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茶园小住（1 / 1）
嫣嫣从前没有坐过江船，了不起玩过一两次湖中小艇，但是这江中大帆船是从来不曾试过的，很觉新奇。但是不像她想像的那样如湖中小艇般有趣，江上波浪汹涌，船时时都在摇晃，嫣嫣的脑子便也总是摇摇晃晃，胃中也时时翻搅难受，吐了好几回，船家供应的伙食什么也吃不下。东阳很着急，每每一靠岸，就扶她下船，去岸上走走，但是连走在岸上，脑子里都是晃荡的。
“嫣儿，你如此不适应乘船，不如我们弃船改走陆路吧。”
“不要，你说的对，水陆快捷，省脚力，还省了投宿的费用，我觉得还比陆路安全好些。这几日已经比前些日子好了。”
“但是你这样什么都吃不下，身体会拖垮的。”
“师兄，我想吃你在庐山上常做的粥和咸菜。”
“怎么不早说，这有何难。”
东阳就在船上借船家伙房给嫣嫣熬粥，泡菜，果然她少少能进一些，晕船的症状有点点缓解。“大姑娘，那小伙子是你相公吧？很仔细体贴的男人呢，生的也好，你可真是好福气哟。”船娘有一日跟在舱外透气的嫣嫣搭讪。
“他........”听到别人说自己和师兄是夫妻，嫣嫣心中有喜悦的感觉滑过，面上红晕绽现。东阳也听见了，看到嫣嫣的神情，心有触动。自狐岐山探望以来，发生了许多事，纠结于心，把熊罴大哥当初对他说的话放在了一边，这些天，只忙于应付独自在民间行走的诸多麻烦，多是些寻常生活之事，去向又定，倒分了他不少忧心，他发现自己是很关心她的，怕她受伤，怕她生病。这是不是就是喜欢？
嫣嫣起身打算回房，他忙上前扶了，因为自己的臆想，心跳有些快，手心有些烫。
“师兄，你是不是也病了？这些日子你只忙着照顾我了，把自己累着了吧？”她伸手摸他额头，他一触即离，脸上也起了红晕。嫣嫣看他的样子，心中又喜，她已经摸到他的心了。
船行至汉阳，两人下船，要在此处换乘。汉阳还未建城池，但是因着是重要的水陆码头，又有军队常年在此驻扎，倒也民生兴旺。
两人行至街上，寻找落脚之地，突见一老翁被几个官兵打扮的人推推搡搡，东阳不平，上前相护。那些官兵恶言相向，但是见东阳猿臂狼腰，似是练武之人，又见嫣嫣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儿，怕是一个会武功，一个有权势，也不动手，骂了几句走开了。
“多谢壮士出手相救。”老人家向东阳行礼，东阳忙扶住了。
“老丈，刚才那些官兵为何为难您呀？”
“唉，说来就是世道难行了，老汉是龟山后山的茶农，靠种茶卖茶为生，但是国家连连增收茶税，老汉的小小营生已经到了快撑不下去的地步。只好出来码头之上私自卖些，给那去往别国的商贩，结果被这些官兵发现，要老汉交出数量很大的钱银，否则就抓我见官呀。许是看俩位相貌不俗，怕是有些背景来历，所以被唬走了。老汉这就赶回家中，不在此处露面为好。”
“哦，老丈家在何处，我们送您回去吧，也免得路上横生枝节。”
“壮士真古道热肠，如此多谢了！”
两人随着老人家来到龟山后山，在一片墨绿的茶园之中，一棵大桑树下有三间茅草屋子，便是老丈的家了。一只大黄狗冲出来，朝着嫣嫣狂吠，眼见就要扑向她，东阳忙抱住，喝那黄狗，老人拉住了狗，连声告歉，将狗关了柴房，再不放出来。嫣嫣本就晕沉沉的，脚下虚浮，这一通吓，面色更苍白了。
知道他们是过路，要从汉阳转船去往昌南。老丈夫妻力留他们在家中小住几日。嫣嫣的头还是晃荡的，面色很不好，老丈盛意拳拳，东阳便答应了。两人分住了一间茅草房的里外两间。房子虽简陋，倒还结实干净。
两老夫妻的生活很规律，清晨早起，老婆婆做饭，放鸡，喂猪，洒扫，浆洗，浇菜园。老公公吃完早饭就去茶园，晌午回来吃饭，小睡一下，傍晚又去，晚上回来吃晚饭，然后就坐在园子里和老婆婆，东阳，嫣嫣聊天喝茶。东阳勤快，帮着劈柴，担水，挑肥.....抢着出力气的活干，老两口心里喜欢的，恨不得是自己的儿子。嫣嫣渐渐好起来，看不到什么自己能做的，就拿了东阳的衣服来洗。
“就是要这样，你照顾他，他照顾你，互相扶持一世的就是夫妻呀。”老婆婆看到嫣嫣在洗东阳的衣服如是说。
“老婆婆，您和老爷爷就是这样的吧？”
“世上的夫妻都是这样的。我的老头子呀，除了我做的饭菜，吃不下别的，就是去汉阳城里也不肯吃外面的东西的。他还说，只有我做的衣服最合身。”老婆婆大大方方的笑着去做活计了。这几日眼里看着老人家的恩爱幸福，她很羡慕，自己和师兄老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该多好，有一片养活自己的园子，种茶就很好，师兄种茶，自己照顾他。这样想着，心念一动，进屋去找老婆婆要来水壶，去茶园给师兄和老爷爷送水去。
茶树种在山上，茶田一级级的成梯状，茶树都不高，半人而已。现在是夏天，老人家每天早晚担水浇园，东阳提前推后了辰昏练功的时间，每日帮着老人家。现在已经傍晚，地上没有那么火热，正是浇园的时候。嫣嫣远远的看到了老人家和师兄，先送了水给老人家喝，再去了师兄身边，东阳接了。
“嫣儿，以后你不要来送水，山上路远，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们又要上船，想看你养胖些，你一上船就吃的少。”
“不嘛，我要照顾你。”
东阳把茶碗还给她，宠溺地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山边红霞之下，他满头满身汗水的样子，嫣嫣心念一动，掂起脚尖，在东阳脸上嘴角浅浅亲了一下，东阳怔住。她害羞，转身跑了。
“小夫妻，很恩爱嘛！”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老人朗声笑着说。东阳心里甜蜜，又有些不好意思，挠了下头，继续做活，脸上兀自笑容不收。
晚上老人和东阳回来的时候，见到老婆婆被嫣嫣抱着，院子有些杂乱，老婆婆似乎还抹着眼泪。
“老婆子，出什么事了？”
“老头子，刚才来了几个官兵，要收未清的茶税，要抢猪抢鸡的。还好嫣嫣姑娘回来，给了他们一把金珠子，才把他们打发了。这兵荒马乱的，兵痞流氓这么多，可怎么是好。”
两位老人家面露愁苦之色，东阳嫣嫣也是无法。这也激得东阳想起要实现天下大同的宏愿，天下战乱，民如何有安生之日？第二日做完上午的活，晌午就向两位老人告辞，嫣嫣按东阳说的数了几颗金珠子留着，剩下的留在了枕头下面。两位老人千留万留却也知道总也不能留一世，把家中最好的茶叶打了老大个包给东阳背着。东阳推不过，接了，两人到汉阳码头租了船，往昌南方向而去。就要离开这个有甜蜜静谧回忆的地方，嫣嫣颇不舍。
“师兄，要是没有战乱多好，我愿意在这里住一世。”
“所以身为男儿，才要多出些力气，将这乱世治个平静。”
两人相依相靠着，看着船离开这片山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