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三章 一废(1 / 1)
“可人,怎么啦?问你话呐,发什么楞啊?”
她回过神来,认真的看着十三,从十二岁认识胤祥,他就一直是个阳光的大男孩,正直、率性,狂放不羁,敢作敢为,围场中舍命相救!更是胤禛心目中最重要的弟弟!她知道十三在胤禛心中的分量,那是紫禁城中最难得的真情!
“十三爷,”可人的神情慎重:“这次塞外巡幸,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冲动行事!还有,对太子敬而远之!”
“为什么?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有什么原因吗?”
“没!只是觉得四爷不在你身边,怕你闯祸!”可人摇摇头,知道胤禩、胤禟会对他不利,但不知道具体会怎么做——
“好吧,我记着了。”任务还没完成,十三继续说道:“可人,我记得那年,你为了四哥的安危,和我星夜赶赴安徽,那种担心、挂念说明你心里最在乎的人是他!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为什么要相互折磨呢?四哥心情差得很,我不知道你们究竟为了什么,但是这段缘分来之不易,你们就不珍惜吗?”
“………”心里略有所动。
见可人不说话,十三笑道:“走吧,跟我一起去书房,四哥等着我们呐!”
“不!”春日拥美图又出现在她眼前,书房!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进去!“十三爷自己去吧,我不想再踏进那个屋子!”
本来已经松动的容颜又结上了寒冰,十三无奈,心病还需心药医,回去问问四哥吧!哎,这两人明明都深爱着对方,偏偏要拗着,让人看着难受!
康熙的御驾启程了,胤禛作为留京的阿哥,总理朝事,诸事繁杂,每天都忙到很晚,回府后又赶批奏折,发往各个州府,书房的灯光经常彻夜不熄。
可人虽然不去前厅,避免一切见面的机会,但是牵挂却与日俱增——
每当念及,内心的伤口就清清楚楚的再疼一次,那伤口如倔强的孩子一般,不肯愈合。眉头轻蹙,凭窗依栏,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他还在书房忙于朝政吗?夜深了,可有安歇?天凉了,可有添衣?看着屋里的一切,都能想起与他有关的事情,常常词不达意,神游太虚,往往不知不觉的念出他的名字。她气恼自己不争,却又无可奈何——
九月的一天深夜,四贝勒府骤然喧哗起来,从大门口进来一队甲胄鲜明的御前侍卫,康熙驾前的大总管李德全亲自前来宣旨:着四贝勒胤禛立刻进宫,接管京城九门及紫禁城防务!钦此!
胤禛接了旨,不敢耽搁,连夜进了宫。剩下府里的众位女眷大眼瞪小眼,惊慌不已,谁都清楚:这是发生大事了!
唯一不惊慌的只有可人,从看见御前侍卫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是一废太子了!
“福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吧?”李氏碎碎念:“嗨,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爷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胤禛就是这府里的天,一旦他出事,这四贝勒府就土崩瓦解了。
“胡说什么!”关键时刻,那纳氏拿出了嫡福晋的威严:“你不是听到皇上让爷接管防务吗?能出什么事!乱嚼舌根!”
“福晋,话是这么说,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要不咱们明早进宫看看德妃娘娘?”李氏试探的问。
那纳氏心里也没底,犹豫着:“那好吧——”
这个时候可不能给胤禛添乱,虽然还是气恼,却忍不住为他着想!可人跨上一步:“福晋!宫里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打听的好!打听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后宫不可干政,何况您只是皇子福晋。”
“这——”那纳氏冒出一身冷汗,对呀!所谓关心则乱,差点犯下大错!急忙稳住心神:“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府里上下人等,不得我的许可,不得随意出府!话语之间不得涉及朝政之事!若有违反,全部杖毙!”
胤禛一直没有回府,三日之后传来皇上回銮的消息,同时十八阿哥疫,太子被废!康熙亲自撰文,告天地、太庙、社稷。“稽古史册,兴亡虽非一辄,而得众心者未有不兴,失众心者未有不亡。”在列举胤礽罪状之后又说:“臣虽有众子,远不及臣,如大清历数绵长,延臣寿命,臣当益加勤勉,谨保始终。”这些都在可人的意料之中,她担心的胤祥,却没有一点消息!
