一起。帮他们打字做事情都没什么,这份三页左右的文字,不是我吹牛,十分钟就可以搞定,要知道,平时我上网在聊天室里,一口气能同时开5个窗口,聊天话题都不带重样的,这点文字对我是小case,不过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看的文件和需要了解的消息都已经浏览了,太过殷勤反而惹眼。小叶最喜欢这种甜品,平时看见芝士蛋糕,就会流口水,我自己除了可口可乐什么都不喜欢。意大利的甜品最是著名,我都还要特地从学校拐三个弯,跑到DUOMO边上的Galleria 的Caffe Bar Zucca(即Galleria V. Emanuele II伊曼纽尔二世走廊)吃提拉米苏,人们都说尝遍珍馐的舌头特别灵敏,这种台湾甜点技师做出来的芝士,实在是云泥之差。我买蛋糕,只是为了行事方便,让他们以为,我是那种天真的富家小姐。
晚上回到家,我在玩电脑游戏,抬头闲闲的说起,“罗总那边好象已经找到一个办公室主任,不过还没上任,听说国营企业刚退休下来了,也让他先暂时兼人事……”
老欧在看他的新民晚报,也不抬头,一会儿,“唔”了一声,接着又没声了,但是我感觉他对我的话题很感兴趣,手里的报纸也不移动,我接着说,“他觉得国营企业退休下来的人,不会三心二意,报酬也不会高开,比找那些所谓的白领大好青年来的实惠。几个重要职位的人差不多都是这种类型。哼,我看不见得,那些人面目可憎,言语乏味的很,在国营呆惯了,有什么好的。”老欧还是不答话,我没趣的很,继续自言自语,“他要收购的公司是一家国营企业,快倒了,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是协会帮他找的,也是协会下面的单位。合同框架大致看到了,但是对方的条件还没来,据说对方开价挺低的,他想的挺美的,还想人家把另外一个资质一起弄下来,然后再买……” 我停顿片刻,想还有什么细节被忽略,老欧嘿嘿冷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批评,不知道是笑我还是笑老罗,他的脑袋开始动来动去,手里的报纸抖的洒洒响,好像又开始浏览报纸,但是我觉得不像,一目十行,他看的下去吗?
过了会儿,老欧假装不在意的说,“你倒是大方的很,零花钱够用吗?一会儿我再给你500,省着点花。”
我大喜,知道自己做对了。也不搭话,赶紧把头低下来,假装看电脑屏幕,可怜我的孙小美停留在原地,十分钟没走过一步棋,游戏不停的提问,“这块地价值2000元,购买按YES”
不知道什么开始中国人都有一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又或者“有钱人家的小孩多草包”之类的观念,其实这种想法非常不以为然。小的时候写作文,我巴不得把自己家写成是一个父母均卧病榻,我要做一个早晨天不亮起来做饭晚上回家照顾母亲,学校成绩还名列前茅的五好少年,老师给我颁发奖状都是眼含热泪的。现在想起来,真真是幼稚好笑。曾经富有过的人才知道,钱是很重要的一件生存必需品,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万万不能。早当家的这些孩子,说白了不过是铢镏必计,当的是一分钱掰做二分钱花的家。我想要有钱,想拿钱狠狠砸向那些在老欧倒下,曾经落井下石踩过我的人的脸,但是又不想走maria那样的路,现在只有左右逢源,步步为营,助老欧一臂之力。
