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明,没有你,我会迷路(1 / 1)
有些人存在,是因为宿命,所以不应该抱怨什么,而她,就是那种人。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被当作玩物一般,任由他们玩弄、俘虏,这次……她想要为自己活着。
纤指轻轻捻起棋盘上的一颗白子,悠悠然将其放回棋盒,她的嘴角露出自信的笑,任谁也无法磨灭。
是时,门外传来温婉的声音,“安小彤……”
她侧过头,望向惋月,盖上棋盒,一边问道:“何事?”
惋月笑着踏入房内,那笑却未到眼底,待坐到木榻的另一端,她才幽幽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一切?”
关于他,她原本以为自己看得很透彻,从小,她就追随着他,从最初夺取刘子恒的皇子位,到最后掌握了琉璎国的所有势力。财富、权势……她以为,他想要的只是这些,但是……自从遇见她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安小彤低眸浅笑,“那是一段回忆……”说着,她仿似在思念着什么,低眸看着手中的棋盒,水眸中是满满的憧憬,“我本以为,回忆啊……不过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流淌干净……一滴都不剩,可是……我错的离谱,我本不该遗失的那段回忆弄丢了,造成了再也无法挽回的过错,而他的那分本该忘记的,却深深的烙在了骨子里。苍天……不过是在玩弄我们罢了。”
惋月虽不懂她说的话是何意,却也不打算问,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她又幽幽道:“那一切是华丽短暂的梦,而此时所面对的却是残酷而漫长的现实。”
惋月嘴角此时却泛起浓厚的笑意,看着却让人感觉有些凄凉,这个人……不止拥有他的爱,还拥有他的回忆,她不甘心!
感觉到了她目光中的仇视,她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你很恨我!”清润的声音肯定,不带一丝质疑。
惋月微怔,随即轻笑一声,“你怎知?”
安小彤抬眸,望进她秋水般的眼眸,在那双充满笑意的深眸里,是压抑许久的憎恨。
“因为……你很爱他。”话语不轻不重,却十分坚定。
惋月身子一僵,随即笑开来,那笑无比凄凉,许是笑得太厉害,她的身子微微发颤,而纱袖下的纤手狠狠捏住软踏的边缘,指尖已是一片青白。
“是啊!我爱他,从小我就跟在他身边,这十七年来,我看得最多的是他的背影,即便是背影我也永远看不腻呵。你可知他的心有多冷多硬?”她说着,仰起头望向房梁,回忆着关于他的一切,不看安小彤的表情,又兀自道:“你出现以前,他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一幽死寂的寒潭,激不起任何涟漪,只是偶尔的啊,他会对着梨树发呆,仿佛透过它在追忆着什么……究竟是什么?我很好奇,似乎那是唯一能勾起他兴致的东西了,你知道吗……”她望向她,眸中有挣脱不了的痴颠“我很想、很想……把那些该死的梨树连根拔起!这样,他就能多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
安小彤只是静静的望着她,她知道她深爱着那个人,只是她未曾料到,她竟然爱到这般痴狂。
她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她,再也不掩饰眼底的愤怒与生生的妒嫉,低吼着:“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我不甘呐……”说着,她又低声的喃呢起来,仿似在自言自语,“初时以为他只是太寂寞太孤独,我想尽办法讨他欢心,我替他做任何事,我想着也许有一日他便能看到我的好,而不再流露出深沉寂寞的悲痛,现在,呵……他的喜怒哀乐全为你而展开,我离他也越来越远,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无法得到他的一丝青睐,你说……他是不是太冷酷无情?”她直直的看着她。
安小彤依旧不语,因为她不知道,此时她应该说什么才能安抚眼前这个人。
惋月望着眼前的那张让她憎恶到极点的脸,终于还是狠狠掐住了安小彤的脖子。
安小彤眉心一跳,待反应过来,脖颈间已多了一抹冰凉,那力道却不足以要了她命。
惋月美丽的容颜尽是妖媚,眼底却又有一股决然的疯狂,她嘴角勾起迷人的微笑,如盛开的正旺盛的带刺玫瑰般妖娆,低声轻笑着说:“可即便如此,我仍爱他,深深爱着他,他对我的冷酷无情,我可以忍受,真的可以忍受,十七年来,我不都这样熬过去了么?甚至不介意就这样跟着他直到终老,可是——”说着,她眉间的柔情蓦地转化成一了阴残,怒吼着:“你不该!你不该出现!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一出现就足以勾起他所有的情绪,悲伤、痛苦、快乐、连我十几年来从未见过的微笑也全部都是属于你的!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悲愤化为渐渐融入了她的指间,安小彤猛烈的挣扎着,原本紧握在手中的棋盒瞬时撒落一地,她使劲拍打着惋月的手腕,惋月却如同疯了一般,眼底的猩红腐蚀了她的理智,手中的力道渐渐加重。
“他……不会……放过……你……”安小彤艰难的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她的小脸因呼吸困难已变得煞白。
惋月又是一声轻笑,眼底的猩红却愈加浓稠起来。
“你死了!我也不打算活着!你以为他会来救你么?我告诉你!现在明夜二人与他在外面对峙,一时半会是没人来的,呵呵……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来陪你的!”