四贝勒府乃至整个京城都陷入低迷的重压下,太子被废,谁为储君?举朝官员奔走串联的,暗自揣摩的,蠢蠢欲动的,卖身投靠的,上演一幕一幕的丑剧!
多日没有胤禛的消息,那纳氏坐不住了,她知道,这府里唯一能商量的人是侧福晋——可人。带着丫头行到藏心阁,听里面传来一阵叮咚的琴声,哼!她倒是惬意的很!
那纳氏进了房,脸上挂着笑:“妹妹,真是胸有成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姐姐我自愧不如啊!”
可人让了座,笑道:“天下太平,哪来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福晋取笑了!”她哪里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只是借琴声安抚焦虑的心情而已。
“妹妹是明白人,也是皇上跟前最疼爱的媳妇,我就明说了吧。四爷进宫好些日子了,没有任何消息,妹妹就不担心吗?”
“福晋,担心有用吗?”
“你,”那纳氏气结:“妄爷对你一番疼爱,你、你竟是个冷口冷心的人!”
可人看着气愤的那纳氏,不可否认,那纳氏对胤禛是有情的,不管这情的出发点是权势,还是真情,结发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贝勒府的尊荣她一定会全力维系!
“福晋别上火,把心放在肚子里,四爷会平安归来的。”不是吗?一废太子,胤禛并没有受到波及,唯一担心的是胤祥。
“你怎么知道?”
“呵呵,直觉!”
“就这么简单?”那纳氏看着可人笃定的样子,半信半疑。
可人正要说话,跟胤禛的高福全闯了进来:“年主子,不好了!”
“怎么回事?”两个女人都惊得跳了起来。
“十三爷被圈禁宗人府,四爷向皇上求情,在大雨中跪了一夜,病倒了,如今高烧不退,太医束手无策!说是当年疟疾留下的病根。皇上宣您速速进宫!”
胤禛被安排在德妃娘娘宫里,可人进去的时候,有两三个太医围着。给德妃请过安,她急切的说:“快起来吧!别弄这些虚礼啦,来看看老四怎么样了!听说当年是你治好他的疟疾的?”
来到榻前,胤禛的脸烧得绯红,浑身不停的打颤,口里说着呓语:“皇阿玛…十三弟…别…不要…他不会………”
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滚烫!
心里的疼痛竟是无与伦比的剧烈,恨不能换做自己去替他承受一切,这一刻,她知道,她完了!往日的坚持化为泡影,怨怼、伤心都敌不过对他的痴恋。爱!如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她!长叹一口气,如果无法忘怀,那就随他沉沦吧——
释怀了,似乎轻松许多,转身问道:“太医开了什么方子?”
一旁伺候的宫女递上药方,都是一般的退烧药。这不行!高烧至少有四十度,一般的中药根本起不了作用。好在她早有准备,自从经历过弘晖的死、安徽的疟疾,她就注意寻觅西药,富察府的商号与洋人交易最多的也是药材,功夫不负有心人,竟让她找到了桃金娘树的汁液——水杨酸,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阿司匹林的前身!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接过小勺,倒上少许水杨酸,吩咐人扶起胤禛,撬开他的牙关灌了下去!
“可人,瓶里是什么?药吗?”德妃狐疑的问。
“回娘娘话,这是洋人的退烧药,疗效很好,但是只有这一瓶,我怕不够。所以太医的药也要吃,有辅助的效果。”
“哦,”德妃松了口气,拍着心口:“幸亏你来了,老四这一病,把我吓得不轻,哎,这孩子——”她住口没有继续下去,眼睛看着胤禛,满脸的慈爱之色。
嗯?不是说德妃偏爱十四,厌恶雍正吗?她的慈爱不是假装的啊,看来传说不能当真,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