老欧的意图,我隐隐能猜到一些,模糊有个大概,毕竟父女俩,虽做不到心意相通,但是他每走一步棋,我都拍手叫好,现在我能力尚浅,谈不到帮忙,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借着老欧给我塑造的刁蛮小姐的外形,又感谢群众们先入为主的“草包”观念,减少大家的注意力。想起我的形象,心里暗暗好笑,我的前半生的形象算是毁了,老爸现在开口闭口,“她又撅嘴啦……”“不开心,别拧我的胳膊……”“老罗,叫你司机赶紧去买巧克力,小女又闹啦……”天知道老欧打的什么幌子,有时候碰到不太方便的事情,他立刻抬我出来,不行不行,我要先走一步,你看我女儿的表情,都快射杀飞箭了,至于酒席上我一个人大嚼炸鸡,非可口可乐不喝,可以说是他推波助澜的。这也是我现在为什么能在老罗办公室里大肆请客,收买人心的原因。我嘻嘻一笑,现在荷包充实了,更方便办事啦。
从此以后,老欧开始有意识的带我出入各种场合,谈判的,建立生意伙伴关系的,甚至风月场所。
有一次,我和老欧和老罗吃过饭,老欧被几个朋友叫去KTV稍坐片刻,他白天有点累,只想去露个脸,就回家休息了,老罗晚上则有其他人要应酬。
我挽着老欧的手进了包厢,老欧匆匆和在座的几个朋友打了招呼,尿急,进了洗手间。包厢昏暗,几个男子,分别拥着几个小姐,我都不用猜,估计不是二奶就是小姐,不过黑灯瞎火,没瞧清谁跟谁,这些人都是老欧上海的朋友,瞧清了我也不熟,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穿着暴露的吊带裙,一边搔首弄姿,一边在唱《我的世界只有你最懂》,在沙发上坐的一个黑衣男子疯疯癫癫的跑上前去,抱过唱歌的小姐亲了一口,又摸了一把屁股,扭着迪厅舞步冲我走过来,笑的有点色,我赶紧退开一步,黑衣男子倒没有动手对我,热情的招呼,“来啊,来啊,坐,”他拍拍身边的沙发,我又不能总尴尬的这么站着,走过去,离他不远处坐下来。我都不好意思抬头看旁边的几对不堪入目的表演的,黑衣男子拿起玻璃茶几上的一瓶啤酒递给我,笑嘻嘻的说,“来来来,来了就先喝一瓶,跟哥哥干了。”
我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一瓶啤酒倒是难不倒我,黑衣男子笑眯眯的盯着我,旁边的几个小姐也笑嘻嘻的盯着我,唱歌的那位女子越发人来疯,她尖叫了一声,大叫,“六哥,你真坏……”我也不知道这位六哥为什么坏,但是这么多人盯着我,只好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几口,六哥拍手叫好,自己也一仰脖子,喝起来。这时候,老欧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我在喝啤酒,忽然脸色大变,一个健步冲上来,从我手里抢过酒瓶,举起来,把瓶底对着电视屏幕昏弱的光亮,我傻眼了,只有六哥还在嘻嘻的笑,老欧的脸都变了,他把啤酒瓶子使劲往茶几上重重的一放,一只手使劲的推搡六哥,破口大骂,“老六,你发什么酒疯,她是我女儿!!!”老欧抓起我的胳膊,几乎是拖着我进了洗手间,他一只手按住我的头,一只手伸进我的喉咙要抠,我惊恐的盯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欧简单的说,“快抠掉,吐干净,啤酒里有药。”
我吓的眼泪都出来了,对着洗手台,使劲抠喉咙,有多难受就多难受,老六和其他几个男子也跑进洗手间,老六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是你女儿,以为是……”老欧使劲给老六脑袋一巴掌,嘴里骂,“你他妈还说!”其他几个人也叫嚷,“老六,你他妈就会瞎玩,”“玩出火来了,”“快快快,叫小妹去跑浓浓的绿茶”
我吐的头昏脑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就着冷水洗了个脸,一旁小妹赶紧递上绿茶和热毛巾,我擦了擦,镇定一下,狠狠的瞪了老六一眼,对老欧说,“爸,我先走了。”
老欧点点头,把我送到包厢门口,我的眼角余光看见,那几个小姐已经酥胸半露,有些躺着,有些自顾自在跳钢管舞,我逃也似的跑出ktv。
