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到了将军府一打听，林威上朝还没回来，怎么办呢？我一定要赶在天儿进宫前见到皇上。正踌躇着，林义从门内走了出来。
“林义，我找你们将军有点急事，能否带我去找找他？”
“你是？”林义看看女子打扮的我，有点不敢确认。
“我和你家将军一起回京，你半路来接我们的，你不记得了吗？”
“原来是你，小姐，请等等我。”他说完走进去，不多时牵了匹马出来，对我说：“小姐，请跟我来。”带着我一路奔向朝堂。
我俩在一座巍峨的殿宇前停下，林义说：“小姐，只能在此等候了。”
我点点头，从马上下来环视四周。这是一座很大的广场，居中的宫殿想是天子议政的“崇德殿”，却隐在数重门之后，两侧宫墙一直向后延伸。第一道门“彰义门”的门额上有一匾，匾上“君临天下”四个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数百名京城禁卫军着装整齐地分列两旁，手握兵器，严阵以待。广场两边是一溜的厢房，估计是给上朝的官员等候休息的，中间有一条红色的道路笔直通向彰义门，三三两两的官员正在这条道上匆匆行走。
等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才看到林威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忙迎了上去。
“林将军。”
他看到我有一刹那的恍神，很快就恢复镇定，“夏小姐，找林某有事？”
我对他曲膝行了一礼，“夏小宇多谢林将军的馈药之情。”他忙还礼，我不待他说话，又说：“小宇今天来找将军，实是有急事相求。”
“何事但说不妨，只要能帮得上的，林某一定万死不辞。”
“将军能否现在带小宇进宫瑾见皇上？”
他犹豫了片刻后点点头，转身朝彰义门走去，我连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把门的士兵好奇地看着我们，也没说什么就让我通行了。过了三重门后，来到了汉白玉砌成的殿阶前，他让我在此等候，自己转身走上台阶。
一会功夫，他从殿内走了出来，对我低语一声“跟我来”，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怎么皇上不在殿内吗？”
“皇上在御书房接见你。”
我无心欣赏皇宫内无处不美的景致，跟着林将军七弯八拐，来到“弘德殿”，皇帝读书的地方。太监通禀后，我跟在林将军的身后低着头走进了御书房。
“臣林威拜见皇上。”林威跪倒行礼。
我也慌忙跪下，声音不高但很清脆地说：“民女夏小宇拜见皇上。”
“都起来吧。”皇上懒洋洋的声音从案几后面传下来。
“谢皇上。”两人起身。
“听林卿说你要见朕，不知有何要事？”
看着别人说话这种现代人普遍认为的一种礼貌，让我习惯性地抬起了头，只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穿着很随便的白色织锦龙纹袍，五官十分清俊，眼神却在温和的表层下潜藏着几丝阴狠。我这边正细细地观研皇帝，边上的林将军突然又跪下，我虽不明就里，也只好跪下。只听他说：“夏小宇姑娘初次进宫，失仪之处，请皇上恕罪。”原来我这样看着皇帝是大不敬的。
“都起来说话吧。”
跪着见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我闻声忙起身，这回记得低下了头，“民女实有要事相禀，只是这里人多，不太方便。”边上站了好几个太监宫女，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皇帝对着那几个奴才挥挥手，他们全都退了出去。我看看林将军，见皇上没有支走他的意思，知他是皇上的心腹，便将我的来意一一禀明。我说我会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一心一意呆在福王府上，听候朝廷的调谴，王府若有风吹草动，也会及时向朝廷通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朝廷从此不要再逼张啸天做隐士，放他自由，他的未来由他自己决定。“不知皇上能否允诺？”我加重语气地问出最后一句话。
林将军在边上越听越急，我这边还没说完，他就急忙朝皇帝躬身禀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她一个柔弱女子，怎可当此重任？”
“林将军也忒小看女子了。你们听说过花木兰这个人吗？她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数载，屡建战功，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还有个王昭君，虽负绝世容颜，却为了和平而远嫁异族他乡，这样的胸襟又岂是一般男儿所有？夏小宇虽不敢与她们相提并论，但卧底这等事情，我自问还能当得。”我虽知林将军的好意，但此番面圣，原就是想促成此事，可不想他横加阻拦。