这个人!当真爱到如此疯狂了么?
安小彤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愈加困难起来,她知道,若是这样下去,她必死无疑,可是,眼前这个人已经被妒嫉冲昏了头,内力又如此深厚,她是鱼肉,只得任这刀俎宰割,不行!她不是才说过要为自己而活么?不!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强烈的求生意识顽强的抵抗着头脑的昏沉,可是……那昏沉的感觉却像天崩一般,排山倒海地袭来,她的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眼神逐渐涣散起来。
突然,喉咙一松,随着一件硬物掉落在地的清脆响声,安小彤亦重重的跌倒在软榻上。
惋月吃痛的握着自己被玉佩击中的手腕处,恨恨的瞪着来人。
只见图兰明一袭月牙白长袍及地,站立在门口,原本绝美如天神的容颜此刻无比阴沉,目露寒光。
“你怎么在这里?!”‘好事’做到一半就被人给毁了,惋月心下自然恼怒不堪。
图兰明并不直视她,将视线移到软榻上的人,焦急的上前将她扶起,一双蓝色的眸子中满是担忧,急切的问道:“还好么?”
安小彤只觉手臂上传来一股温暖的热流,通过肌肤缓缓流遍全身,双眼蒙胧的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却模糊的轮廓,她轻声呼唤:“夜……”
图兰明微怔,嘴角蔓延开一抹苦涩,“彤,我是明……”
眼前的轮廓愈加清晰起来,因呼吸也流畅了,她渐渐恢复了神智,待看清来人,她才歉意的唤了声:“明……”
惋月只觉眼前之景异常刺眼,眸中的猩红依旧未曾退却,似自言自语,却又愤怒异常:“这个贱女人!”纤手缓缓伸到左手的袖口中,从内掏出一把森冷的匕首,直直向安小彤刺去。
图兰明只蓝眸中闪过一抹银光,遂不及防那匕首已经刺了过来,来不及了——他身子敏捷一晃,那匕首便生生地刺入了他的胸口,一时之间,鲜血涌出,撕心裂肺的痛席卷全身。
他冷哼,却顾不得那痛,一手握住胸口上的匕首,倾尽全身的力气,奋力一拔,顷刻间那泛着森光的锋利之物便直直反插入了惋月的心口上,而后他的身子无力地倒退,一袭白影犹如风中残叶徐徐落地…
安小彤全身顿时猛然僵硬。
明——!!
霎时,她的世界如失去顶梁柱,瞬间坍塌,胸口似被那把匕首的利刃狠狠刻上,刀刀命中,痛,穿心刺骨,将她整颗心寸寸瓦解,不留一丝空地!
她艰难的抬起犹如千斤重的腿,一寸一寸无比艰巨,每走一步,心底莫名的疼痛都疯狂的啃噬着她早已残败不堪的心。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她终于走到了他身前。
那双蓝眸依旧是泛着春日的光泽,定定的看着她,似要将她映入每一根骨髓,刻上每一寸肌肤。
来生,他还要记得她。
她轻柔的将他倒下的身体抬起,轻轻揽入怀里起,在他的头顶烙下一记浅吻,轻笑着:“明……记得那个幽谷么?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隐居在那里么?没有纷争,没有爱恨,没有阴谋……就这样平凡的过完一生,不是说好的么?”
图兰明使尽全身力气,覆上她的柔痍“彤……对不……起,你要幸……幸福……”
艰难的留下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蓝眸最终永远的闭上,再也不睁开了。
安小彤紧紧地拥这怀中的人,忽然失声大吼道,“图兰明……图兰明……”她的眼睛顷刻浸满泪水,顾不得去擦拭被泪水淹没的视线,她失声嘶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你可知我一个人有多害怕有多无助……你走了我怎么办……谁来安慰我……谁在我累的时候让我依靠……你走了夜怎么办……你怎么……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明……明……”
每嘶吼一次,她的泪水便猛烈掉下几分,她明媚的眼眸刻着入骨的悲伤,她紧搂图兰明的双手猛烈颤抖着,声声嘶吼带着如孩子般无助的脆弱与悲痛。
她渐渐停止了撕吼,转而平静的抚着他的银丝,一缕一缕,缠住所有眷恋。
她低声喃呢起来:“明……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我扯乱了你的衣襟,打掉了你的斗笠,你笑着,那时候啊……我就觉得明好像天使一样,后来我到了苏城,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再看到你呢?终于……”
她嘴角一直是淡淡的笑意,称述着关于他的一切。
没有你的手……我会迷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