第二天,我睡醒,老欧已经买了豆浆给我,都没提昨晚的事,因为二人心里都很清楚,我们走的路并不是阳春白雪之路,将来还不知道多少艰难险恶等着我们,象昨天晚上这样的事,以后只能凭自己的嗅觉,去避免,去躲开。象草原上的小动物,躲过猎人的陷阱,知道10米以外的狮群髭狗,都是靠直觉。
自从那几个经验丰富的国营退休老头上任,按照国营企业的那一套,几个职能部门开始确定各自职责,老罗不再抓瞎,公司渐渐上轨道。虽然底下那几个家乡带来的心腹牢骚更多了,说现在办件事情,跟去政府机关差不多,要七绕八绕,这个人签字,那个人批准。和办公室主任说话,一副官腔,“这件事情,需要找上面确定一下,暂时还不能给你回复。什么,你要时间,哦,这个说不准什么时候,也许很快,但是……”几个性急的人私底下开始骂娘,但是老罗却很享受这种作风,他时不时的告诫几个心腹,“你们不懂,咱们原来山寨厂,都是土匪出身,我倒觉得真正的大公司就是这样,不信,你看xx集团,当年我们去他们那里,工厂内部,外来人员一律不准走动,每天规定严格执行。咱们现在来上海发展,要的就是学习这种先进的管理经验,你们要适应这样的环境,这是上海,不比我们小地方,到底是规矩多一点。”几句话讲的心腹们哑口无言,都不知道从哪里反驳。我自己私底下琢磨,这些做老板的,当总经理的都有点自负,甚至狂妄。老罗教训起人来,一段一段的话,没有半个小时,收不了嘴。非要人家不断点头,他看着人家算是心服口服了才放人走。
他虽然还不算能够开办各项业务,但是大局初定,也就不和老欧多谈公司的事情,但是平时还是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三天二头一起混。不过都是他来招呼老欧的多,老欧很少主动找他。老欧自己也忙,一天到晚没几天和我在家吃饭。老六这几个人也是初来乍到,老欧现在算是在上海混熟了,天天带着他们这里看地,那里和公司谈,甚至还跑到老罗这里取经。既然老罗不提自己的事,老欧自然也不会多提。老欧现在一副好好先生的摸样,到那里都乐呵呵的,司机也聊的来,保安也聊的来。我皱皱眉头,他就亲自去买了肯德基跟在我后面,“小葛,吃一点,好不好,中午吃的少,现在多吃一点,爸爸给你买了最爱吃的鸡腿。”
好几次老罗都看不下去,当着老欧的面,就来教训我,“小葛,你也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脾气还那么大,你为什么要和你爸爸吵架?小孩子不许这样啊。”
我撅着嘴巴,低头不说话。老欧跟老罗使眼色,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老罗说说我。“中午应该好好吃,你看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好好吃饭,身体坏了,你爸爸要担心的。来,听罗叔叔的话。”他伸手把肯德基拿过来,塞到我手里,我有点不情不愿的接过来,冲老欧做了个鬼脸,跑出去跟小叶一起分享去了。老欧冲老罗竖起大拇指。
老欧有点沮丧,也顾不得坐姿,窝在罗总办公室的大沙发里,唉声叹气,“为国,这个女儿这么不懂事,真是让人不踏实。有时候真想找个人家,把她嫁掉算了……” 我进来拿我的可乐,听到这句话,狠狠的瞪了老欧一眼,不客气的说,“要嫁你自己嫁,别扯上我!我还想多玩几年。”老欧被我呛的,没反应,老罗大喝一声,“小葛,哪有跟爸爸讲话用这种态度的。”“唉,我是太宠她了。我现在没别的想法,要是这个女儿能找到个事业,或者好的工作,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年轻的时候,我还真和你一样有冲劲,想闯荡一把,叱诧风云上海滩。”老罗有点得意。问,“我看小葛还挺听我话的,要不,让她在我身边,跟2年?”