“抬起头来。”皇上威严地命令着。
我依言抬头，他的目光凝注在我的脸上好久才问：“你凭什么要朕允诺你？”
“皇上现在需要的是一名能够进入福王府的内应，而民女也符合条件。虽然皇上原意是命张啸天前往，但我情愿顶替张啸天，以一换一，也未尝不可，这是其一；其二，张啸天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孩童，其心智和经验未必有我成熟丰富；其三，听闻皇上乃圣贤之君，想必能体察我爱护弟弟的心情，也一定能言出必行。正是这三点让民女今日斗胆见驾，一吐为快。”
“好，真是奇女子！”皇上抚掌夸赞，“听你这一说，朕不依都不行了。只是进府之前，有许多事体你须认真研习，具体就让张丞相细细教导与你。”
“多谢皇上成全。”我跪下去真心实意地向他表示我的谢意。天儿从此可以过他自由的生活了。
出了御书房，我向林将军道谢。
“多谢林将军今日的倾力相助。”
“若早知是此事，我必不会带你入宫。”谁知他闷闷地吐出了这句话。
两人一路无语地走出皇宫，刚出彰义门，我一眼就看到林义还在那边，正要过去和他招呼，林将军却叫住了我：“小宇姑娘，你的胆识和气魄让林某十分敬佩，只是一旦入了王府，其危险非你我能想象的，还望姑娘三思。”顿了顿又说：“若姑娘改变主意，林某定能劝服皇上收回成命。”
“林将军的好意小宇心领，只是我意已决。”剪水双瞳看向林将军，见他一脸担忧，满腔惆怅，连忙安慰他，“将军不必担心我，我自会处处小心的。”
“既如此林某也只有日日向天祷告，愿姑娘平安、顺利！”
“夏小宇与将军、林义就此别过。”与林将军和走过来的林义道别后，我接过林义牵来的马，对他说声“谢谢”，上马直往丞相府奔去。
回到丞相府，天已擦黑。我直接回到春风园，翠儿迎上来对我说：“小姐，相爷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思索着走入房间。
张澈坐在桌旁，见我进入，立即站起身来，只盯着我看，脸上渐渐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慢慢地又坐了回去。看他那样，知道他已经获悉我进宫请命一事。他虽然自私，可是对我却也算得情深意重，想到此，我心里一软，走了过去，将他的头揽在胸前，“对不起，但我不能让天儿重复他父亲的那种人生。”
胸口渐渐被他的眼泪濡湿，我的心也阵阵发酸，男人的眼泪对我来说是致命的武器，我的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发间。似乎觉察到我在流泪，他从我的胸口抬起头，一双犹带泪痕的眼睛象刚刚打磨的钻石一样，闪动着晶莹夺目的光。我心口一紧，手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眼。他的手覆上我的手，慢慢立起身，看着我不说话。突然，他的手一带，将我紧紧搂进怀里，俯下头，吻上了我玫瑰花一样的红唇。
火热的唇，索求的舌，滚烫的手，我的头越来越昏，抵抗的意志也渐渐薄弱。一恍神，自己已经衣衫不整地横躺在床上。
“别，张澈。”我双手抵住他伏下来的身子。然而我忘了他是个会武功的人，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对他来说有多么诱人，而他已情欲勃发。
“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不再属于我了。小宇，你可知秋雨园里，我是夜夜与你相伴。”他边说，边单手将我双手并拢着禁锢在头的上方，另一只手解开我的衣裳，火热的身体一下子覆在我的身上。
胸腹间似有一团火，在他唇舌的煽动下，叫嚣着肆虐全身。他的唇渐渐来到我的乳间，在他吻上乳尖的那一时，我全身一麻，情欲潮水般地向我袭来。罢了，由他去吧。
“小姐，老爷差人来找相爷。”翠儿在门外叫。
身上的张澈一震，叹了一口气，停下了所有动作。坐起身子，他帮我拢好衣衫，手在我的脸庞上流连了一会，整理好自己，打开门走了。
我是怎么了？是即将到来的离别使我不忍，还是内心真实的孤独让我渴望？我对他是爱，还是怜悯？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分析着自己矛盾的心理。
翠儿满面羞容地走了进来。
“小姐，要吃晚饭了，你是在床上吃还是起来吃？”
“好翠儿，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晚饭，我当然起来吃，又没病又没痛的。”
用罢晚饭，我想了想，还是去了夏日园，因为有许多事情要和他说，想避而不见那是不可能的。张澈不在，不知怎么我暗暗松了口气，慢慢踱到天儿的房间。
天儿正在油灯下看书，见我来了，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子。
“姐姐，怎么有空？来找叔叔吗？”淡淡的语气里有着刻意的疏离。
“天儿，姐姐过些天要出个远门，可能很久不会回来。”我斟酌着该怎样和他解释即将来临的别离。
“你去哪里？有什么事吗？你不和叔叔结婚了吗？”他顿时紧张起来。