老欧连忙摇手,“不行不行,这丫头不知道轻重的,你这里的事情现在这么多,她要是耽误一件半件的,我这个做兄弟的,还不得脱了衣服背着鸡毛掸子来见你。我还是再看看吧,找个适合她的,前提是她自己又肯去的地方。实在找不到,就来麻烦你这个兄弟帮我教教这丫头”
这番话,他见人就说,跟着老六他们也说。原来认识老欧的人,都说,老欧这次打击太大了,一蹶不振,老欧时常叹气,算了,我还是现在开始养老吧,不是钱的问题,是心境不一样了,我的心苍凉着呢…… 老六这拨人也是想到上海来发展的,初来乍到,先拜山头。老欧现在半个上海通,各种政策法规了解的很透,手头也有几块土地信息,和招商引资办的人熟,一些地方上的人也混的跟兄弟似的,他们都拉着老欧不肯放。我对老六没好脸色,他靠近我二米以内,我就跟兔子似的蹦开。老欧笑呵呵的说,这丫头被我宠坏了,别理她。
老六他们要看一份上海浦东新区的政策,老欧抽不开身,就叫我到罗总那里拿了,然后一起到老六的宾馆汇合。恰巧老罗也不在,小叶一个人在秘书办公室,开着她的□□小窗口,和人聊的正起劲。她见是我来拿文件,也不避我,她也经常和我在□□瞎聊一气。我问,文件在哪里?小叶嘻嘻一笑,答,“桌子的文件夹里,你自己找的到不?要不,我来找给你?”我忙说,“算了算了,你还是和你的小情人聊天吧,我找的到。是不是黑色的那个写着重要的文件夹?不是找到了吗?”
小叶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的飞快,应付我,“就是就是,你拿走好了。”
我边翻边说,“我还是复印一份吧,免得罗叔叔找你要的时候,你拿不出来,到时候他又骂你,我还得再送回来,烦死了。我的劳动力也是钱。”老罗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为点小事大发雷霆,好几次小叶都被骂哭了,但是她的小毛病永远不改。
我拿着文件复印了几份,把正本放回去。我把文件按人数复印的,免得老欧他们看的时候,一份文件搞得多珍贵似的,要互相传阅,老六直夸我能干,会办事,我当然知道他是在拍我马屁,才不稀罕呢,冲他撇了下嘴。
老六和老欧研究半天,发现上海各区县的优惠政策也不一样。比如那个税收“三免二减半”和“二免三减半”,光这一项就相差很远。有些招商办比较灵活,愿意承担一些费用,有些则是,只顾放地收钱,企业的发展和生存基本不管不顾。对比来对比去,还是老罗的地相对物美价廉。老六把文件往茶几上,一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欧总,帮我约老罗谈谈,每亩地我多出5万,卖给我吧。”
老欧也笑了,说,“不可能,这块地,他千辛万苦得来的,还不是钱的问题,他打算靠着这块地东山再起叱诧上海滩呢。”
老六听了,冷笑几声,道,“叱诧上海滩?他当自己许文强啊。操!”老欧乐不可支,笑过后,正色说,“你先看看,让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比较合适的地。不过,现在来买地的人太多了,这么一来,等于哄抬物价,现在的公务员都是千军万马过五关斩六将一路考试过来的,脑子不要太活络。别的不说,现在的中间人的费用就涨了不少,原来给个4,5万就搞定,现在,10万都嫌少。”
老六打岔,“欧总,你放心,你这里我有数。”
老欧一挥手,做了一个“不是说这个”的动作,“靠你妈,讲这个干啥,我说的是地价,你看吧,这个市场状况下,地价估计要涨,你如果看好哪块地,最好快一点。一,二个星期,我可以帮你托,时间久了,就扛不住了。”老六表示同意。他自己也看的到,那些新成立的工业园区区委会招商办忙的不了了。
晚上到家,刚进门,我掏手袋,看到一份东西,说,“唉哟,糟糕了,我把罗叔叔办公室的文件顺手带过来了。不知道重不重要诶?”
老欧接过去看了几眼说,“是老罗收购公司的协议。他不是一直想要资质吗?这种资质不会给新注册没有实质业务的公司的,他要去买。”他随手翻了几页,就放到桌子上了,我有点担心的问,“要不要明天送回去给罗叔叔啊,要是有用的,怎么办?”
老欧想了下说,“都拿过来了,不要送回去了,你还想招他一顿骂啊?! 这种协议么,让他计算机里再打印一份出来不就可以了。”我嘻嘻笑了一声,吐着舌头说,“罗为国同志骂起人来,没半个小时停不了,我不去触这个霉头。啊,有事你要帮我抗着。”老欧也笑了,说,“赶紧洗澡去吧,很晚了,早点睡。”
半夜,我还看到老欧的房间灯亮着,桌子上的协议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老欧说,“那份协议有漏洞,”我不解,“收购协议里面有一句话,收购方必须承担被收购方的债权债务,但是没有明确列出有多少债务,估计这样的公司,如果不是停产或者欠债严重,也不会沦落到卖空壳的地步。本身就是空壳了,还那来债权,一屁股债还差不多。”我说,“小叶说,这份文件马上要盖章的,章现在暂时由她管,罗叔叔不信任那几个新来的人,条款是他自己看了以后改的,盖章申请他都签字了,我们要不要去和罗叔叔说一声?免得他上当?”
老欧忽然狰狞的一笑,说,“看他怎么收场。”我一时无话,只“哦”了一声,半晌无话。
“你收拾收拾,咱们去杭州玩2天,上海也呆腻了。”老欧自顾自说。
“去杭州干吗?”我一愣。
“老六介绍了个朋友,某协会会长,他们那里最近来了个客人,是从国外来的,说是想在中国找个办事人员,反正,咱们闲着,去看看。你不是留过学吗,去试试。”
我有点心虚的低下头,说,“可是我怕自己过不了语言关。”
老欧表示了解的坏笑,每次我有把柄在他手里的时候,他都是这幅表情,我正想发飚,他说,“我猜你们这些小孩子在国外也不干什么正经事。语言这东西,要常用才行。先去看看,你也该有个事情做做,不然一辈子跟小孩似的,现在不比以前了,你要自己闯闯。”他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哼,咱们也不能总给姓罗的做免费顾问。”
“晚一天走行不行?我有朋友来上海了,明天约了去闵行玩一天。”
老欧“唔”了声,表示同意。
我压根没去想杭州的事,安竺约我去她家玩,然后一起逛街。这是我们到上海以后,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见面。她是有家有口的人不比我,工作和家庭都妥当了,才有空约我出去玩。
安竺约我先去她家,参观一下她的新家,然后一起去逛街喝咖啡。安竺的房子是租的,在一个普通的住宅小区底楼,房东连同家具一起租给她。我想不出给安竺买点什么,碰巧路边有姜花卖,我拎了一束上门,满室芳香。
安竺在一家大型私营企业上班,公司老板和她老公刘力豪有点亲戚关系,人家抱着几百号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态度,给她在财务部安排了个职位,但是没有工作资历,并没有重用。安竺是个乐观的人,倒也不郁闷。她在电话里,和我笑说,能进去,就是最大的机会,以后能坐到什么样的职位,要靠自己。我觉得安竺字字珠玑。
到她家的时候,客厅沙发已经坐了一个女子,年纪看着和安竺相仿,比我大好几岁。
安竺同我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小葛,这位——”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是我的上司,林丽珠女士。” 那位林丽珠看到安竺搞怪,笑嘻嘻的推了一把她,说道,“干吗呀你,谁是你上司来着。”
林丽珠冲我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我也不动声色,假装没看见,笑眯眯的看着她们说笑,打量林小姐,只见她雪白的皮肤,杏眼小嘴,端的一个美人儿,再看服饰,也是十分精致,大致明白。
林丽珠有点不耐烦催道,“好啦好啦,人都到齐了,该出发了吧,今天可是你自己说的,要陪我好好逛逛,我要买几身衣服,天都冷了,我的秋装还没买呢。”安竺也看到林丽珠对我爱理不理的表情,她听了这话,才大笑着指着我,道,“哈哈,就是啊,要不是为了陪你逛街,我才不会把这位千金大小姐从浦东给请过来呢,要知道,她可是在意大利的世界顶级设计学校读过书的。”安姐讲话真是艺术,读书,读过书,和没读书,还真的是有区别。怪不得人家都说出国留学是镀金,仿佛我的身上刹那间闪烁金光,林丽珠的表情一下子就绽放花朵,惊喜的说,“真的吗?”