“我…有个远亲，要接我去他家，和你叔叔的事暂时也不会办的。”
“姐姐，你留下来和叔叔结婚吧，我不会再生你的气了，只要你留下来，怎么都可以。”天儿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摇晃着央求我。
“你们俩在做什么？”闻声扭头一看，张澈冷冷地站在门口。
“叔叔，”天儿赶紧放下我的手，毕恭毕敬地站到一旁。
“天儿，我明天再和你解释，现在要和你叔叔商量点事。”我摸摸他的头，尽量不去看他哀伤的眼神，转身对张澈说：“走吧。”
来到张澈房间，我离他远远地坐在最靠近门的一张凳子上。他看我防备的样子，初始有点忍笑，后来那个笑容一点一点地掺进了苦涩和无奈。
“小宇，你不必那样，我现在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
“才不信你。”我白他一眼。
我坐在那儿把下午进宫面圣的经过对他说了一遍，又问他：“张澈，皇上说进王府前由你教导我，不知都有哪些内容。”
他听后表情有点古怪，沉吟半晌，对我说：“小宇，其实一开始皇上的意思就是要你去的，我不得已才想到让天儿代你，谁知结局竟然还是这样。”说完长叹一声。
“怎么会这样呢？皇上为什么又装成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狗皇帝。
“天儿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他有点不甘心地问我。
“对我来说，你们都重要，谁受到伤害我都会心疼。但天儿和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又是不同的，从我把他从他父亲身边带走的那一时，我就决意要尽可能地保护他，而你不需要我的保护。”
“可是我们的婚事怎么办？”
“你知道的，现在是不可能的了。张澈，忘了我，你会碰到一个更适合你的人。而我，已无暇顾及其他。”我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心却在一阵阵地抽搐。我是爱他的，这个自私的男人。
“小宇，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说忘了，有那么容易吗？”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张澈，也许一年两年你还会记得我，可是时间久了，你或许连我是什么样儿都记不起来了。要知道，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良药，”我的口气萧瑟中带着凄凉。
“不，不会的，你的音容笑貌已经刻在我的脑里，印在我的心里，你这一走，我的心儿也便跟着你走了，从此，我便成了行尸走肉。只是这寂寥庭院、漫漫长夜将怎生捱过？”他的眼睛又湿润了。
“自古王权霸业，无不是在累累白骨上建成，你的两个兄长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和他们相比，我们这样的离别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你若不是丞相，我们又怎会陷入如此困境！”我微喟道。
他闻言身体一震，双眉紧蹙，用一种无比复杂的表情瞪视着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一下子困惑了许多。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现在辞官不知能否挽救？”
“迟了。圣命难违，更何况是我主动请缨。”
房间里顿时笼罩上一层凄楚的氛围，我俩相顾无语，好一阵子，彼此就这样默默地承受着各自内心尖锐的痛苦。
“天儿那边你千万别泄露了，否则以他的个性，定要找回我。”我首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张澈点点头，看着我的眼里渐渐蓄满怜惜，“小宇，到了福王府，你只能是奴婢，丫头，往后会受很多苦。”
“这我想到了，你不用担心，什么苦我都能吃。”
之后，他向我介绍了福王府的主要人员。他说福王爷外表是个贪婪好色的人，但实际却老谋深算，阴险无比，对于帝位更是觊觎已久，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是因为势力单薄，他名义上是松山郡的郡王，但松山只有雍城这一个县，他的实权可想而知；福王妃看起来倒象是个不干政事、宽厚仁慈的人；两人育有一女，今年十三岁，骄横无比。府内的总管傅思星是个十分能干的人，也是福王爷的心腹。
“傅思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是与傅怜星的名字很像，我一下子记住了他。
“约摸有三十来岁，长得相貌堂堂，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
“哦，我记下了。现在我们来商量商量如何进入福王府。”