我赶紧谦虚几句,“哎哟,别听安姐给我贴金了,一起逛逛嘛,我到上海以后还没逛过街呢,乡巴子,丽珠姐别见笑啊。”上海人把上海以外的人都称作“巴子”,北京是“京巴子”,台湾人是“台巴子”,香港人是“港巴子”,除此以外的地方的人都是“乡巴子”。林丽珠和安姐笑的前俯后仰。林丽珠羡慕的说,“你们在国外逛过街的,回来看上海,能有什么东西呢。去年我就和勇哥说,我想到美国读点书,勇哥总不好好给我办,哼,今年无论如何我要去趟夏威夷。”
安姐连声附和,“就是就是,让勇哥给你办。”我知道安姐的老板就是勇哥,他的发家近乎传奇色彩,他一举成名,其后隐身商场,一直是幕后主事,从不在正式场合出现。这位林丽珠的角色和位置令人生疑。
陪这位林小姐逛街还真是件苦差事。一会儿扣子不合心意,要求店家给她换扣子,要不就是料子不满意,嫌人家穿着身上会发痒,要不就是这件衣服为什么不打折,衣服不是名牌不要,是名牌也不要,诸多挑剔,我暗暗心想,她“血洗”过的店铺,只怕会把她列进拒绝往来的黑名单。走了一上午,什么都没买。
安姐一句怨言都没有,跟着她一起同仇敌忾,今年的衣服确实都不合心意,没意思。我嘀咕,再这样走下去,脚都要断了,看样子这位林丽珠小姐和安竺都是暴走族出身。好容易才骗她们进了咖啡厅。
我捧着可乐,如闻甘露。闲聊了几句刚才的衣服款式,她们二人开始讲办公室琐事。我插不上嘴,只有笑眯眯的看她们聊天。
“你在杨娟那女人手下,这日子怎么过啊,全公司我最讨厌杨娟。”林丽珠发牢骚。
安姐微微一笑,说,“小姐,不是我要去啊,杨娟指名点姓要我,而且当时只有她那边有空位子。我能怎么办,只好夹起尾巴做人罢。”
林丽珠有点打抱不平的,道,“下次我和勇哥说,看有什么位置空出来。”“要不你来公司上班算了,我在你手下干活。”安姐开玩笑的说,林丽珠眼睛里满是喜色,嘴上却嗔怪道,“你这个人,我在帮你出主意,你来跟我搞七捻三。要不,我们现在跟勇哥打电话,看看他在干吗。”安竺笑说,“你打吧,我可不敢。”林丽珠白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不敢的。”说做就做,她掏出手袋的手机,开始拨电话。
“勇哥,你在干吗?你问我在哪里?我和几个朋友逛街呢,安竺也在。你晚上有空吗?请我们几个女人吃吃饭呀,我这里有个小美女介绍给你认识。”我有点骇笑,这个林丽珠真是什么都敢说。安竺凑到我耳边说,“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吧,见见我老板,让你见识一下亿万富翁。”林丽珠听到,立刻对电话那头发嗲,“你看呀,我们都跟人家小美女说了,要请她见识一下亿万富翁…… 宫廷海鲜坊,7点,好呀,就这么说定了。”林丽珠收了线,和安竺2个人相视大笑,仿佛听了多好笑的笑话似的。我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说,“看你们一会儿怎么弄个美女去见你老板。”
一整天,安竺都有点喜不自禁。咖啡馆和午饭统统抢着埋单。林丽珠抢不过她,我这个小孩子更轮不上,还好也只是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